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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黎樂不敢停留一分一秒，他在路邊攔了一輛車，報上路家的地址，便急着先給家裏的保姆打去電話。

電話一接通，黎樂不等對面張口就急着問道，“寧姨，之恒在家嗎？”

對面的寧姨聽到他的聲音，大大的舒了一口氣，“小樂，你可算打來電話了，我們給你打了這麽多電話你都沒接，少爺昨晚的臉色可差了。”

路之恒生氣在黎樂的預料之內，微信上那短短的一句話，雖然只有幾個字，但從字裏行間依舊能看出來路之恒強壓下去的怒火。

“先別說這些，您先告訴我之恒現在在哪兒，我得去和他解釋。”他出了酒店就給路之恒打去了電話，可遲遲沒人接聽。聽着陣陣忙音，黎樂的心也跟着跌入了冰窟。

“少爺他一早就去公司了，但現在……我不太清楚。”

黎樂又随便回了幾句便匆匆挂掉電話，他張望着窗外的車水馬龍，太慢了……他拍了拍司機，“改個地址，我付你雙倍，盡快到可以嗎？”

他不斷給路之恒發消息，打電話，可始終沒有回應。

随着時間一點點流逝，黎樂的心裏就越來越煩。他坐立不安，滿腦子都是路之恒的那句話。

那句話太重了，讓他對路之恒的畏懼又增加了不少，他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跌跌撞撞從酒店走出來的，更不敢想象見到路之恒後他是否還能說出話。

所以他不敢再有所停留，他知道多拖延一分鐘，路之恒就會更生氣，随即這種憤怒就會上升失望，上升厭惡……他害怕極了。

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人，黎樂趕緊打開手機，找到了那個名字撥過去，靜靜等着對面接通。

還是忙音。

黎樂不死心，繼續撥打。就這樣一直持續到了第五遍，就在黎樂準備挂掉時，一道好聽的男聲傳來過來，“黎先生。”

黎樂的心終于落地了三分，“博洋，你在之恒身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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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博洋是路之恒的助理，是路老爺子親自提拔并加以培養，等到路之恒接管公司後直接調了過來。他謹慎小心兢兢業業，辦事從未有過差池，路之恒很器重他。

“是，路總正在開會，您有什麽事嗎？”向博洋的語氣沒有一絲波瀾，像是一個輸入好程序的機器人在說話。

聽到路之恒在公司，黎樂的心才算徹底落地，只要能見到路之恒，那一切就不算太糟糕。“我有急事要找之恒，但他不接我的電話。”

“您現在在哪兒？”

“我在來公司的路上。”黎樂看着手表，“大概還有五分鐘就到了，博洋，能麻煩你和之恒說一聲嗎？”

向博洋那邊安靜了幾秒，“……您稍等。”

黎樂聽見了話筒對面的嘈雜聲，似乎是幾個人在吵架，還有幾個好言相勸的聲音，但無論他怎麽豎起耳朵仔細聽，都沒有捕捉到路之恒的聲音。

他聽見了最近的聲音，是一陣竊竊私語。

很快，吵架聲戛然而止，有關門的聲音，電話那頭又恢複了剛才的安靜，似乎是離開了會議室。

“黎先生，我現在下樓接您。”

……

十五分鐘後，出租車穩穩地停在了芯海集團的正門口。

黎樂早早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向博洋，他迅速付了錢趕快下車。

他在出租車上的時候看見有一瓶六神花露水，于是往身上倒了很多，直到濃郁的花露水香完全壓制住橙花信息素的味道後，他才停手，惹得司機連嗆了好幾口，他本想發怒，結果黎樂又給他加了一百塊錢，于是司機默默打開了車窗……

向博洋總是神色淡然，和他點頭示意下，就領着黎樂進了公司。

這是黎樂第一次來芯海集團，因為路之恒不喜歡他過問公司的事。哪怕芯海集團如今成為業內龍頭，很大程度上要歸功于和黎家的合作。

矽片是芯片制造企業生産半導體産品最重要的原料，黎老爺子在世時成立科研團隊不斷對矽片性能進行改進和升級，最終成功研制出一款可以大幅度減少雜質和缺陷，同時促進非平衡載流子複合并提高其壽命的新型矽片。

