15 番外之喬淺北

番外之喬淺北

地下室裏的omega死了,死在了失去腺體的第二天。

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喬淺北內心波瀾起伏了一陣後歸于平靜,他靠在枕頭看着窗外飄飄落的樹葉,脖頸上纏着一層厚厚的腺體。

時間過去得真快啊。

“少爺?”旁邊的從之忍不住出聲提醒,他來到仇家許久還是不習慣叫他夫人,一直少爺少爺地叫,仇寒沙也默許他這麽叫着,并未制止他。

喬淺北轉回視線,看到從中眼裏的憤憤不平,于是開口問道:“你是在我感到不公平嗎?”

從之嘴唇嗫嚅了幾番,猶豫了幾下還是沒有說出口。

“你放心說吧。”喬淺北輕聲說道,“這裏沒有別人,我不會說你的。”

從之是他家司機的omega,從小和他一起長大,陪着他從國內被趕到國外,又一起從國外被找回來,所以倆人之間關系十分親密。在他發現地下室裏關着的omega時第一時間就告訴了喬淺北,但他沒有想到自家少爺只是“哦”了一聲,眼神十分平靜地繼續看着手中的書。

雖然從之怒自家少爺不争,但他沒有辦法,也不能說什麽,只好給那個omega狠狠地記上一筆,繼續替自家少爺關注着地下室。

聽到少爺這麽問,他理直氣壯地說:“那當然啊,那個omega占據先生都多久了,每次先生從地下室出來身上就一股浪蕩味,聞着他就惡心,明明少爺對先生身上的味道最敏感了,那個omega還這麽大膽,甚至少爺你流産那天還纏着先生不放,這不是下賤還能是什麽?”

喬淺北聽着從之如此激憤的語言,卻問道:“他叫什麽,你還記得嗎?”

從之一番未說完的話卡在喉頭,一下被問懵了,躊躇了翻才洩氣般說道:“我不知道。”

“紀路舟,他叫紀路舟。”喬淺北回答道,“是個很好聽的名字。”

“名字好聽有什麽用?”從之鄙夷道,“還不是一樣的下賤。”

“他叫紀路舟,可大家都只記住了他是個omega。”喬淺北後脖頸有些發疼,忍不住隔着紗布去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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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也不是他給人家當地下情人的理由啊。”從之忿忿道,“我也是個omega,我也沒去勾引仇先生,也沒給人家當地下情人。”

“從之,你還記得我們在國外的時候看到的那個omega嗎?”喬淺北眼裏浮現一抹憐憫,“他被自己的alpha丢在街頭的小巷裏,即使那個alpha再怎麽羞辱他,他也是在哭求着alpha不要丢棄他,甚至放出自己的信息素企圖挽回alpha決絕的心。”

“為什麽會說這個?”從之不解。

“我後來有再遇到他,他在一個體育館的更衣室裏,那裏面的信息素味道很濃烈,我将他送到醫院裏住了好多天。我問他何必呢。”喬淺北說,“他說,他也不想,但他是三A級omega,沒了alpha的信息素,他每天都活在發情期中,渾身都很疼,只有alpha信息素能讓他舒服一點兒,他說他也很讨厭這樣的自己。”

從之問:“所以和那個紀什麽舟有關系嗎?”

“紀路舟也是三A級omega。”因為換完腺體的不适,喬淺北的聲音有些虛弱,“三A級omega一旦被标記,他就徹底成了alpha的所有物,沒有了信息素的安撫他就只能活在恐懼,會生理性地渴望信息素刺激。沒有了腺體,三A級omega的生命也到了頭。”

喬淺北釋放出一點兒信息素,立馬就引起了從之不适,心裏好像被壓了塊兒石頭,喬木味好像比以前淡了許多,反倒多了些檸檬的味道,而這個味道他只在地下室裏聞到過。一瞬間,他就明白了什麽,十分震驚,“所以說一個星期前那場車禍是仇先生安排的?!”

一個星期前,喬淺北外出時遭遇車禍,身上的傷嚴重程度各異,最嚴重莫過于腺體,只能換腺體。他還記得仇先生聽到這個消息時眼角泛出的淚光,為尋找适配的腺體忙前忙後,在得知有适配的腺體後眼裏不加掩飾的興奮與激動,恨不得沖進重症病房裏給他的少爺分享這個喜悅。做手術時一直待在手術室門口,手術持續了三十六個小時,而仇先生在病房外就坐了三十六個小時,他的态度太過于認真,神情也是演不出來的焦急關注,以至于他根本無法相信仇先生會對少爺做出這樣的事情。

明明仇先生等了少爺三年多,明明他這麽喜歡少爺。

“為什麽啊?”從之脫口而出。

“那場車禍只是個意外。”喬淺北卻強調道,“那只是個意外。”

“少爺......”從之有些心疼地看着他,明知不能問出口,但還是忍不出聲道,“為什麽啊,明明先生看起來這麽愛你。”

......

