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林未眠臉上有兩抹紅暈,因為在浴缸泡太久了,還頭昏。精神卻是亢奮的。
玉樓春所謂交易,是說假如她找來幾百號觀衆,林未眠就得出讓她的肉體一刻鐘。
“奴怕虧欠了姑娘,正自不安,如今亦有機緣與姑娘效力,再好不過。明晚奴再給姑娘消息。”
“那我就,”林未眠抓了抓頭發,“靜候佳音啦。”
玉樓春如果做生意,想必是那種德高望重的儒商,極有分寸,與她合作的人不會吃虧。只用一刻鐘?那肯定做不了什麽驚天動地的事,估計就是想借此表個白。
舊式的女人就是癡情啊。還是感人的百合。林未眠記得有部電影叫做《游園驚夢》,就是王祖賢和一個日本女人在一起,她們也愛唱戲。
也不知道玉樓春這樣的女人看上的,會是什麽樣不得了的角色。
她能在一刻鐘以內接近那個人嗎?
還是說她理解錯了那美嬌娘的意思,她所謂的親近是挂個電話傾訴衷情?
但這都不是她的問題了,她負責事後遺忘就行。
晚飯她吃得比較愉快。一來謝佳期被姜湯給收拾了,二來挂心的事有了解決的眉目。飯桌上她帶着若有似無的恬淡笑意,被謝佳期用探詢的目光凝視時才做了收斂,埋頭裝肅穆。
謝佳期洗的碗,她巴巴兒站在旁邊接過碗來過水漂洗。
她擦了手回房間時,謝佳期叫住她:“林未眠。”
“嗯?”她握着門把兒問。
“作業寫了嗎?”
“……”哪壺不開提哪壺。下午在化學課上被抽答題,她沒做,只是一道選擇題,謝佳期的答案近在咫尺,當然謝佳期沒有暗示她那是給她留的,可她也沒遮擋,要是照着念出來,那就什麽事都沒有了,但她倔得跟鬼似的,硬生生說:“老師,我不知道。”化學老師戴桑是個白切黑,笑裏藏刀點頭:“不知道?回去把這道題抄十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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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就寫。”林未眠說完就進了房間,沒有給這場對話再繼續下去的機會。
佳期等她進了屋,還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走到她門口,擡手想敲門,又收了回來,最終還是默默回了自己房間。
林未眠屋子裏依然熱鬧非凡。老加/太太鬼已經找到了聊天的夥伴,對象是個比她稍微年輕一些的中年女子,用嘆惋的調調起頭:“唉,我真傻,真的。”有個素未謀面的少年站在角落,怯生生的,倒好像林未眠不該怕他,他正在怕她似的。
林未眠頭皮一陣陣地發麻,作業只寫到一半,手機響。鬼話聽多了,她正想聽人說句話,火急火燎掏出來看,是雲筱來電。
“媽。”林未眠欲哭無淚,将腦袋埋進被子裏。
“寶寶,這兩天好不好?和佳期處得怎麽樣,和好了嗎?”雲筱那邊大風嗚嗚地刮着,甚至蓋過了她說話的聲音。
林未眠靜默了一會兒,起身去将窗戶打開。灼熱的空氣撲進來,與室內的清涼彼此糾纏,她坐在窗臺上,看着城市的萬家燈火。
電話裏再次喚她,“小眠。”
“媽媽,我和佳期不會和好了,這一點別人不清楚,你難道會不知道?”
“那不是佳期的錯,和她根本沒關系呀。”雲筱仿佛到了安靜的地方,“你別犯傻。”
挂了電話,林未眠默默躺在黑暗裏,聽一屋子的噪聲。脖頸和脊背涼透,被子多卷了幾層,把自己纏成個毛毛蟲面包。
手機滴滴傳來兩聲信息提示,居然是辟邪神器:“睡了嗎”
林未眠想了想,還是用語音回道:“睡了”
居然還有後續:“今天很熱”
林未眠莫名其妙:“廢話呀你”
“我開了空調。”
林未眠磕磕巴巴咬着牙想這話什麽意思。半天才明白過來。可能是在提醒她,今天還有借口過去“勤儉節約”。
謝佳期那麽聰明,當然看出來她害怕。也許她不知道原因,但謝佳期就是看穿了,她害怕一個人睡。搞不好還以為她在家是要鑽媽媽被窩的巨嬰。
她不知道怎麽回。
“林小姐。”少年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林未眠揭開被窩,勉強鎮定地咽了咽口水,“幹、幹嘛?”
