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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路之恒盯着他看，卻沒有發現任何像是說謊的痕跡。

他微微搖頭，“不用。”

“真不用？”祁榛挑眉，“你們家老爺子會同意第一個重孫是個沒用的omega？他早晚都會知道，黎樂流産是必定的。”

聽他這話，路之恒臉上浮現出一絲厭惡，雖然很快就消失了，但祁榛還是迅速捕捉到了。

“你要知道，越往後拖孩子月份越大，越不容易流，對黎樂身體的傷害也更大。”他又補了一句，“早點下決定，大不了再讓黎樂懷一個呗，反正你們家也經常……”

“我說不用就不用。”

路之恒直接打斷他的話，語氣平淡卻帶有不可違抗何質疑的堅定，“這畢竟是我的孩子，黎樂也跟了我這麽多年，他有多麽期待這個孩子我是親眼見到的，我不會像他們一樣做殺死自己孩子的劊子手。”

他深吸一口氣，“祁榛，我們是多年好友，你也知道我家裏的情況。對我來說是alpha還是omega都不重要，我只要這個孩子能活下來，能健康長大，就足夠了。”

“……”祁榛眼底閃過輕微詫異，“沒想到你這個渣男，還有點人性。”

他和路之恒算是發小，路家的各種事情他從小就聽說過，其中最令人惋惜的就是路之恒的母親。

在路之恒出生之前，她曾懷過一個omega，可惜七個月的時候意外流産了，後來她又懷孕了，但可惜生産那天遇到大出血，不幸離世。

這件事在路家是個禁忌，只有寥寥幾個人知道幕後真相。随着路老爺子很滿意路之恒這個孫子，于是在他12歲的時候驕傲地告訴了他這段往事。

當年，路明萬帶着妻子來到醫院，她本是要做産檢卻被突然注射了麻醉劑，等她再次醒來，孩子就沒有了。後來她變得郁郁寡歡，可路家并不放過她，用試管實驗強行讓她再次懷孕，而這一次，因為科技的介入，毫無疑問會是一個有優質基因的alpha。

這個孩子，也就是現在的路之恒。

路老爺子眉飛色舞的講着他那套alpha至上的理論，卻根本沒有注意到面前的小男孩早就變了臉色，恨意從此刻種下，在未來幾年親眼目睹嫁進路家的omega們反複懷孕、又反複流産，直到生下alpha為止時，恨意的種子已經長成了參天大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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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路之恒總會來祁家玩耍，也會有意無意粘着祁母，祁榛早就把他看作自己的兄弟，尤其是知道了他母親的事情後，他更是心疼這個發小的經歷。

如今路之恒又提起那件事，祁榛也嚴肅了起來，“你能這麽想，也不枉黎樂愛你一場。我剛才是騙你的，喏，這是檢測報告，是個小alpha。”

大大的“alpha”字樣出現在眼前，可路之恒卻沒有多驚喜的表情。

“黎樂知道了嗎？”他問道。

“剛新鮮出爐的報告，我正要拿給他看呢，恰好遇上你了，就先來逗一逗你了。”他剛休完假回來，一個小時前他去檢驗科拿資料時正好看見了黎樂的檢測報告，于是順手就拿來了。

“那你先去告訴他吧。”路之恒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我出去透透氣，一會兒就回去。”

祁榛不滿“啧”了一聲，“醫院不讓抽煙，而且你從前不是不會抽嗎，什麽時候染上煙瘾了？”

“不抽，只是想聞一聞，這比咖啡更能提神。”路之恒擺擺手，“幫我照顧一下黎樂，他一個人在病房我不放心。”

天臺上，路之恒遙望着遠處一座燈塔，腦海中又浮現出從前的記憶。

他從小就沒見過母親，從幼兒園起別的小朋友都會說自己媽媽做了好吃的、買了好玩的，可他卻只能吃着保姆做好的飯、玩管家買來的玩具。他渴望着母愛，卻沒有人告訴過母親去了哪裏。

直到那天晚上爺爺告訴了他真相，他如同五雷轟頂，他萬萬沒想到殺死母親的會是自己的父親，或者說是路家，那個只顧利益不計親情、冷漠麻木的路家。

他們把alpha從小當作角鬥士來培養，不斷向他們灌輸alpha至上的觀念，只有勝者才有資格享受最高的待遇。而omega則只有一個作用，那就是聯姻，所以他的小叔才會出生，剛到法定年齡就被送去嫁給了一個三婚的alpha。

上次見面小叔又懷孕了，哪怕他今年已經34了，哪怕他已經生下了兩個alpha和一個omega，但還是要繼續生孩子，活像個生育機器。

而兩家都得到了最想要的資源，付出的卻是小叔的一生。

那天黎樂問他是想要alpha還是omega，其實他并不想要孩子。如果沒有孩子，那麽四年後離婚時，黎樂可以幹幹淨淨、沒有牽挂的走。

可他又不忍心殺掉自己的孩子，那畢竟也是一條小生命，尤其在他看到了彩超的圖影，雖然只有一點點，可帶給他的卻是無盡的震撼。

……也罷，既然懷了，那他就好好保護他們，縱使路家這潭水實在太深，可孩子無辜，黎樂更無辜，他們都不應該受無妄的罪。

又吹了一會兒風，路之恒便回去病房。還沒開門就在門外聽見祁榛和黎樂聊天的聲音。

“我剛休完假回來，家裏有點事……嗐，都解決了，剩下都是小問題……”祁榛的聲音很大，完全蓋過了黎樂本就有些弱的聲音。

“就是相親，我也沒去……沒有合眼緣的，就慢慢來呗，我無所謂，主要是我爸媽急……”

