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八節

第八節

第八節

七月份，知了叫聲正濃，恰巧家裏三五棵柳樹，引起無數蟬鳴，擾得夜裏睡不好，所以白天睡得更是多，孕吐幾乎完全消失，只是偶爾恥骨會痛，咨詢了醫生，他輕描淡寫地說，因為各人體質不同，有些人會痛，有些人卻很輕松，只能注意不要太勞累，別無他法。戴蒙看他的模樣似是敷衍，差點跟人家打起來，一向斯文的戴蒙粗魯起來真讓人大駭。

不知為何，竟瘋狂喜愛上甜食，戴蒙每日回家必帶回十幾只冰激淩，而這只是我一天的食量。巧克力、奶糖更是數不勝數，所以，我的身形有所改變，除了肚子變大外，渾身都胖了一圈兒。蘇太太總嫌棄我太瘦，這次終于眉開眼笑，誇這才正好。

一天早晨，不，中午，我睡醒過來，發現蘇太太不見了。她不是去買菜，也不是散步，因為，她來時帶的箱子，也不見了。我跑到院子裏，去看昨日她剛洗的衣服，當然，也消失了。我便确定，媽媽可能是回大連了，早上走的，我還在睡覺所以并沒當面通知我，我又想，她也許遇到了什麽急事，難道蘇先生……

我剛想到這裏，卻聽見呼哧呼哧地聲音，我繞到屋後，看見一個高個子男人，穿着白色背心，在鏟土。我慢悠悠地走過去，打着一雙無辜的眼睛問戴蒙，“你是在幹嘛？”

“哦，你醒啦。”他拭了拭額上的汗，繼續鏟土，挖洞。

我看到旁邊的一棵樹苗，問道：“你是在種樹？”

他沒有說話。

“大秋天你種樹做什麽，種了存活機會也沒春天高呀。”

“你先回屋，外頭太陽大。”他不搭理我，我看了會兒，腦海裏浮出無數種猜測，只待這位先生去驗證何種猜測是正确的。我回了屋，又聞見一股香甜，就馬不停蹄趕到廚房，烤箱正亮着燈，我趴在玻璃上，看見十幾個小面包，眼饞，嘴巴更饞。奇了怪了，戴蒙是發了什麽神經。今天不是雙休日，他竟然在家。

終于等到那位先生忙碌畢，他倒辜負了我的翹首盼望，先進浴室沖了個涼，這才跟我“劍拔弩張”地對峙着。

“你怎麽沒上班，媽媽呢？”我問。

他挨着我坐到沙發上，從背後掏出一支火紅的玫瑰，柔聲道：“因為，今天是我們結婚一周年紀念日呀！”

“呀，”我尖叫一聲，“我居然忘記了！孩子真是害人不淺，我每天就只想着它，差點讓如此重要的日子稀裏糊塗地過去！”

“看到那棵樹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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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株櫻桃吧？”

“是，我思來想去，種一棵樹做禮物你一定會開心，你又貪吃，種果樹一定正合你意，”他說，“本來想送你首飾，但又怕你不接受，而且，錢還要攢着給Robert呢，小孩子總是比大人花錢。”

Robert是他給兒子取的英文名，取意乖巧聽話的意思，他跟我都希冀兒子能像女兒一樣溫順，至于中文名，還在翻字典中，我打算讓孩子随母性，不姓戴——覺得這是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古怪的姓氏。

“你等等。”我鑽回屋子裏，搗鼓一會兒後，背着手兒出來，走到戴蒙跟前，說：“我也準備了禮物。”

他顯得很吃驚，末地，調侃着：“不要是臨時拿來充數的吧。”

我搖着頭，示意他轉過身。我給他戴上一串鏈子，說：“喜歡嗎？”

戴蒙別別扭扭地照着鏡子，我揣摩着他心裏正憤憤不平，曰：為何我送首飾你不收，而你偏偏又送我首飾！我笑而不言，戴蒙脖子上，原本有一條細細的金鏈子，那是婆婆在他高中畢業典禮上送的成年禮，他相當珍視，一直戴到現在；而我送的，是稍顯遜色的銀鏈，一條鏈子下來，不帶吊墜，鏈子稍粗，有些質感，卻毫無特別之處。

“真好看，”他說着蹭到我身邊，抱着我的肩，“看來媽媽送的鏈子得挪挪窩，讓給媳婦兒咯。”

“可以輪着戴，這個，先收起來，”我立起身子，費力地夠到他頸後，将剛戴上的銀鏈摘下。

“你這是幹什麽！”

“明天你就會知道，”我安撫他，又摸摸肚子說：“寶寶在踢我。”

“是嗎？”戴蒙一陣欣喜，趕緊趴到我肚子上聽了聽，說：“乖孩子，快點出來吧，你老媽總欺負我，爸爸下半輩子可就靠你了！”

“我餓了，戴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