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白露臨

白露臨

“嬸子，婆婆，愉安是晚輩，哪裏當得起婆婆和嬸子懇求。”伍愉安快走到兩人身前，一手握住一人，面上如春風般和煦，但話語中卻是泾渭分明。為了正風氣，絕了男子們強迫之事，芊芊敢于告發田勇，實則行的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眼下，十裏八鄉都知道芊芊的清白受辱，她作為一個未嫁閨閣女，婚嫁之事自是人生頭一等大事，芊芊娘和祖母懇求的不外如是。

伍愉安從小就聽大禹治水的故事，更知道有些習俗根深蒂固，年少之人還未被馴服，可年長之人卻已被馴服，芊芊所行之事本就不被家中人所接受，鳳妹也聽了左鄰右舍所言，知道芊芊平素在家多被責罵，伍愉安心下一想，便決定假意安撫。

“不不，現在我家那倔丫頭最聽姑娘的話，求姑娘勸慰勸慰。姑娘得嫁衡哥這樣的好人，我家那倔丫頭---以後可怎麽辦呀！”芊芊娘說着便抹淚，芊芊祖母一雙昏黃老眼也是迫切地看向伍愉安。

鳳妹哼了一聲，當場便想發作。芊芊娘這話說的不好聽，勸人就勸人呗，何苦扯上姑娘與衡哥的婚事，難不成，芊芊娘想說這一切都賴姑娘麽。

伍愉安見狀，悄悄伸出手拍了拍鳳妹，制止鳳妹接下來的打抱不平。“芊芊是個好姑娘，嬸子和婆婆既然非讓我去勸說，那我便勸一勸。九嬸子，勞你去請芊芊來咱家住幾日罷。嬸子，婆婆，如何安排，可好？”

芊芊娘和祖母本沒想到伍愉安會一口答應，現下聽了話後，倒是一愣，而後很快便反應了過來，歡喜地擦拭着淚水，不住口的答應道：“好好好，就讓我家芊芊在姑娘家叨擾幾日，姑娘家米多糧多，芊芊一個倔丫頭，吃不了多少的。姑娘就一直讓她住着，住到她松口為止。”

“那是自然，我必定要幫芊芊找到餘生依靠。”伍愉安笑靥如花，看的芊芊娘都愣住了，她不自覺的說到：“若是我家倔丫頭有姑娘的美貌，日後自然不愁。”

幾人又各寒暄了一陣，這才各自回去。

待到回到伍家宅院，鳳妹頗為生氣地說道：“姑娘，你平素可不是這樣被人揉圓拿扁的性子，芊芊娘那樣說你，你竟還滿口答應。姑娘，我鳳妹是個鄉下丫頭，難聽的話，吵嘴的話，都能說出口。若是日後姑娘怕辱了面子，我去吵去！”

伍愉安牽住鳳妹的手，眼睛亮晶晶的說道：“好，日後若是陰陽怪氣的，那我便也陰陽回去；若是遇到夾雜不清的，你就去吵，吵得她們個個肝紅。”

鳳妹聽了伍愉安這土話，噗嗤一聲笑了。兩人穿過庭院，剛沒走幾步，鳳妹便反應了過來，再次問向伍愉安道：“姑娘，我剛剛光顧着氣惱了，渾然沒有過腦袋，現下想來，姑娘怕不是有計謀在後？我知道姑娘一向是喜歡用計謀的。”

伍愉安輕點鳳妹的鼻尖，寵溺的說道：“你總算想到了。”伍愉安看向偌大的宅院，徐徐說道：“若是我不答應，芊芊娘更難聽的話也能說出口，可我也不是不想聽難聽話，不想争吵而答應。我答應，一則是緩兵之計，芊芊最近在家中常被責備，又被相些鳏夫之類的，我讓芊芊來，自是想讓芊芊少了這層煩憂；二則，說到往後生存之道，我也存了個旁的心思。娘親當時置辦下這宅院、田畝，自是因為年幼缺衣少食，想讓我過上好日子，但這宅院于我一人實在太大，一芷、二福等日後若是不願出去找尋家人，這裏自然有他們所住。外院現如今只有王家一家居住，我想了想，決定再去辦些旁事來幫襯咱們這些弱孤女。我想，我們可以不依靠父兄，不依靠丈夫，只靠自己，活着。”

日頭照耀，日光灑在伍愉安身上，鳳妹只覺得自己見到了九天玄女。頭一次見伍愉安，她只覺得姑娘這樣的人實在是千金小姐，她自慚形穢之餘，又不敢接近；成為了伍愉安的侍女後，一開始她覺得姑娘是冷面之人，尤其在伍愉安罵了青哥後，而後，在這些日子的相處中，鳳妹越來越見識到了姑娘的多面，她已經将伍愉安當做自己最親近、最信任之人。在聽了伍愉安這話後，鳳妹的心中不自覺回蕩着一句話，我可以拿命來守護姑娘。

