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五節

第五節

第五節

中午時,我被巴蒂西亞叫醒,不知不覺我竟趴在窗臺上以一個憋屈四肢的姿勢睡着了,想來我一定困頓不堪。巴蒂西亞是來請我去吃午飯的,今天的飯菜由她與婆婆莫納夫人共同準備,如果不是因為腿腳不便,我也能大展身手一番,但我并不覺得遺憾,畢竟除了今天,每日的午餐都出自我這雙還算靈巧的手。這并非是受了婆家人的虐待,實在是,瑞士人的飯菜太過簡單,中國人口刁,加上怕牧覃營養不良,便攬下做飯的活。飯菜中西結合,所幸一家人都能接受,只是對中國相對生疏的莫納先生表示有些吃不慣,但看得出他很樂意接受這種中西風格的奇怪的菜式,從此,廚房徹頭徹尾變成我的天下,婆婆偶爾心血來潮會做些巧克力或者別的糕點,她的廚藝是無比精湛的,除了不擅長中國菜外。

“再給我睡一會兒,我晚些再吃午飯吧。”我一方面不願正視讓,一方面實在困頓,便央求巴蒂西亞道。

“sue,最好是一起吃吧,一家人好不容易才湊齊呢,好不好,好不好?”

當我回過神來,我以被她攙扶着坐在了戴蒙身旁,另一邊是吃得津津有味的牧覃,對面是,讓。座位本該這樣安排,然而,我總覺得似乎受了捉弄,進而百般尴尬。

戴蒙依舊不說話,只是在我夠不到某盤菜時,溫柔地夾菜給我,但一聲不吭,我哄着牧覃吃了些青菜,午餐剛到中間兒時,他放下衆人去院子裏玩了,我并不慣他,也不甚擔心,就由他去了。巴蒂西亞苦悶着臉,讓神情異樣,像是吃壞了肚子,戴蒙沉默不語,郁郁寡歡,我雖笑着跟莫納夫人搭話,卻心不在焉。餐桌上圍成正方形的四人,各自沉浸于瑣碎事物,飯也不能吃得盡興。

好不容易飯畢,我坐在沙發一角,靠着抱枕随意看着電視節目,巴蒂西亞在廚房殷勤地洗碗,兩個男人則在沙發的另一角做着嚴肅又俏皮的交談,他們時而凝重,時而開懷大笑,我甚是不解。巴蒂西亞迅速高效地清理完廚房,洗了手靠着我坐下,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我聊着電視節目,看得出她的心完全不在電視上,更不在我身上,她不時別過頭看沙發的另一角,她想跟讓交談,想跟讓獨處。偏偏兩個男人正聊得盡興,幾乎不約而同地不往女人們看一眼,過了半個鐘頭,巴蒂西亞有些着急,她怨毒的眼神定在戴蒙身上,那位先生竟毫無知覺,我實在看不過,挺身而出。

“戴蒙,”我叫了他,“看看牧覃在院子裏幹嘛呢,我有些擔心他。”

把戴蒙支開後,我踢了踢巴蒂西亞的拖鞋,又朝沙發屬于男人的那一隅瞧了瞧,她感激地望了望我,捋捋頭發就要走過去。

“不用擔心,他正在澆花。”戴蒙又補充說,“用空水壺。”說完他愣頭愣腦地坐回沙發跟讓繼續着被我打斷的談話,我無奈地對巴蒂西亞做一個鬼臉,她氣的臉都青了,為了我先生的生命,我第二次出手,不,出口。

“戴蒙,”我又叫他,“能扶我上樓嗎,我想睡一會兒,不知怎麽回事,身子倦地慌。”沒等他反抗,我繼續說,不過卻是對巴蒂西亞的,“巴蒂西亞,去看看牧覃好嗎,他粗心的父親可真不能讓人放心,我先去小睡一會兒,你幫我照看一下。”

那位先生雖然不甘,倒也心甘情願地扶我上樓,其實拉住樓梯扶手我一個人也能上去,進了房間,他把我攙扶到床邊坐下,正要幫我脫掉腳上的拖鞋,我急忙說:“我可不想睡覺。”

“什麽叫倦地慌?”戴蒙不甚理會,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你先坐下,”我被他木讷的樣子逗樂了,解釋道:“不要下樓去,給他們一個獨處的時間。”

他終于知曉了我的用意,卻強詞奪理道:“感情的事情,你不要過多操心。”好吧,算我多管閑事,我噤了聲,請他遞過來一疊晨報,随手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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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跟着看了會兒報紙,後來覺得兩人分享一份眼睛實在承受不住且過分親密,有失平時嚴肅的風度,便踱步到窗前,去看牧覃玩耍。

“牧覃是不是應該撤回來?”

我請他重複一遍,才挪着步子站到他身邊,把半個身子探出窗外,四處找尋着牧覃,嘴巴裏念叨着:“什麽撤回來?怎麽不見人?”

