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

第 11 章

許成玉走出辦公室，最後一個關上門，陽光照在擺滿綠植的窗臺。

走廊裏人煙寂靜，路過滿員端坐的教室，他們三人，或許此刻，就成為別人眼中叛逆游蕩的異類。

跟在最後，她沉默不語，心中其實有很多疑問。

流言真是沈亦安散播的？像告訴唐建的那樣，是為了專心學習而規避告白，所以沖動之下做出的誤判？又或一切都是借口，那目的在于什麽呢？

拐過彎，終于無人的樓梯道，她剛想詢問，清甜的嗓音，卻先一步劃過回音低低的上空。

“你要背罪早說得了，偏等到最後，壓軸嗎？”

長腿一頓，前方男生骨骼纖直的背影，停在鋪就晨光的臺階。

浮游的纖塵飄蕩，恍惚像一扇透明的，卻又斑斓生輝的牆。

許成玉差點沒剎住步伐，撞了上去。

頭頂沈亦安的聲音響起，“周星野，你說話，确定過了腦子嗎？”

“你才沒過腦子！”手扶牆檐的女孩，也距離幾層臺階停下，此時紅唇張揚，“我到底為什麽要遭這番罪，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能發現那張照片，是偷拍角度好嘛！”

她豔麗的眼睛在晨晖中靈動一轉，意有所指。

許成玉氣郁，反諷的話已經蹦到嘴邊，沈亦安搶先一語道破，“那既然如此，在班主任面前，為什麽還會心虛。”

周星野和許成玉目光相撞，又各自偏頭噤聲，無話可說。

的确，整個事件裏，要說最無辜、最有底氣的那個，當屬他。

沈亦安借口失誤攬下所有的問責，事實證明，是結束問題最快且最優的辦法，更将她們從被叫家長的危難中解脫出來。

想必，也是看在他好學生的标榜，唐建才得以大事化了，放寬一馬。

周星野心裏都清楚，只是嘴上不甘向他屈服罷了，更不明白，一個最怕麻煩的人，這麽做的善心。

她掩蓋式地轉身，跳下最後一層臺階，像只蹁跹的蝴蝶，“你要不想幫忙，沒人逼你啊。”

“謝謝兩個字，你就不能好好說，一定要用這種方式嗎？”

無論什麽時候，都清清冷冷的聲音，此刻，卻仿佛被深沉的無力打敗。

無力到，以至于寵溺的意味。

周星野哼了聲，“我有心說，就怕某人像上回那樣甩頭就走，豈不是自讨沒趣。”

似乎被挑起什麽特別回憶，沈亦安難得偏頭沉默。

幾個跨步輕松越過她，走到前面，他才低聲說：“你想錯了。”

周星野不甘示弱追了上去，“你當誰傻呢。”

又一輪熟練的唇槍舌戰。

漸漸，誰都沒有注意，無聲落在他們身後的人。

蜿蜒曲折的長廊，溫暖閃耀的晨光環繞，一路美得像沒有死角，沒有盡頭。

男孩女孩相随鬥嘴的模樣，無比清晰沖刷腦海，生動的那樣不真實，那一刻，許成玉頓覺周身冰涼，也才終于清醒。

行至半路，周星野偶然回頭，才發現身後空空如也。

“咦~人呢？”

“所以你們就這樣回來了？這麽容易？”

好不容易挨到自習下課，李曉東立馬側過身，搬出打破砂鍋的架勢。

“不然呢。”周星野懶懶回應，心疲力竭地癱在課桌。

江雨寧默默沖前方豎起大拇指，盡管沈亦安背身，壓根看不見，“太厲害了，優等生的光環簡直無敵。”

李曉東跟着笑了半天，突然腦袋一轉，仔細想想，越發感覺不對勁。

“哎那這麽一說，我前面出現的意義在哪？”

還虧得他從頭到尾地擔驚害怕，忐忑不安到現在！

周星野和江雨寧默默對視一眼，實在難以憋住，“噗嗤”笑了出來。

李曉東看着她們，又氣又笑地，額頭擰巴出一個小小的川字。

周星野見好就收，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表示安慰，“你是班長代表權威啊，自然多虧你前期的鋪墊，才能将後來人的屈打成招，凸顯的更真實嘛。”

江雨寧非常配合地點頭。

傲嬌的眼神甩來，李曉東被安撫到位，很快又恢複沒皮沒臉的神色。

他還是好奇，“那照片呢，照片你們怎麽解釋的？”

胳膊枕着腦袋，周星野眼睛一斜，朝側方示意，“你問他呀。”

李曉東立馬用手肘捅了捅沈亦安。

對角線上專心做題的人轉過頭，深黑眼睛被明亮的光線融成淡茶色，少了些許冷漠，可他抿起的嘴角，卻另有一番意味。

被直勾勾盯着，周星野努力藏住壞笑。

沒錯她就是故意的，就是不太見得，他凡事置身事外的樣子。

沈亦安耐心不多地回答：“随便說是中學的畢業照，你哪來這麽多問題。”

畢業照？也對，差點忘記他們是同個中學畢業的，就當是被扒出畢業照鬧出的流言，也不足為奇。

李曉東大徹大悟，“機智呀，你別說，還真能給圓回來。”

沈亦安阖起眼皮，懶得再費勁同他解釋，扯過一次的謊言，不想再重溫第二遍。

見狀，李曉東爽朗地笑出兩排牙齒，打趣說：“哎呀我就是好奇嘛，一開始道聽途說，還真以為她們女生争風吃醋，都喜歡上你了。”

聽到這話，癱軟在座位的周星野倏地神經暴走，起死回生。

“笑死人了，怎麽可能，絕對不會！”

半晌，周圍都鴉雀無聲。

所有人明顯被她猝然吼出的豪言壯語吓到，直至李曉東顫抖着尬笑，緩緩開口，“否認一遍就算了，你還否認三遍……”

啧啧，這得有多排斥呀。

周星野無語地看他嘴巴一張一合，卻不說人話，眼珠悄然轉動，裝作不經意掃過他身邊。

餘光中，沈亦安側臉和肩脊的弧度始終如一，看起來不為所動。

耳邊突然驚呼，“啊！我想起來！”

在一衆疑惑的目光裏，江雨寧激動地晃悠手指，随之落定在周星野臉上,“你之前好像說過，對一個人動心，難道——”

她話說到一半，下一秒支支吾吾，消失在周星野嚴絲合縫捂擋的胳膊裏。

“少兒不宜，啊呸，隔牆有耳，不對！非禮勿聽，非禮勿聽！”

周星野一邊沖前排厲聲警告，一邊反應迅速地，拖拽住江雨寧離開教室。

兩條人影很快消失在門口。

李曉東手指點在桌面，賊眉鼠眼地，仿佛勘破了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喂，你也聽到了吧。”他沖身邊人擡擡下巴。

意料之中沒有任何回應，沈亦安臉色平靜，依舊半低頭沉浸在試卷裏，好似對剛發生的事充耳不聞。

百無聊賴之下，李曉東低頭湊近，瞄了一眼，才發現他好像并未翻頁，仍舊在做最開始那道題，不禁納悶。

做這麽久，這道題那麽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