而這項技術也獲得了專利，是黎氏最重要也是保密系統最高的生産技術，許多公司紛紛前來合作，讓黎氏一躍成為了僅次于芯海集團的半導體企業。

公司蒸蒸日上，然而黎父突發心髒病離世，他的兩個孩子黎音和黎樂尚無足夠的能力管理公司，最終只能由黎父唯一的弟弟黎陽新暫且接替了黎氏的管理權。

但黎陽新管理不善，黎樂岌岌可危。後來路家出手相助瀕臨破産的黎氏，兩家也因此建立深厚的合作關系，互利互惠。而很快，路老爺子找上了黎樂，提出了聯姻的要求，此後，兩家的關系更緊密了……

黎樂跟在向博洋身後走着，一路上他感覺到有不少目光紛紛朝他看來，他突然有一種在動物園被當猴看的感覺。

“黎先生，會議還沒有結束，路總吩咐我帶您去辦公室等候。”向博洋進了電梯，按下了頂層。

黎樂點點頭，“好。”

到了樓層後，向博洋引着他進入辦公室，臨走前他突然開口道，“黎先生，路總今天的心情似乎很不好，您要當心。”

黎樂一怔，也是，向博洋這麽聰明，又是總待在路之恒身邊，估計早就猜出來一些隐情了吧。

“博洋，這次謝謝你了。”

“您客氣了。”向博洋還要去會議室做記錄，于是給他倒了杯水便匆匆離開。

黎樂打量着路之恒的辦公室，空氣中彌漫着煙草的味道，陽光穿過百葉窗灑落在那幾盆吊蘭盆栽的葉子上，影子投射到大理石地板上留下點點光斑，只是有一處地板凹下去一個小坑，看上去格外顯眼，似乎是被什麽東西砸到過一樣。

辦公桌上堆滿了各種文件夾，卻格外具有條理，每一份都按照便簽顏色的深淺分成三摞，這是路之恒的辦事方式，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分為急、緩、忽略。真皮座椅上随意搭了件西裝外套，後面的牆似乎是左右開合的，裏面應該是休息間。

桌上的煙灰缸裏有幾個煙頭，黎樂仔細回憶了一下，從來沒見過路之恒抽過煙，或許是來談生意的人抽的吧。旁邊有個垃圾桶，黎樂準備去倒掉煙灰，卻無意間被玻璃刺傷了手指，再看過去才發現煙灰缸的左上角缺了一塊。

還好沒有刺破。

黎樂用衛生紙包着煙灰缸，又用包裏常帶的消毒濕巾仔仔細細擦拭了一遍後放了回去。他想了想又覺得不妥，擔心路之恒會劃傷手，于是準備問一問向博洋附近有沒有賣煙灰缸的地方，他正好閑着沒事去買回來。

可沒等他點開聊天框，餘光卻發現了咖啡杯下似乎壓着什麽東西，看上去格外熟悉。他走進看了看，頓時驚得手腳發麻。

是一張照片。

而照片的主人公正是他和唐至，在昨晚的餐廳門口。

完了。路之恒都知道了。

他跌坐在沙發上，大腦裏飛快思考着該怎麽解釋才能降低路之恒的怒氣。他想的太認真了，沉思到甚至沒有聽到外面的腳步聲，也或許是隔音效果做的太好了，直到一雙皮鞋映入視線，黎樂才回過神來。

“……之恒！”

黎樂心下一顫，尤其是對上路之恒俯視淩厲的目光。路之恒此時的眼睛實在是太可怕了，像是要生生吞了他一般。

但很快，路之恒就移開了目光，他随手把拿進來的文件丢到桌上，抿了一口尚溫的咖啡繼續翻看着桌上的文件，一句話都沒說，更沒有提起那張照片。

黎樂緊張地扣着沙發的一角，明明辦公室裏開了空調，明明溫度格外舒心适宜，可背上緊貼的襯衫還是被汗水打濕透了。

“之恒，我知道你肯定看到了那張照片，你現在一定很生我的氣，昨晚沒有回家是我的錯，但我是有原因的，你一定要聽我解釋。”