“不見人才要撤回來,”他似笑非笑地說,“牧覃沒在院子玩耍,他去哪了?”

“啊!”我輕聲叫道,“他在客廳裏,說不定已經纏上了讓!”

戴蒙深度笑着,一副“你答對了”的竊喜狀,我責怪他不早說,“火燒眉毛了,竟還笑!”

“笑有益于健康。”他繼續露着迷人的笑靥,随即疾步走出門,木門吱吱扭扭地唱着似乎嘲笑的曲調,我知他定是要去帶回牧覃,便安安心心在房裏等待。屋子裏放着貝多芬第六交響曲,待曲子放完,那位先生竟是去無蹤影了,又聞得樓下并無大聲響,我有些着急,怕牧覃當真引發了導火線,思慮再三,只好一瘸一拐地挪到門口,扶着二樓的扶梯向下打量。

客廳裏擠滿了人,這當然是誇張的說法,讓跟巴蒂西亞自然在其中,不出所料,牧覃的手正被讓牽着,他兀自玩耍,并不理會身邊的大人,戴蒙坐在沙發一隅冷眼看着,莫納夫人站在白漆紅桃木镂空花紋餐桌前,背抵着純銀的老燭臺,她也在冷眼旁觀。我自然起了疑心,正要下去一探究竟,這時,一角淺桃色裙擺,風一吹,飄到樓梯間,撲打着紅木扶梯,再看去,一個體态輕盈的女人背影。我頓感熟悉,待她終于把臉轉向我時,我不由地失聲,“艾瑪……在盧塞恩碰見的艾瑪……”,她是作為讓的朋友出現的,當然,莫納夫人詢問時,她自稱是巴蒂西亞的朋友,從巴蒂西亞自然而稍露苦澀的臉上看出她是默許了的。

此時,巴蒂西亞尚未向母親引薦她的朋友,我像一只縮在暗處的獸,亮着雪一樣的眼睛看着眼前一幕。莫納夫人客客氣氣地跟艾瑪打着招呼,她請她坐下,她命巴蒂西亞去備些茶水,讓則不無拘謹地束着手站在一旁,戴蒙這會兒抓住了牧覃的小手,父子倆旁若無人地玩着。不消多久,巴蒂西亞端了一份檸檬醬點心和一杯檸檬酒,這些皆是她的最愛,巴蒂西亞總歸是真誠的,她樂于奉獻真心,并且通常不求回報。她開始向母親介紹她這位朋友,我忐忑地看着這場表演,竟有些坐山觀虎鬥的情調。

“這是我的好友,以前班上的,叫艾瑪。”

“您好,莫納夫人。”艾瑪看上去還算乖順,當然,她掩蓋了本性。許是她為這場重要的相會做足了準備,平常一身的妖豔(雖然我僅見過她一次面,但從那一次的着裝便可看出端倪,她平日裏一定不是個乖巧的孩子),竟換成淺色T恤與正正經經的牛仔褲,一雙露趾白涼鞋,素淨的裝束讓人剔不出刺來。

“艾瑪?”莫納夫人騰地起身,這位平靜到慢性子的夫人動作之迅捷令我瞠目結舌,她站起來,姣好的面龐由于過度緊張而略微繃緊,她的手一直攥着,仿佛扼住了命運的喉嚨,我卻感到一陣震顫。

“您的衣衫真漂亮,我喜歡您的發髻。”艾瑪嘴巴勤快又甜蜜,在平日,她定能讨得歡心,贊美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是毫無阻礙的,任何人也抵擋不住。

莫納夫人一動不動,她的眼睛昏暗且因為聚焦而顯得直愣愣,她似乎陷進一場回憶中去,她費力撐開繃緊的嘴唇,幹巴巴地說了句,“很好。”誰也不知她這話的含義,也揣測不出這句白話後更深一層的意義。巴蒂西亞目瞪口呆,讓疑惑不解,那位艾瑪小姐更是局促不安,以為不知不覺中竟冒犯了一位雍容華貴的夫人。這時戴蒙也從與牧覃的幼稚游戲中拔出頭來,牧覃更是眨巴着無辜的眼睛盯在這幕戲上,戴蒙起先嘴角挂着笑,看見衆人迷離的眼神與莫納夫人怪異的表情,他的笑漸漸從唇上隐去了。

“你認識她,母親?”巴蒂西亞嘗試着問。

“歡迎你的到來,艾瑪……我要出去一趟。”莫納夫人說着,轉瞬拿了包消失在客廳衆人的疑惑裏。我趕緊拖着病怏怏的殘腳到窗前,我看見她一溜小跑地逃出家門,眼睛被心裏面升起的淚打濕。

我聽見樓下一陣輕細的争吵,聽見艾瑪在道歉,巴蒂西亞客氣地勸解,聽見牧覃一遍遍地問戴蒙,“奶奶怎麽了?她怎麽了?!”,聽見戴蒙無聲的嘆息,他如何會知道,莫納夫人內心深處的苦痛怎會告知粗心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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