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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路之恒覺得最近黎樂有些奇怪。

他總會無緣無故突然腹痛，有時候深夜睡覺時會被他全身劇烈顫抖驚醒，懷中的人仿佛被水打濕過一樣，既不說話也不亂動，咬着牙撐着。路之恒急切問他怎麽回事，黎樂只說是懷孕的正常反應，然後又把自己縮緊了些。

路之恒還是擔心，他給祁榛打電話，然而剛一打通手機就被黎樂奪了去。

“……我真的沒事，他一個心外科醫生也不懂懷孕的事。”黎樂的額前冒着薄薄一層汗珠，他輕輕勾着路之恒的手，讓他放心。

最近正值開學，學校有不少事情急等着處理，他睡眠不足又加上身體虛弱，終于病倒了。

當時喬溫言又來學校玩，正巧目睹了他暈倒的一幕，連忙打120叫救護車。

接到王院長的電話時，路之恒剛從會議室出來，他匆匆下樓，電梯開門時迎面就撞見了從外面回來的孟澈。

孟澈見到他時很激動，正準備走上來打招呼，但他更想問的是什麽時候能把他調回總裁辦，可還沒等他靠近，向博洋卻先出聲了。

“路總，夫人那邊的情況很不好。”

路之恒眼眸一沉，“知道了。”他看了一眼笑容漸漸消失的孟澈，放輕了語氣，“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我現在還有急事要去處理，等我回來我們再談。”

“可是……”

他撫摸着孟澈的臉，“聽話，不要讓我為難。”說罷，他擡腳疾步離開。

只剩下孟澈一個人留在原地，憤憤盯着他的背影，他把所有的憤怒都記在了黎樂的頭上，如果沒有那個孩子……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搖了搖頭，努力想把這個想法甩出去，可它就像是牛皮糖一樣黏住他的思緒，讓他不得不承認，這是唯一一個能留住路之恒的方法。

他按下電梯樓層，在關門的時候一只手突然攔了一下，電梯門緩緩又打開，出現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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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澈皺眉，“你不是說我們不要在公司見面嗎？”

男人面帶微笑，按下了另一個按鈕，電梯門合上，狹小的空間只有他們兩個人。

他輕輕拂過孟澈的嘴唇，“你遇到瓶頸了，我自然得來幫一幫你。”

……

醫院裏，黎樂悠悠轉醒，一睜眼就看到了病床邊坐着抹眼淚的喬溫言。

見到黎樂醒來，喬溫言轉憂為喜，“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我還以為你猝死過去了。”

他一股腦兒說了很多，密集的話讓黎樂插不了嘴。

他早上起的有些晚，也沒怎麽吃飯，上了兩節課聞着滿屋子的信息素味道，他頭痛得很，即便他在下課後急匆匆趕回辦公室休息，可腺體持續發熱，信息素突然紊亂刺激到了胎兒，他瞬間喪失了意識，連怎麽倒地的都不知道。

看着喬溫言哭的眼睛都有些腫，黎樂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我沒事的，就是最近這孩子太鬧了，我也沒怎麽休息好，不要緊的，醫生不也說沒事嗎？”黎樂安慰着他，一時間竟分不清誰才是病患。

“鬧一點也好，可能是個活潑好動的alpha。”喬溫言接過他遞來的紙巾擦去眼淚，“那個姓路的真是好福氣，得了你這麽好的人，還願意給他生孩子，要是我，在懷疑他可能有外遇的時候早閹了他了，省得放他出去害別人。”

“你對他這麽大偏見啊？”黎樂打趣道。

“我是為你鳴不平。”喬溫言恨鐵不成鋼看着他，“你脾氣太好了，被他欺負都不吭一聲，生孩子是一道鬼門關，我聽說路之恒他媽媽就是在生産的時候去世了，啊，我不是詛咒你，我就是想說……”