路之恒仍在處理文件，期間還接了個電話，似乎并沒有注意到還有個人在身邊。等到路之恒挂掉電話，辦公室內又重回到平靜，只能聽見帶着怒氣的“刷刷”翻頁聲，路之恒的心情真的很差。

黎樂鼓起勇氣繼續道，“我昨天下午去看了一個學長的演奏會，但沒想到後來突然發情了，家又實在離得太遠，學長只能把我帶去酒店隔離。”

他把發生的一切都事無巨細的告訴路之恒，說完後他小心翼翼瞄着對方，可路之恒依舊表情淡淡的，只有眉頭緊皺着，不知道是因為聽到了這番話還是因為公司的事情擾到了他。

黎樂心裏突然沒了底，他好怕路之恒會因此對自己失望，尤其是那張照片太清晰，而且角度也實在刁鑽，他甚至能看見自己眼角處的泛紅和唐至關切的目光，換做是誰看到都一定會想入非非。

更何況是占有欲極強的alpha。

他立刻撕下自己的貼紙，露出光潔的腺體來向他證明，“你看，我沒有被他标記，我發誓我們真的什麽都沒做，我後來打了抑制劑，學長也只是在照顧我。”

他忍住眼中的酸澀，“之恒，我很愛你，我絕不會背叛你的……”

他說的很慢，像是害怕被厭棄，只能笨拙地一遍又一遍重複愛意。

他的傲氣被徹底擊潰，從他愛上路之恒的那天起，他就再沒有了平等的尊嚴。

突然，路之恒微微俯下身子，卻依舊保持着居高臨下的地位，“你不用這個樣子，我有說過責怪你嗎？”

他嘴角上揚，似乎很滿意看見他梨花帶雨求饒的模樣。

“之恒……”黎樂的聲音越來越小，他突然感到無法呼吸，雙腿發軟，站都站不起來。

路之恒捏起他的下巴，強迫着黎樂看向自己，“坐過來，我給你看樣東西。”他放輕了語氣，牽着黎樂坐到自己的腿上，并順勢攬住了他的腰。

黎樂扶着桌案，他能感受到路之恒在慢慢靠近，後背貼緊他的前胸，黎樂甚至能聽到路之恒跳動的心髒。

這是不是說明，他不再生氣了？他應該……原諒我了吧？

黎樂往後蜷縮着，被路之恒溫暖的懷抱完全包裹的感覺會讓他格外心安。

路之恒嗅着他腺體周圍散發的絲絲水蜜桃味，還有兩個不屬于他的味道，一個是花露水，一個是……alpha的信息素。

橙花？

但他并沒有說出來，只是握着黎樂的手翻開了面前的一份文件夾，“前段時間公司的賬目出現了一些問題，幸好我及時發現才沒有引起風波，雖然現在已經處理好了，但最後查出來是和市場部有關。”

“市場部？”黎樂想到了什麽，“是路聞清做的嗎？”

路之恒颔首，“排除掉所有的人，只有他有能力也有動機，但我現在沒有任何證據。”

黎樂已經猜到他要說什麽了，“之恒，我能幫你什麽嗎？”

“我确實需要你。”路之恒輕輕揉着他的發絲，“幫我套出他的話，看看他究竟有什麽目的。”

“萬一他不肯告訴我呢？”

“他會說的，因為那個人是你。”路之恒用犬齒蹭着他的腺體，偏偏就是不咬下去，折磨着黎樂又感覺身上發燙。

路之恒湊近他，緊貼着黎樂的耳朵，低聲道，“阿樂，你剛才說愛我，現在我需要你了，你也應該要幫我，對嗎？”

呼出的滾燙熱氣一點點刺激着黎樂的身心，他感覺身體好像又要起反應了，他喘着粗氣，緩緩點了點頭，“……好，我一定問到。”

“真乖。”路之恒吻着他羞紅的耳垂，“下周五晚上喬家會辦一場晚宴，你下班後和我一起過去，到時候路聞清也一定會來，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如果你完成的好，從前所有的事我都既往不咎，而且還會獎勵你最想要的。”

路之恒頓了頓，語氣瞬間冷了下來，“但如果你辦砸了……就不用我再多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