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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貝西爾醫生有一個私人診所，規模不大，但幹淨明亮。

黎樂到的時候正好有個病人從診所出來，他的整條胳膊都纏着石膏，看上去比黎樂的要嚴重多了。

助理見到黎樂，主動來詢問他的名字。

黎樂不太會法語，旁邊的岳凡更一頭霧水。助理見兩人支支吾吾，立刻切換了英語，甚至還放慢了語速，配合着手語和他交流。

得知黎樂的名字後，助理恍然大悟，引着他去診室。

剛一推開門，黎樂就看見了貝西爾醫生在和一個男人接吻，兩人親的熱火朝天，而助理卻似乎習以為常。

他移開視線，臉上有些發熱，倒是身後的岳凡發出“哇哦”的一聲感嘆。黎樂回頭瞪了他一眼，小alpha瞬間裝的嚴肅了起來。

男人和貝西爾醫生說了什麽，很快就出去了，路過黎樂時還抛了個媚眼滿面春風走了出去。

“……”黎樂一臉嚴肅，目不斜視。

助理低聲和貝西爾醫生耳語了一番，離開時用英語和黎樂說“不要緊張，貝西爾醫生會治好你的手，請放心。”

黎樂道了聲謝。

助理要帶岳凡出去，理由是“貝西爾醫生不喜歡除了病人外的任何人在場”，岳凡有些不滿，可又無可奈何。

“我在門口等你，這個人看上去很輕浮，萬一出什麽事你一定喊我。”岳凡對貝西爾醫生的印象瞬間下降了許多，他擔心黎樂被這個人揩油，于是又叮囑了一番。

“好。”黎樂心裏也有些不悅，但畢竟這是唐至介紹的醫生，而且是目前能治好他的手的醫生，他必須聽從人家的規矩。

岳凡出去後，貝西爾醫生很紳士地請他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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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唐的朋友？”

黎樂微微詫異，“你會中文？”

“唐也是我的朋友，我學過中文、一點點。”貝西爾醫生說起中文來很繞口，但并不影響理解，“你很漂亮。”

他很健談，哪怕說得很艱難，但依舊用中文和黎樂聊了幾個來回，“唐和我說了你的手，我也看過你的CT圖像，我只能說複健過程會很長，會更痛。”

黎樂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國內的醫生也是這麽和他說的，斷骨雖然已經重新接上了，但是受到嚴重損傷的手筋卻不是那麽容易恢複的，一不留心就會導致二次損傷，造成不可挽回的永久傷害。

但黎樂無路可走，他只能選擇賭這份渺小的希望，“只要能治好，什麽代價我都願意承受。”

……

和貝西爾醫生制定好複健計劃後，黎樂便出來了。臨走前，他又去問了下助理附近有沒有做标記清洗手術的醫院。助理很驚訝，似乎沒想到他已經被标記了。他熱心地給黎樂說明地址。

去醫院的路上，岳凡收到了黎音的電話，說是已經接到了母親，讓他放心。黎樂松了一口氣，他現在連養自己都成問題，他相信由姐姐來照顧母親，會比他照顧的更好。

醫院離得不遠，走十分鐘就到了。

醫生對他的年齡深表質疑，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黎樂的護照，才勉強相信。他叽裏咕嚕又說了幾句，岳凡用翻譯軟件得出來的大致意思是“你們東方人的年齡太神秘了，我必須确定一下。”

他很嚴謹，後來聽人說是德國籍醫生，岳凡評價道，“嗯，又落實了一個刻板印象。”

醫生讓他去做一個腺體和血液的檢查，兩項數值都在正常水平內就可以做手術。

整個體檢相對簡單，抽血時黎樂緊緊閉上眼睛，他又想到了上一次抽血時路之恒還陪在他的身邊，他會抱着自己、會輕聲地安慰自己，如今……對黎樂而言，那個人已經“死”了。

岳凡依舊是形影不離，哪怕是去拿報告也要時不時看着黎樂，生怕他被人拐跑了一樣。

醫生看着兩份檢查報告，眉頭緊皺，似乎在研究什麽疑難雜症。黎樂和岳凡對視了一眼，心中的不安油然而生。

又等了幾分鐘，醫生長嘆一口氣，他示意岳凡點開翻譯器，“我不建議你現在洗标記。”

“為什麽？”黎樂問道。

“你懷孕了，已經有一個月了。”

