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小暑臨

小暑臨

小暑臨近，巫溪的天兒便越來越熱了。晨曦時還好，金輝灑落，山間薄霧輕繞，似輕紗曼舞，為群山披上了一層朦胧的輕紗。溪水潺潺，如古琴輕撥，奏出天籁之音，萦繞于山谷之間。

時至晌午，陽光斑駁，透過蔥茏的樹梢，灑下片片碎金。山花爛漫，争奇鬥豔，香氣襲人，引得蜂蝶翩跹起舞。鳥兒啼鳴，清脆悅耳，卻不免令人覺得燥熱。

及至黃昏降臨，夕陽如血，将天際染得一片通紅。溪水在餘晖的映照下，波光粼粼，宛如金線穿梭。群山在夕陽的餘晖中，更顯雄偉壯麗。

人人都知道，小暑時節後，大地上便不再有一絲涼風，而是所有的風中都帶着熱浪。因此，人人都趁着小暑節氣還未降臨前，多去吹一吹涼風。

也許是天兒燥熱了起來，人們的心思也不免煩躁，在煩躁之中，對于平常的事便提不起興趣。可若是人人都聚在了一起，在大槐樹下乘涼，閑聊時，自然會說些能引得旁人側目的話。

最近，衆人都紛紛議論起了張衡與伍愉安的婚事。

“這伍家姑娘還真是是非多，瞧才來到巫溪不過半載，這惹出的事情就一籮筐了。之前與田六家的，後來又鬧出了佃戶的事，瞧現在又突然失蹤了一天一夜，半夜穿着嫁衣被衡哥抱着---”

“都說不是失蹤，是---”前人的話還未說完，就已經有人迫不及待地說出自己的猜想。可他的猜想還未說出口，就聽到了一聲獅吼。

“住口！”小滿與一芷、二福等人手拿着柳枝與野花正巧路過，正巧路過就聽到了這話，小滿當即大聲制止道：“瞧你們這些懶漢整日只知道嚼舌根，有這功夫還不如好好做些營生。”

正癱在大槐樹上的王小一聽這話便站起了身，他挺着瘦弱如麻杆的身子，一步步逼近小滿，自持大人的他恐吓道：“小滿你這個丫頭，實在是蠻橫，惹哥哥我生氣的話，我可要狠打你一頓。”

哼！小滿雖然個小，但還是從頭到腳掃了一遍王小那羸弱的身軀，滿不在乎地翻了翻眼，有恃無恐地說道：“就你？你若是敢碰我一下，我太爺爺會放過你？”

若說敢在巫溪橫着走的，那個人便只有小滿了。她不僅是老族長唯一的曾孫女，腦筋更是轉得快，所以人人都會讓小滿三分。王小自然也知道，他拍了拍肚皮，裝作好男不跟女鬥的說道，“你也就只敢跟老族長告狀。”

“對，我不僅要跟太爺爺告狀今日這件事，還要告狀你們害死田天冬。”小滿一開口便是石破驚天，王小立刻想要捂住小滿的口，小滿早就聊到了王小會如此做，立刻跳遠了。

“你---你亂說什麽呢！小孩子家家，又是個丫頭，不能亂說話。”王小看了看左右，想要盡力掩飾。

小滿卻不以為意，她眼中閃爍着狡黠的神色，小小的身軀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堅韌。她揚起下巴，說道：“我亂說？王小，你自己心裏清楚！長右山又不是只有你們會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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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臉色一白，心中慌張不已，但嘴上卻仍然強硬：“你一個小孩子懂什麽？別在這裏胡說八道！”

小滿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嘲諷：“我人雖小，但卻比你聰慧太多。你這樣的豬腦筋，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王小見事情已經敗露，心中一陣慌亂，但他仍試圖辯解：“小滿，你別聽風就是雨，我們真的沒有害田天冬。他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山的，跟我們沒關系。不過，你說的利用，是什麽意思？”

“田天冬死了，可他與你又沒仇沒怨的，無端端地攪到了這樣的事情當中，你難道不覺得冤枉嗎？”小滿繼續引導道：“若是此事的真相被揭露，你難道不會被罰嗎？說不定還要一命抵一命呢！”

“要抵也是勇哥抵，我們不過是陪着勇哥一道罷了。”王小慌了，他一股腦地說道：“再說，勇哥喊得也不止我一人，田天冬是一條命，我們可是六條名，難道全都賠給田天冬那個死鬼嗎？”

小滿招了招手，王小早已經沒有了剛剛的氣焰，他聽話的蹲了下來，聽着小滿的悄悄話。“你該知道的，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們的事現下雖然被我聽到了，但肯定很快就會風言風語傳遍整個巫溪。你該明白的，到時候白的黑的紅的，還不知道會被傳成什麽樣呢！你該提前做準備。”