他撓了撓頭，“你得好好活着，孩子遠沒有你自己重要，你可別做那種舍大保小的事。我見多了那種新聞，omega舍命生下孩子，說要給alpha丈夫一個念想，結果沒過半年丈夫轉臉就二婚了，孩子也不要了丢給爸媽帶，自己逍遙快活去了。你說這值得嗎？”

這些新聞黎樂自然也聽說過。自從他懷孕後總是能收到各種婆媳、孩子還有老公出軌的視頻和新聞，就像是大數據知道他懷孕一樣，還有打電話問他要不要月子服務，甚至還有親子鑒定的……

“我知道，你不用擔心我。”黎樂笑了笑，“我都28歲了，這點我還不明白嗎？”

喬溫言撇撇嘴，眼中盡是懷疑，“難說。就你這樣的頂級戀愛腦，路之恒說一句好聽的你就淪陷了，什麽也不顧了。我可告訴你，到時候你生孩子一定得提前喊我來，我幫你把着關，要是那姓路的一家敢只要孩子不要你，我當場就讓他們血濺醫院，丢進火葬場裏連渣都找不到！”

他邊說邊做割喉的動作，完事了還吐出舌頭扮鬼臉假裝死透的模樣，惹的黎樂忍不住笑出聲。

不過笑完，黎樂心中還是有些落寞。他其實很能理解那些omega的想法，不僅僅是為了給丈夫留個念想，還更想将尚未完全道盡的愛意寄托在孩子身上，他們對丈夫愛得真摯，也對他們愛情的結晶愛得無私。

他們沒有錯信愛情，只是信錯了人。

他想到了自己，如果是他在面臨這種抉擇，會怎麽做？

黎樂那天想了很久，可始終沒有想出結果。或許……要到那個時刻，才能真的感同身受，做出可能是人生的最後一次選擇吧。

“想什麽呢？要吃草莓嗎？我剛洗好的，可甜了。”見他遲遲不出聲，喬溫言直接捏起一只草莓塞他嘴裏，“你現在就是好好把身體和精神養好，別天天胡思亂想，要不然孩子一出生就皺着眉頭，醜死了。”

草莓的确很甜，黎樂張了張口，還想再吃一個。

喬溫言給他又喂了一個，“我現在這樣，是不是特別像媽媽喂兒子？”

“你占我便宜。”

“你就說像不像嘛～”

黎樂心情很好，他每次和喬溫言待在一起總會很開心，他像只小狗一樣，瞬間就能幫着散去心情陰霾。

兩人又聊了會兒，突然一個身影闖進病房，“阿樂！”

路之恒匆忙進來，看到病床上精神還有些恹恹的黎樂，他三步并作兩步走過來，“感覺怎麽樣了，沒傷着吧？”

黎樂的臉色還是蒼白，嘴唇也有着幹裂，沒有之前那麽濕潤有光澤。他的顴骨有些突出，明明每天各種養身的湯一碗不落的喝，可看上去依舊很瘦。

“我沒事，都挺好的，指标也都正常。”

他沒想到路之恒會趕過來，現在還是上班時間，而且早上他還聽說上午公司有個很重要的會議，他甚至想如果路之恒下班後來看看他都已經很開心了，卻沒想到他現在來了。

“你不是要開會嗎，我的事不重要，你別耽誤了公司的正事。”他不舍讓路之恒走，可他也不想讓自己的事耽誤了公司。

路之恒輕輕撫摸着他的腹部，“你說什麽呢，公司的事再大也比不過你和孩子重要，我今天哪都不去，就在醫院陪你，你有什麽想吃的，我去給你買。”

“我不想吃，只要你陪着我就好了。”黎樂乖巧的蹭着他的另一只手的掌心，像只小兔子在渴求主人的撫摸。

“得了，戀愛腦又發作了。”喬溫言小聲嘀咕着，直接翻了個白眼，表示根本沒眼看，“還是我下去買吧，還吃草莓不，我再去買一盒。”

“麻煩你了。”黎樂要給他轉錢。

“別了別了，這點錢我還是付得起的。”喬溫言擺擺手，臨走前他經過路之恒，不屑的哼了一聲，“你好好照顧黎樂，我一會兒就回來。”他警告道。

喬溫言離開後，病房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路之恒的手不曾離開他的肚子，“感覺又大了些。”

