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春分夜
春分夜
田仁序默不作聲。
伍愉安不願自讨沒趣,因此主動說道:“多謝……”謝字說出了口,卻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面前這人,喊公子太過矯情,喊哥哥,兩人之間又沒什麽關系,想來想去,只好繼續說道:“多謝張家小哥,愉安既已來到巫溪,且親娘又是巫溪人,自然也能算得上是巫溪的一份子,出錢自是應該,一同操持想是不……”
伍愉安話正說着,田仁序卻插嘴應允道:“好”。為怕面前幾人誤會了自己的意思,病中孱弱的田仁序恹恹地又補上了一句,“你們一同操辦吧!我身子不爽利,這次想是也做不了多少。”
張衡、伍愉安與小滿、馬氏皆沒想到田仁序會如此輕易便松口,馬氏當即笑着應和道:“是啊~我們都老了,日後都要靠衡哥了。”
小滿一手拉住張衡,一手牽住伍愉安,興高采烈地說道:“日子不多了,我來告訴你們該做些什麽。”說着,便牽着兩人走出去。
張衡和伍愉安看了看田仁序和馬氏,馬氏揮着手說道:“去吧去吧,這裏有我照看呢~”
兩人這才随着小滿離去。
馬氏歡歡喜喜地給自家老頭子掖被子,将自己的打算一股腦全倒了出來。“依我看啊~衡哥回來了也好。咱倆已是半截身子都埋入土中的人了,說不定哪一天就去見時哥他們了。小滿年紀又尚幼,還是個姑娘。時哥故去後,我總是會冒出一些念頭來,若是衡哥不念那麽多書,這族長之位非他莫屬,眼瞅着滿巫溪沒一個比得過衡哥的。有衡哥在,小滿往後也算是有親人在,也有人照應着。”
“哼!”田仁序冷哼了一聲,滿是惱意的說道:“也不知道在外邊惹了多大的禍。我先前不罰他,就是想知道這事情原委,若是他吃了苦,那便算了;若是他做了錯事,那我定将他攆出巫溪。可你瞧瞧,他竟然一句也不願意透露。”
田仁序說了這一長串話後,氣息紊亂。馬氏趕緊幫着順氣,而後寬慰道:“孩子不說是怕我們心疼,他老老實實的,哪兒會犯什麽錯處呢!你也聽說了,外邊現在亂着了,咱們又是莊稼人,衡哥一無背景二無根基的,人又如此聰慧,定會被嫉妒,這才被免了官。若是犯錯,怎能全須全尾地回來。”
田仁序閉上了眼,沒有再反駁,顯然心裏也有些認可老妻的話。馬氏見狀,不免再唠叨道:“你這性子,我怎麽會不知。你慣是個烏龜性子,任何事,你都要緩緩,緩到不能再緩了再去辦。現下,正是春耕之時,六哥他們一家再不放出來,莫不說耽誤了農時,也沒人再願意去給他三人送飯了,說不得什麽時候就餓死了。”
“哪兒有餓死這麽嚴重。”田仁序睜開了眼,白了一眼老妻,緩緩說道:“事緩則圓,你一婦道人家懂什麽!等春分祭祀過了,我也有借口将他們放出來,到時候,再跟伍家姑娘好好說道說道,畢竟鄉裏鄉親又帶着血脈,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得了。”
“想來伍家姑娘也不會讓六哥再管莊子了,我雖氣惱六哥,但不免想到二姐。”馬氏試探地問道。
田仁序想了想,緩緩說道:“就讓六哥把能補的虧空補上,然後再買下幾畝地,各自分開營生吧!”