他又說了一堆，也沒注意到路之恒已經推門走了出來。最後還是黎樂輕咳一聲，他才止了話，“行吧，我護花使者的任務完成了，有事你給我發消息，之後我都會在醫院。”

“謝謝。”黎樂微微一笑，“麻煩你來給我送報告了。”

“小事。”祁榛不以為然，“走了。”他很有眼力見的關上了門，哼着小曲兒離開了。

路之恒走上前去，彎腰幫他調整了一下床的高度，随口問道，“晚上想吃什麽？”

“我都行。”黎樂沒什麽胃口，無論是什麽色香味俱全的菜都只能吃一兩口。他猶豫了一下，“之恒，剛才祁榛來送檢測報告了，寶寶的第二性別也知道了。”

“是什麽？”路之恒順着他的話問道。

黎樂仔細觀察着他的表情，卻并沒有看到任何急迫的求知感，好像只是在說“你去哪兒玩了”“去了圖書館”的一問一答，似乎他并不在乎這個答案，這讓黎樂突然沒有底了。

“是……alpha。”黎樂不放過他的一絲表情，可路之恒一直神色淡淡，無論驚訝還是不悅都沒有，像個機器人一樣很淡定。

“alpha啊，難怪這麽好動。”路之恒突然走進他的身邊，低頭吻了吻他的肚子，“等寶寶出來，我一定好好教訓這個小崽子，讓他天天折磨你睡不好覺，還害得你今天暈倒，真是不乖。”

黎樂心中一驚，他不敢置信路之恒會做出這樣的動作！

“之恒，你……”他驚訝到說不出話，只能呆呆微張着嘴巴，感覺生活在夢裏。

路之恒輕笑，“怎麽，爸爸教育自己的孩子，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你要做慈父，那我就只能扮黑臉，當個嚴父了。”

他慢慢湊近黎樂，在他的唇上蜻蜓點水般稍稍掠過，“寶貝，你辛苦了。”

……

黎樂出院的那一天，回家換了身衣服就匆匆趕回學校了。路之恒擔心他的身子，于是親自開車送他到學校。

“那我先進去了？”黎樂踮了踮腳尖，輕輕吻了下路之恒的嘴角，“不用擔心我，醫生不也說沒有問題了嗎？倒是你，回去開車注意點。”

此時正是上午最後一節課下課，有不少學生出來吃飯或到校門口拿外賣，烏泱泱湧出一堆人，另有不少直接坐路邊拆外賣前排吃瓜這一場秀恩愛。

指腹擦過黎樂細膩的臉頰，他的皮膚一直都很白，像只精美的瓷娃娃。“晚上我要去見一個合作方，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你不用等我了，困了就先睡吧。”

“沒有你我睡不着。”這幾天路之恒一直陪他在醫院，讓黎樂養成了聞着威士忌信息素才能安眠的習慣，哪怕有一會兒看不見他人，就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難受。

路之恒輕笑，“那我盡量早點回來。”

“好，我和寶寶都等你。”黎樂不舍他離開，恨不得一天有25個小時都粘在路之恒身上。

……如果這個世界沒有分離就好了。

他們也沒有在校門口停留太久，在目送路之恒開車離開後，黎樂也回了辦公室。

“呀！黎老師回來了！”一路上有不少同事和他打招呼，還有熱心問他身體怎麽樣的，黎樂都耐心一一回複。等用鑰匙打開辦公室門後，他的手裏已經多了不少蘋果、牛奶、橘子等小禮物了。

同辦公室的魏老師還在坐月子，整個屋裏就黎樂一個人。有段時間沒回來，他的桌子上都浮了薄薄一層灰。黎樂卷起衣袖，開始打掃辦公室。

等全部忙完，鬧鐘響了，提示他要去上課了。

同學們對于他的突然回來有的驚訝，有的興奮，但也有人無動于衷。岳凡罕見的沒有坐在第一排，而是選了整個教室的最角落位置，還正好被柱子擋住了身影，黎樂點名的時候差點漏掉他。

或許是他回來的太過于驚喜，也或者這門課實在夠水，許多同學熱情的舉手課堂互動，只不過他們問的很少和課程有關，而是把關注點放在了他懷孕的事情上。

“黎老師，要不是趙老師代課，我們還不知道這事呢，你這保密措施也太好了吧，還是說豪門都這麽低調的？”

“我中午還看見路總送黎老師來學校呢，他們還打啵了，哎呦真是羞死了，我都沒眼看。”

“真的？早知道我就不去食堂了，有沒有誰拍照了，發群裏！”

“我有！發小群裏，不許外傳啊，咱們自己導員必須我們來守護！”

面對無數不正經的問題，黎樂真是一個頭兩個大，他這次覺得自己有些低估這群學生的八卦能力了。正當他準備敲桌子示意安靜時，教室後排突然傳來推桌子的巨大響聲。

教室瞬間安靜，不少人回頭看去。

“這是在上課，能不能讓人好好聽課？”岳凡臉色不太好看，仔細看去眉間似乎紅了一點。

見課堂氣氛有些凝固，黎樂連忙打圓場，“好了，這些事都課後再說，我們繼續講課。靠窗的同學把窗簾拉一下，這邊的同學能看清投影了嗎……”

下課後，黎樂本想找岳凡聊一聊課堂紀律，可誰知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不在教室了，只剩下空空的座位和一張半斜的桌子。此後的幾天，黎樂一直想逮岳凡，卻始終錯過，而喊他來辦公室，他也總是說自己在校外回不來。

不過，黎樂沒能等到岳凡，卻接到了唐至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