黎樂臉上浮出一抹緋紅，他拉着路之恒的手放進衣服裏，“這樣摸，寶寶也會感受到的。”

不再隔着衣服輕輕摩挲，黎樂心中感覺極大的幸福感，旁邊是他最愛的人，腹中是他們尚未出世的孩子，再加上自己，這就是他一直夢想的一家三口。

溫馨、甜蜜。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所吃過的苦、受過的罪，都值得了。

……

住院的這兩周，黎樂拜托了一個同事幫忙代課。

為了表示感謝，他買了一把吉他送給同事。同事收到貨後激動地打來電話，“你怎麽知道我之前那把吉他壞了，我正準備去買呢，你的禮物就到了！這個質感應該很貴吧，多少錢啊，太貴我可不敢用。”

“之前聽你和魏老師聊天提了一句，沒多少錢，放心用吧。”黎樂笑了笑，這幾天和喬溫言待一起久了，不知不覺就被他帶過去了。

黎樂正在做檢查，醫生催促他趕緊放下手機，不然影響檢查設備。

同事也聽到對面醫生的唠叨，于是趕忙道，“那好吧，你的心意我就收下了，學校那邊你也不用擔心，我肯定好好給你代課，你快去做檢查吧，養好身子，魏老師前幾天剛生了個可愛的omega，下個月還要辦滿月酒呢，她說你可不能缺席。”

“好，她休産假前就開始我給孩子的大紅包了。”黎樂快速叮囑了他班裏幾個調皮的學生，便挂了電話。

這幾天的檢查很頻繁，黎樂還被抽了三次血，路老爺子經常派人來詢問近況，黎樂淡淡說了幾句“都挺好”。

他太累了，可肚子仍隐隐作痛，反複折磨着他許多個夜晚。路之恒讓人把待處理的文件送到醫院，他白天去隔壁處理工作，晚上就直接在黎樂的病房裏陪同安歇，黎樂怕打擾他也不好喊痛，于是只好咬着被子生生忍過一夜又一夜。

不過随着時間流逝，陣痛慢慢消退，他很明顯感覺到孩子老實了許多，他也能勉強入眠了。

喬溫言因為最近外出太勤，被喬江限制了外出頻率，故而也來的少了。不過只要他逮到機就會偷溜出來，圍在黎樂身邊忙來忙去，有時候護士路過看他正在熱飯還打趣，“你更像孩子爸爸。”

每當這時，喬溫言就比劃着讓她噤聲，“噓，小聲點，這秘密我都守了好幾個月了，你別給我說出去了。”

護士輕笑。

喬溫言陪着黎樂聊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央求着黎樂去做信息素香水。黎樂被他的撒嬌纏的實在沒有辦法，點點頭答應了。

信息素香水的制作很容易，就像抽血一樣，從腺體裏抽一些腺液，剩下的就交給醫生去操作就可以了。

第二天中午他就收到了香水，喬溫言迫不及待打開聞了又聞，最後撐着下巴對黎樂道，“我想吃桃子，但我過敏……”

黎樂覺得有人聞自己的信息素味道有些羞恥，于是裝聽不見繼續看電視。

下午的時候喬溫言接了個電話，隔了老遠黎樂都能聽到喬江的吼聲。挂了電話，喬溫言罵罵咧咧了一通後走了，臨走前讓路之恒去喊護士給黎樂換水。

回去的路上，路之恒遇到了祁榛，後者先給他打招呼。

“我正想去找你呢。”祁榛揚了揚手中的一份文件，“你孩子的第二性別檢測報告出來了，啧……不是很好。”他嘆氣道。

路之恒皺眉，“什麽叫‘不是很好’，你解釋一下。”

“不是很好的意思就是，這個孩子是個omega。”祁榛似笑非笑，“按照你們家的傳統，要我現在幫黎樂預約流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