冰冷的機械音回蕩在整理地井井有條的診室裏，像是午夜時分長鳴的警鐘。黎樂愣在原地，耳畔嗡嗡作響，大腦一片空白，他的身子仿佛被一根無形的繩子捆綁住，半點無法動彈。

岳凡猛地擡頭看向醫生，“不可能，你一定是看錯了！”

醫生聽不懂他的話，繼續道，“如果依舊堅持洗掉标記的話，會很影響孩子的發育甚至流産，所以請你們一定要考慮清楚。”

黎樂卻完全聽不進去他的話，腦海中始終回蕩着翻譯的那句話。

……他懷孕了？

一個多月，算起來只有那時，他被終生标記的那一次。

這是他和路之恒的孩子。

黎樂的心髒抽得厲害，為什麽，他們已經離婚了，他已經決定好離開去開始新的生活了，可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懷孕！

他懷着前夫的孩子來到異國他鄉，這個孩子的存在讓他的一切逃離全部成為了笑話！這算什麽？這到底算什麽！

小腹突然痛了起來，霎時間黎樂的臉色變得蒼白，他曲着腰痛苦遍布全身，極大的顫抖讓醫生和岳凡察覺到不對勁，醫生趕緊喊人來給他急救。

岳凡被攔在了急救室外，他的手腳冰涼，虛弱地靠在牆邊。他早就應該想到這兩天黎樂反複幹嘔和嗜睡不是沒适應時差，而是孕早期最明顯的症狀！他還是難以接受，就像當時黎樂懷孕來上課時同學們起哄，他卻心如刀割。

不會有人願意看到喜歡的人懷着別人的孩子，而那個別人卻不愛他，甚至傷他至深。

……

而在間隔七個小時的北臨市，路之恒才剛剛起床。他這幾天有些失眠，即便睡着了也總會做些奇奇怪怪的夢，夢裏出現最多的是那個他最恨的omega的身影。

已經是第三天了，可卻沒有一點關于omega的消息。他仿佛是直接消失在馬德裏的機場，再也找不到任何蹤跡，就連銀行卡也沒有任何消費記錄。

空氣裏再也沒有水蜜桃的味道，讓他本就煩躁的心情更上一層樓，路之恒粗魯地踹開門，将夢裏的那些不好情緒宣洩出來。

這幾天孟澈總會來路家和寧姨一起給他準備早飯，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聽着樓上傳來巨響，孟澈也習以為常。他主動迎了過去親昵地挽着路之恒的胳膊，“是不是又沒睡好？要不然我搬回來陪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路之恒就抽走了手，“不用了，爺爺那邊我不好交代。”

路老爺子知道他和黎樂離婚後，怒氣沖沖來找他，結果在聽說已經掌控黎氏後，他的怒火瞬間澆滅了，又叮囑了幾句很快就走了。

孟澈的眼眸暗了暗，但在路之恒望過來時立刻恢複溫柔如水的模樣，“好吧，那我以後每天早點過來陪你。”

自從他的手斷了後，路之恒就不讓他去工作了，他也樂得清閑，每天早上過來，陪路之恒吃完早飯，就在家裏等他晚上回來，雖然每次路之恒都會派人把他送回去，但總有一天他會有機會留在過夜的。

“阿澈。”路之恒突然道，“公司有些事，之後我會住在公司，這段時間你不用來了。”

他不想住在家裏了，更不想看到任何和黎樂纏綿過的地方，他無數次告訴自己應該讨厭這個朝三暮四又心思惡毒的omega，可每當這時，腦海中就會有一個聲音在叫嚣着“承認吧，你就是離不開他。”

不。路之恒狠狠碾碎這個離譜的想法，他只是喜歡那具身體，黎樂只是他宣洩的工具。

他怎麽可能會對工具動感情？

孟澈默默捏緊衣角，“好，公司重要，我不會打擾你的。”