“你幸福嗎?”對面的人實在虛弱,沒說一個字就好像費了他許多的力氣。

喬淺北沉默了半晌,才說道:“我不知道。”

對面的人微微一歪頭,像是在思考他這句話。

“我很喜歡他,但我們倆之間的契合度太低,和他待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不安。”喬淺北說,“也很痛苦,我知道我自己滿足不了他,也知道他心裏有我,但我不确定我占的成分到底有多少。”

“有多少?”對面的人實在不解,在他理解裏只要有信息素安撫就足夠了,心裏的位置太過于奢侈,更別想什麽心裏所占的位置。

“我們之前被迫分開了三年,可這三年裏他沒有找過我,我更是他一點兒消息也沒有。這一次我被他接回來,不像是我對他有多麽重要,倒像是他在挑戰他爺爺的權威,我只是一個他獨當一面的。我感受不到他的情緒,更沒有辦法知道他在想什麽,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還喜不喜歡我。”說着,喬淺北低下頭,掩蓋住自己落寞的神情,忽然他感覺道肩上一沉,擡頭看去,對面的人努力地擡起手觸碰他的肩膀,神情是說不出來的關切,是在安慰他。

喬淺北一下子沒忍住,積攢的委屈情緒在一瞬間爆發,“我不明白他到底為什麽要把我當作他挑戰權威的象征,也不明白為什麽契合度低就變成了我的錯,明明我在國外也有契合度高的alpha啊。三年時間裏一點兒消息也沒有,一出現就強硬地打破我所有安穩的生活,夾在他和他爺爺之間我真的很難受。我明明什麽都沒有做,為什麽過錯都要我一個人承擔?”

對面的人沒有再說話,過了許久,他才慢慢地說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這些過錯要我來承擔。”

思緒回到現在,看着面前憤憤不平的從之,他只能說道:“別想了,一切都會過去的。”

從之還想說什麽卻被他直接打斷,“找個好日子,将他火化了吧,然後将他的骨灰撒海裏吧。”

其實那個人的原話是——我死了之後就随便找個廠燒了吧,揚了丢了都随你,反正也沒有人會記得我。

但他也記得那個人曾低低地呢喃過:還是想去海邊啊……

“可是......”從之話還沒說完,就見仇寒沙推門而入,于是趕忙低下頭。

“怎麽樣,還疼嗎?”仇寒沙一進門就坐在喬淺北身邊,攬他入懷,眼神裏是說不出的情真意切,似乎下一秒懷裏的omega說疼他就會把整個醫院裏的人都炒了的霸道樣子。

喬淺北微微搖頭,可是臉上的蒼白還是暴露了他。

仇寒沙皺眉,試探性地放出安撫性信息素,見他沒有不适的感覺,才放下心釋放出安撫性信息素。

喬淺北見他松了口氣,察覺他放松的情緒,緊繃的心才放了下,縮在他懷裏,說:“寒沙,等我身體好了我們去北海那邊好嗎?”

他沒有去過問車禍的事情,也沒有因為換腺體而鬧什麽,他就像以前一樣粉飾太平,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他依舊還是那個愛着仇寒沙的喬淺北。

仇寒沙餘光看着他纏着紗布的脖頸,沉聲道了聲“好”。

......

“你看到我好像并不驚訝。”喬淺北居高林下地看着在調查報告中和他alpha在一起三年多的omega。

“您好像也并不是很生氣。”紀路舟畏畏縮縮地在輪椅裏。

這裏他們倆第一次見面,很意外倆人之間的氣氛很和諧。

“你如果沒有遇到這些事,你會做什麽?”喬淺北幫他把腿上的毯子蓋好。

“拉小提琴吧,我決定放棄小提琴那年,我老師罵了我許久。”紀路舟說,“那你呢,如果沒有被标記。”

“我......如果沒有被标記的話,我估計會去做野外動物攝影師,曾經有個人很支持我這個想法。”喬淺北沉聲道,“在他标記我的那一刻我是絕望的,我只能感受到一點兒信息素的波動,可這點信息素波動捆綁了我一生。”

紀路舟沉默了許久,有些綿長的呼吸聲讓人不禁懷疑這個人是不是睡着了,因為這種事情常有發生。

正當喬淺北準備離開的時候,聽見他似感慨,又似不報希望地說:“omega啊,哪一天才能憑心而活呢?”

“會有那麽一天的。”喬淺北說,“會有那麽一天,omega不用活在alpha之下,不會被困擾在信息素裏,會生活在燦爛的陽光下。”

......

“你再不來,我都快不會說話了。”輪椅上的人比之前還要虛弱好幾分,就好似下一秒就會死去。

喬淺北垂着眼眸說:“對不起。”

輪椅上的人卻輕笑了,慢慢地說道:“沒有什麽對不對得起的,你我最對不起的人是自己,自己不願意走出來,還能怪誰呢?”

倆倆沉默許久,喬淺北才說道:“我以後不能來了,他快發現了。”

紀路舟怔愣了幾秒才說道:“沒關系,我已經習慣一個人了。”

喬淺北再次得到那人的消息是做完手術時,熟悉的檸檬清香從自己的腺體迸發了出來,一瞬間他就明白了所有的事,在失望之餘還有那麽一分果然的意味存在,他和紀路舟不過是alpha身下的犧牲品。

他是比較幸運的紀路舟,而紀路舟是不幸的喬淺北。

紀路舟死了是在他的預料之內,但沒想到走的時間如此匆忙,他還沒來得及和他見上一面,另一個他就匆匆地逃離牢籠,剩他一個人在籠裏自己欺騙自己,自己粉飾太平。

檸檬從海上墜落,只剩下了一顆喬木,海上波濤洶湧,而他被困在了海面上,無法深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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