“我有冤情。”少年慘綠的熒光臉。
“有、有冤情應該找包拯。我只是個考試考不及格的高中生啊……”
謝佳期在這邊看着空調怔怔出神,手指在已經暗掉許久的手機屏幕上輕輕摩挲。有時候林未眠天不怕地不怕,和誰都敢擡杠,但有的時候……
那時課間操她們班的隊伍排在操場最裏側,不遠處就是操場外圍線,種了一排大樹,高大的樹冠枝桠交錯,投下一片濃蔭,平時別的班小朋友都羨慕他們站在樹蔭裏,不必曬太陽。有一次,樹上忽然吧嗒掉下一只小蟲子,對人根本造不成威脅那種,小蟲子很驚慌,在地上快速地拱啊拱,周遭別的同學都沒怎麽樣,或是好奇觀望,或是假裝目不斜視,畢竟班主任就在不遠的地方,獨獨林未眠吓得臉色慘白,那時她犯了事,正站在隊伍最末尾罰站,見那蟲子“氣勢洶洶”過來,倒是也沒有尖叫,說時遲那時快跳起來攀在她身上,巴在她耳邊急道:“佳期,有蟲子,有蟲子!”
這件事林未眠引以為奇恥大辱,因為來站隊之前,她才剛剛與她擡過杠。
篤篤篤的敲門聲。
林未眠站在外邊,這次沒有抱毯子,長發流瀉像是墨玉,低着頭面有愧色,“謝佳期。”
“我,再打擾你一下。”林未眠隔着睡衣的衣袖拉着她的手臂,兩只眼睛淚汪汪的,“可以嗎……”
謝佳期依舊沒多說什麽,側身讓一讓。
兩個人在床上躺好,林未眠這次背對着她,側身睡在床的邊沿,一翻身就會咕咚滾下去的臨界位置。
這是因為早上林未眠察覺了,睡夢中滾去了謝佳期那邊。如果床上也有三八線的話,她昨天就越界了。
這裏果然清靜太多。她從方才少年的夢魇裏逃出來,有種筋疲力竭的感覺。不多時,就在“躺好不要動”的循環默念裏睡了過去。
佳期卻過了午夜十二點還沒有睡着。
她一直等着林未眠像昨天一樣翻過來。
可能因為這個原因,精神抖擻。
林未眠終于有動靜了——卻是往外翻滾的,眼見就要掉下去,她忙伸手撈住……睡着的林未眠實在是太軟太乖太聽話了——她非但沒有掉下去,還一氣呵成被拉過來,窩到了她懷裏。夢裏的林未眠松了口氣,又像昨晚一樣摟着她,兩道眉毛微微蹙着,大概是險些摔下床夢裏也有感應。
謝佳期拿手指輕輕地替她撫平了眉心。源源不斷的暖意從懷裏那個小暖爐傳遞到她身上。
朦朦胧胧睡過去時,佳期想,原來我是怕冷。
早晨林未眠神清氣爽醒過來,節操一碎千裏,反正晚上都蹭床了,白天也就繼續名正言順地做謝佳期的跟班兒。只除了早上謝主席帶着人去檢查衛生時,她在教室和飄在窗外的鬼較勁。謝佳期沒有辭掉工作。她的說辭是,也要給其他同學歷練的機會。而團委老師的反饋是,她現在算高二,學業不是最繁重的時候,麻煩她再擔當一年。
對于林未眠來說,這是非常平靜的一天,唯一的波瀾是晚上玉樓春來浴室對她說,事情已經妥了,讓她知會要公演的四人,讓他們定個時間。
“這麽快?你是怎麽做到的?”林未眠不免驚奇。
玉樓春拿帕子掩唇輕笑。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都好有梗2333
取個好養活的小名什麽的,林·狗剩·未眠嗎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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