見他委屈的模樣，路之恒也尤為不忍。他剛想摸摸對方雪白的臉頰，可後頸突然傳來劇痛，勺子瞬間落地，發出“哐當”一聲響。

下一秒，路之恒捂住腺體，背後冒出陣陣冷汗。他紅着眼睛看向被吓傻的孟澈，又是這樣，他每次發作對方總是晚了幾步。

他查過自己的腺體沒有問題，醫生說這種情況一般是omega出現了問題從而影響到了标記他的alpha，可現在孟澈的反應顯然不對。

但他很清楚的記得标記的那天，他醒來後身邊只躺着孟澈，omega的後頸有兩顆牙印，腺體紅腫散發着威士忌與檸檬草結合的味道，他的腺體也是同樣的味道。

他不可能記錯。

持續加強的疼痛讓他無法再思考下去，他看着孟澈身子微微顫抖緊咬着嘴唇似乎努力控制着不發出聲來，心裏的懷疑瞬間下降了不少。

他不該懷疑孟澈。

他撐着精神将孟澈圈進懷裏，他拼命去聞對方腺體散發的味道，可無論他吸入多少，始終無法緩解愈來愈暴躁的情緒。

此時此刻，他只想要那一個omega，他想咬斷那個人的脖子，品嘗他沾染甜膩水蜜桃的味道，他想得到那個人，想聽那個人的喘息和求饒，想貫穿那個誘人的身體……他想他了。

元叔察覺不對立刻打了120，可路之恒卻撐不住了。

“回來，不要走……”路之恒喃喃一句，便徹底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前，路之恒做了一個噩夢。他能到黎樂和唐至結婚了，還給他送了請柬，他帶人大鬧婚禮現場，卻看見一個小孩對新人喊着爸爸，他怒不可遏，當即就沖上臺将黎樂直接擄走。

omega發瘋般的打他咬他，可路之恒壓根不管，一手将白西裝撕成了碎布片，當着唐至的面強要了他。黎樂拼死反抗，最後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一把刀，對着脖子絕望地自.殺了。

鮮血濺到路之恒的臉上，他最後的一根弦瞬間崩斷。

“阿樂！”他猛地坐起來，胸脯還不停的起伏。這個夢太真實了，他甚至能聞到那股鐵鏽般的血腥味。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做這種夢，他也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他已經讓人密切監視唐至和喬溫言的行程和通話記錄，他一定要把黎樂找到，然後打斷他的腿，讓他永遠都離開不了路家的大門。

病房門緩緩打開，路老爺子走了進來。看到孫子醒來，他總算松了一口氣。

“這段時間你忙着公司和黎氏那邊，确實太累了些，你好好休息，剩下的爺爺幫你收尾。”他對路之恒高标準要求，但也真的心疼自己的孫子。

路之恒卻道，“爺爺，阿澈呢？”

“他在隔壁。”路老爺子坐到病床邊，嘆了口氣道，“你和小樂離婚時我說過，要想讓我認可孟澈，他就必須生下alpha才能進我路家的門，這話你還記得吧？”

路之恒點點頭，“記得。”他還記得路老爺子知道他還标記了孟澈格外惱怒，罵了他好久。

路老爺子繼續道，“但你要知道，alpha的終生标記是不可以随便給別人的，一定是要拿來做最大的一次交易。我這幾天看了一下，如今袁家有意和我們合作，他們在能源領域幾乎一騎絕塵，如果我們兩家聯合，對雙方都有利。”

路之恒皺眉，“爺爺你到底想說什麽？”

“袁家有個omega正好到了成婚的年紀，你們兩人年齡相仿，你們過年後見個面，早點把婚事定下來，你也收收心，可以把标記給她了。”

聽他這話，路之恒心中升起厭惡，“我已經有omega了，不能再标記……”

“你和孟澈的标記已經消失了。”路老爺子嚴肅道。

路之恒一怔，“什麽……意思？”他摸着腺體，那裏格外的平靜，仿佛從來沒有波濤洶湧一樣。

“這個事情說來也不可思議，但你們的終生标記确實沒有了。”

按常理來說，終生标記在沒有額外刺激的情況下是不會自行消失，而孟澈和路之恒的身體狀況很健康，更不會出現這種狀況。不過路老爺子很願意見到這個場面，對他來說，如果不是孫子的懇求，他是絕對要讓孟澈當天去洗掉标記的。

路老爺子站起來，用一種不可質疑的語氣命令他道，“小恒，你是路家的希望，是芯海的繼承人，你應該要識大體。”

“你要記住，對于我們這樣的家族而言，利益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小樂也好，孟澈也罷，他們只是偶爾解悶的玩意兒，你要實在喜歡就養在外邊，但絕不能投入真的感情。”

“袁家那姑娘很不錯，你得好好對待人家。只要你們生下孩子，我不會再管你的私生活，之後我也會把芯海的管理權正式交給你，你從小就聰明，爺爺相信你會做出正确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