“提前做準備？”王小疑惑地看着小滿，問道：“如何提前做準備？”

“去找衡哥，他做過大官，又讨厭田天冬，他肯定有辦法的。”

就這樣，在小滿的循循善誘之下，王小稀裏糊塗地趁着夜色來到了張宅。

見到王小突然上門，張衡愣了一下，而後悄聲問道：“青哥，不是說明日，你再尋機找王小嗎？”

“是呀！我還沒去找他呢~”

“那他怎麽會來了呢？”張衡滿心的疑惑，但還是先送走了田青，裝作若無其事地與王小攀談。

兩人本就無話可說，王小又一直思忖着，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于是，兩人就從莊家聊到了天氣又聊到了長右山上的花花草草，一直到耗盡了張衡的耐心，他無可奈何地率先開口問道：“小哥，你是有事找我？”

“我”王小撓了撓腦袋，臉都笑僵了。“我無事啊！就是沒事轉轉，轉轉。”

“哦，既然如此的話，時辰也不早了，不如改日再夜聊？”張衡下了逐客令。

王小只好往前走了幾步，可只走了幾步便又折回，他下定了決心，眼睛一閉，心一橫地說道：“衡哥，求你幫幫我，我被田勇利用了，攪入了田天冬身死事件之中。”王小不待張衡回答，一股腦地繼續說道：“咱鄉裏人，從來都是沒有什麽秘密，況且這東家長西家短的事情又容易被添油加醋。今日，我聽說有關田天冬身死的事情已經在衆人之間傳開，若是再不快些相幫，我恐怕就要被流言蜚語給壓死了。”

張衡不動聲色，平靜地問道：“你将所有事情都細細講給我聽。”

王小就将田天冬撩撥芊芊卻被田勇瞧見，兩人深夜約架而後失足墜崖之事說給了張衡聽。

原來，那日芊芊雖然來伍家報信，卻将事情的經過給一筆帶過，只說自己聽到了隔壁的動靜。本來大家就懷疑是田六，有了芊芊的話，自然衆人也沒有想到其他的事情。然而，之後張衡與伍愉安複盤，卻又發現了其中似乎有隐情。鳳妹和九娘子不過是稍微一打聽，便知道田勇跟芊芊在門口說了好一通話，不久後芊芊便來到了伍家。

伍愉安又讓鳳妹和九娘子打聽了芊芊，果然聽到了田天冬與芊芊之間的風言風語。有了這些，伍愉安與張衡便将目光放在了田勇身上。果然，二福等人發現田勇在偷偷給王小銀錢。本來，伍愉安和張衡商議後，決定讓田青去試探一番。在王小來之前，張衡正是在一句一句教田青如何應對。

張衡聽了王小的話後，裝作寬慰地拍了拍王小的肩膀，徐徐說道：“茲事體大，你讓我考慮一晚該如何做。”

“好好好”現下，王小也只能答應了，他最後緊緊的握了握張衡的話，又說了好多感激涕零，以後做牛做馬等話，這才悻悻離去。

王小離開後，田青便拐了回來，張衡與田青便趁着夜色來到了伍家。田青叫了幾聲，鳳妹便悄悄從房內走出。到了陰影處，看到了田青與張衡，便什麽話都沒說，來到了伍愉安的門口，輕聲說道：“姑娘，小滿睡着了吧？今晚月色甚美，姑娘出來瞧一瞧吧？”

“伍姐姐，小滿也要看月色。”鳳妹沒聽到伍愉安的話，反倒是聽到了小滿的撒嬌。白日裏，小滿跟一芷、二福等人一直玩耍着，到了夜間，便非要跟伍愉安一道安睡。伍愉安自然沒有二話，兩人剛剛躺下不久，伍愉安還正在給小滿講故事呢。

“小滿，你---”鳳妹回頭瞧了瞧陰影裏的人，而後又想着如何找借口。誰知道，門立時便打開了，小滿探出腦袋，左右瞧了瞧，輕聲問道：“是衡哥來了吧？”

伍愉安走出了閨房，拉着小滿的手，對着鳳妹說道：“昨日，小滿與一芷聽到了我們的密謀，白日裏，她們碰巧見到了王小，便取代了青哥，引着王小去見了。”

聽到了伍愉安這話，張衡與田青便從角落裏走了出來，田青滿是敬佩的說道：“小滿，你不會是天上的神童吧？你年紀如此小，怎麽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會做呢？”

“雖我的确是神童，但也是你們自己個兒輕視我們孩童。”小滿得意洋洋地說道。

“的确，若是大人前去，王小定然會起意，況且我們都不能出面，青哥又不像是那種亂說是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