伍愉安自然不知道鳳妹心中這突然生出的大義，她摸了摸肚子，鬧将了半日，腹中早就餓了。“鳳妹，你餓嗎？我們煮些宵夜來吃？”

“好，姑娘想吃什麽，鳳妹來做。”鳳妹話音剛畢，一股香味便從院中飄散了出來。一芷眼尖，看到了伍愉安和鳳妹回來，大聲叫喊道：“伍姐姐，鳳姐姐，我們做了好吃的。”

原來，一芷、二福等先跑回了家中，孩子們吃的多，餓的快，見伍愉安三人久久不回，這才自己去小廚房做了。

伍愉安和鳳妹快步去了小廚房，只見二福等人一臉都是黑灰。鳳妹用袖子扇着風，推着伍愉安和衆孩童出去，“我來做罷，你們去院中等着。”

鳳妹轟走了人，看到鍋中熱着的剩飯，利索地盛出。

正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巫溪最多的便是瓜果野蔬。鳳妹獨自在小廚房裏忙碌起來，她的動作既熟練又麻利。

她先開始制作糟蘿蔔。從牆角的壇子裏，她小心翼翼地撈出幾塊已經腌制好的蘿蔔，那蘿蔔色澤金黃，散發着淡淡的酒香和微酸的甜意。鳳妹将它們切成均勻的細絲，然後放入一個幹淨的瓷碗中。接着，她從另一個壇子裏舀出一勺自家釀制的糟鹵，輕輕澆在蘿蔔絲上，頓時，整個廚房都彌漫着一種令人垂涎的香氣。

随後，她開始制作糖蒸茄。鳳妹從菜籃裏挑出幾個紫得發亮的茄子，用清水沖洗幹淨，然後切成薄薄的圓片。她在一個小碗裏倒入适量的白糖，加入少許清水，攪拌均勻後淋在茄子片上。接着，她将茄子片整齊地碼放在蒸籠裏，蓋上鍋蓋，開始用小火慢慢蒸煮。随着蒸汽的升騰，茄子的清香和糖的甜意漸漸融合，彌漫在整個廚房裏。

與此同時，鳳妹也沒有忘記釀瓜。她取出一個大冬瓜，削去外皮，切成大小适中的塊狀。然後，她用小勺将冬瓜塊中心的部分挖空，形成一個凹槽。接着，她從廚房裏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餡料——那是用豬肉、香菇、蝦仁等食材精心調制而成的。她将餡料填滿冬瓜的凹槽，然後輕輕地将冬瓜塊放回菜籃裏備用。

接下來是炙魚的環節。鳳妹從水桶裏撈出一條活蹦亂跳的鲈魚，熟練地刮去魚鱗，剖開魚腹，取出內髒。她用清水将魚身沖洗幹淨，然後用刀在魚身上劃上幾道口子，以便入味。接着，她在魚身上均勻地抹上鹽、姜絲和酒，腌制片刻。待魚肉入味後，她将其放入一個鐵盤中，撒上蔥花和辣椒絲，然後點燃炭火，開始炙烤。火焰在鐵盤下跳躍，魚肉在火舌的舔舐下漸漸變得金黃酥脆，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在制作完上述菜肴後，鳳妹又開始着手準備肉丸。她取出一塊新鮮的豬肉，剁成細膩的肉泥。然後，她加入适量的鹽、胡椒粉、酒和蔥花，攪拌均勻後用手将肉泥搓成一個個大小适中的丸子。接着，她将丸子放入一個滾水中煮熟，撈出瀝幹水分備用。

當所有的菜肴都準備好後，鳳妹開始制作今天的主食——湯餅。她先在一個大鍋裏加入清水和少許鹽，然後點燃爐火開始燒水。待水燒開後，她放入面條。面條在水中翻滾着，漸漸地變得柔軟而富有彈性。鳳妹用筷子輕輕攪動着面條，防止它們粘連在一起。

當面條即将煮熟時，鳳妹開始準備澆頭。她将之前準備好的糟蘿蔔、糖蒸茄、釀瓜、炙魚和肉丸一一放入一個大碗中，然後澆上滾燙的湯汁。頓時，各種食材的香氣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令人陶醉的味道。

最後，鳳妹将煮熟的面條撈出瀝幹水分後放入碗中，然後舀上一勺澆頭淋在面條上。她用筷子輕輕攪拌着面條和澆頭，讓每一根面條都充分吸收湯汁的味道。接着，她将一大碗色香味俱佳的面條端到了院子裏的石桌上。

此時，伍愉安和衆孩童早已在院子裏等候多時了。他們看到鳳妹端着面條走來時都興奮地圍了上來，鳳妹這四碗自然是端給伍愉安和一會兒就歸家的九娘子、芊芊和自己的，孩童們自去小廚房各端着飯碗盛去。鳳妹不放心，又趕緊跟了上去，她将面條一一分給衆孩童，每個人手裏都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和香氣四溢的菜肴時，臉上都露出了滿足的笑容。他們圍坐在石桌旁一邊品嘗着美食，一邊胡天說地，月光照耀在院中，院子燈火闌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