馬氏點了點頭,事到如今也只能這麽辦了,但她不免還是嘆氣說道:“老頭子啊~你說這人活着怎麽如此不爽利呢?大的事情外邊有更大的事情,小的東西裏邊包含着更小的東西,恨吧,又夾雜着不舍;想要這個吧,舍棄的那個也不是完全就能丢下不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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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這樣,老天爺怕我們活的太沒勁。”田仁序總結道。
“不過,你又怎會同意伍家姑娘一起操辦祭祀呢?”馬氏不解。
田仁序悠悠開口,“一聽那話,我第一個念頭自然是不願的,但幸好我是個慢性子,做事才能謹慎又周全。”田仁序這話自然是為了剛剛老妻說自己性子慢吞吞,他要表示性子慢了才好,若不是他性子慢,那以往那麽多事,為何會處理的大家都滿意。“伍家姑娘不祥之事也不能一直擱置,她還是該走一遭自罰的贖罪路,這不僅是為了她好,也是為了大家好。不祥之人若一直帶着不祥之氣,想必是對巫溪不利的。”
往後的日子一天天明朗了起來,北風消逝,和煦的日光照着每一寸土地,春日已然來臨。
這段日子,田仁序這往日只有老老小小的家裏迎來了伍愉安與張衡。伍愉安暫居在田仁序家中,一方面,她要重新為自己的莊子雇傭莊頭,雇傭佃戶,再為自己找一個侍女,好能在危機時,幫一幫她;另一方面,她在馬氏的指點之下,開始為春分祭祀忙碌着。張衡雖說是要每晚回自家睡覺,但十有八九忙得頭腳倒懸的,往往随便就窩在田仁序的東側房睡了。
直到迎來春分夜,伍愉安總算是抽空見完了那些人,只等到明日春分祭祀後,她再做出決裁,畢竟明日可是個大日子。
月上梢頭,子時降臨。
這些日子以來,伍愉安與張衡是擡頭不見低頭見,但兩人卻都又視對方如無物。若是旁人在,則周全着禮數;若是旁人不在,兩人心領神會地裝作看不見對方。這番做法,倒是瞞住了所有人。
子時一過,春分之日便到了。
張衡将一籠籠雞蛋擺至院中,等待明日一大早,便将雞蛋帶去宗祠。
小滿也終于将幾十張春牛圖畫好了,這些日子來,小滿是遭受着伍愉安與張衡的輪番教導,兩人都心領神會地不上手觸碰,只是教導小滿該如何去畫。小滿是個聰慧的,畫了幾十遍後終于開竅,而後便上手了,畫的雖然不如田仁序的功底深厚,但好在張衡與伍愉安竟雙雙不約而同找了說辭。
一個在見想做侍女的姑娘們面前說道:“娃娃們是最有福氣的,往日我在江寧府時,那些祭祀啊典禮呀,都是要娃娃們做些什麽或者畫些什麽呢!我雖才來巫溪,但只覺得小滿好似是文曲星下凡了,你們說說,誰家孩子像小滿這樣聰慧呢?”這一番話,說的衆姑娘們、婦人們都統統點頭,她們自然知道小滿聰明,現下聽了見過世面的千金小姐之言,心裏都紛紛贊同。
另一個是到處都說,把自己在東京府的所見所聞都加了上去,以至于到後來,人們再見田仁序畫的那出神入化的春牛圖倒覺得不如小滿畫的那麽喜氣了。
祭祀要用的其他物品也都已準備妥當,馬氏和田仁序早就熬不住了,伍愉安也哄睡了小滿,夜深人靜,想到明日,伍愉安只覺得了無睡意,因此悄悄走到了院中。
院中海棠花開的正好,伍愉安情不自禁走了過去。剛走到海棠花前,就看到了靠坐在海棠花旁的張衡。
“你睡不着?”
“你也睡不着?”
“看來你是喜歡效仿我說話。”
“你難道不是嗎?”
兩人又來了如此一番對話,宛如那晚梨花樹下一般。
“你做夠了賢良淑德的小姐吧?”
“你也做夠了滿嘴仁義道德的書生吧?”
有來有往,互不相讓,卻洞察對方心聲。
張衡将自己的衣衫下擺扯着攤好在身旁,從懷中掏出了玉壺。“山楂酒,不易上頭,喝否?”
伍愉安坐了下來,她只憑着舒服,頭一次絲毫不顧忌體統與體面。
“梨花汁水與鳳仙花汁水放在一塊,可真難清洗。”伍愉安抱怨。
張衡笑了,伸出手臂,亮出了那個粉紅的“新”字,“所以我這些日子都不敢撩起袖子。”
伍愉安仰頭喝了一口酒,酒水溢出也不在意,更是用袖子胡亂地擦了擦,而後還聞了聞,“的确沒有氣味。”
張衡接過了酒,也同樣喝了一大口。而後又遞上了一盤蒸菜,伍愉安剛坐下就聞到了蒸菜的鮮味,她拿起筷子,夾起一筷放至蒜碟中,滿足地一口全吞了下去。“這是青哥給我端來的,他性子急,等不到明日再嘗了,這是今歲的頭一波,一口吃下去,感覺像是把整個春日吞進肚中。”
伍愉安咽下後,側頭看着張衡的側臉,她十分不解地問道:“驚蟄那晚是不是神仙顯靈了?還是你我吃了什麽不該吃的?為何我會懂你呢?明明我們并不相熟。”
“我也想知道。”張衡悠悠說道:“從前的我不這樣。”
“我是被免官的,你該聽說了吧?”
伍愉安點了點頭,說道:“你不想說,可以不說的。”
張衡自嘲地笑了笑,看着伍愉安說道:“若是有知己,誰願意将事情都獨自埋在心底呢?你難道不想對人一吐而快嗎?”
“應該是我們處境相同吧!同是天涯淪落人。”伍愉安找了個原因,卻沒有回答張衡的問話。
兩人不再言語,也不再飲酒,默默看了會月色,而後各回了屋中去。
伍愉安還沒做好将自己的不堪與傷疤揭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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