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寒露前

寒露前

寒露，酉月畢，戌月始。夜月，星空中代表盛夏的心宿二已西沉，寒氣逐漸逼近。

寒露分三候，一候鴻雁來賓時，張衡的姑媽攜家拖口來到了巫溪。伍宅在巫溪入口，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茍姑媽一家敲響了伍宅的朱漆大門。

許是伍愉安的親娘為了彌補自己，伍宅占地極廣，幾乎占據了長右山的整個前庭。伍宅內，分為前院、正院以及後花園等三處，從遠處望去，只見青瓦紅牆，飛檐翹角，樹影婆娑。

秋分後，寒露前，伍愉安已将諸事都安排得妥妥當當。伍宅的外院東側還是給原先的佃戶王家一家子居住，西側廂房便成為了學堂，以後，張衡便是巫溪的夫子，教導孩童們讀書識字。

內宅二道門的東西兩側院子便成為了女子們營生之所，伍愉安已托張衡去置辦好了長右山上桑樹與茶園的地契。起先，老族長田仁序還不肯，田仁序生怕以後節氣習俗時，大家夥因為銀錢，而不願遵從舊俗。伍愉安和張衡一通計算後，兩人便定下了約定，日後，遇上節氣習俗的，巫溪人們可免費采摘。

在家家戶戶都能平分到一筆銀錢的好處下，在能夠繼續衍襲節氣習俗下，田仁序最終還是不敵大家夥們的念叨，同意了此事。有了桑，有了茶，芊芊、九娘子和鳳妹便率先開始了營生。

這日，一芷、二福等人一大早都跟着小滿出去玩耍，還約定午飯要在山野間抓魚自做美食，要伍愉安不用等待她們，并信誓旦旦地說道，午後一定會準時回來聽夫子教書。伍愉安一貫是希望她們能夠在孩童時好好玩耍，因此也是叮囑了幾句注意之類的話，便放她們跑遠了。

伍愉安和芊芊、九娘子、鳳妹便在二道門的東側院鼓搗張衡托人在縣城中買回的織造機器，正鼓搗到要緊時刻時，王家的二兒子王九四走到了二道門前，垂着頭喊道：“姑娘，有人來了，要見姑娘---”

九娘子率先走了出去，王九四微微擡了擡頭，九娘子與他眼神交彙後都迅速躲開。

“是誰要見姑娘？”鳳妹見九娘子沒開口問，王九四也沒繼續說話，便只好開口問道。

王九四突然吞吞吐吐了起來，“是---是衡哥---”

“衡哥？他不是---”

沒等鳳妹疑惑，王九四趕緊連連擺手道：“不是不是，不是衡哥---是衡哥—的”

鳳妹着實無奈，她犯下手頭的活計，走到了門口，細細問道：“到底是不是衡哥呀！”

“不是衡哥--”王九四又擺起了手，“是衡哥的姑媽，對，是姑媽的姨娘一家子要見姑娘。”

伍愉安這才放下了手上的活計，看着芊芊站起了身，伍愉安擺了擺手，“是姑媽一家人要見我？衡哥呢，他也來了否？”

王九四搖了搖頭，說道：“衡哥和青哥去縣城了，還未回來呢~”

伍愉安再次追問，“那姑媽一家人是已見過老太爺？已回了衡哥的宅院？”

王九四再次搖頭，“我娘正在宅院門口撿種子時，就瞧見遠遠來了一輛牛車，她們沒有先進村子，是徑直來到了伍宅前。我娘正在跟她們寒暄，是以叫我來告知姑娘。姑娘若是不願見，那我就推說姑娘不在？”

“鳳妹，你先去見了姑媽一家，将姑媽一家請到老太爺處，我和九娘子随後就到。”伍愉安知道鳳妹性格潑辣，更不是軟柿子，由她陪着先去田宅最為合适。鳳妹也跟了伍愉安大半年了，聽了伍愉安的安排，便明白了自家姑娘的心思，“姑娘，你放心吧！我保準妥妥當當陪着姑媽一家人去老太爺那請安。”

伍愉安瞧着鳳妹和王九四的背影，默默說道：“王九四是個機靈的，他們已經雖貧，但心底質樸純善，這樣心地的人配這樣性子的人，這世道才好。”

九娘子聽着自家姑娘贊賞王九四，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來，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芊芊也坐不住了，她嘟囔着嘴巴靠在伍愉安身側，一副打抱不平地說道：“男人都是累贅，瞧，伍姐姐你還沒嫁給衡哥呢，他家的親戚就找上門打秋風來了。”

伍愉安拍了拍芊芊的手背，她明白芊芊因為受到了傷害，所以對男人都失了好感。跟小滿、一芷二福等比起來，芊芊倒像是個孩子，對她滿滿的占有欲。不過，芊芊這話倒也沒有說錯，這個姑媽遠道而來，不進村子，不回老宅，不拜長輩，竟然先敲了她伍家的門。況且，她倒是未聽張衡說過姑媽家的事情。

“是不是來打秋風的，姑娘去了便知道。”九娘子的神智終于歸位。

“芊芊，你便在家待着吧~”

“不，伍姐姐，我要陪着你。若是她們家要欺負你，我便幫你毀了這樁親事。”

在芊芊的強硬要求下，三人緩緩走出了伍宅。剛走到田宅門口，便聽見田宅內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的哭聲。

一聽到這哭聲，伍愉安像是瞬間回到了在江寧府後宅裏的日子。剛剛那行徑，再加上這哭聲，伍愉安便知道姑媽一家并不是為了探親而來。

善者不來，來者不善。

伍愉安在芊芊和九娘子的陪伴下走進了院子內，只見院子內鳳妹正站在太奶奶馬氏身旁，老太爺田仁序并未出現在院子裏。

院子中，四抹女子的身影與一男子、一男童等站在下首。瞧那發髻、裝扮，正中的女子應是姑媽，挨着姑媽的兩個女子應是姑媽的女兒，還有那個挨着男子的女子，她也梳上了發髻，也許是妾侍？

“姑娘？”鳳妹一見伍愉安進門，便出聲喊道。

随着鳳妹的出聲，那站在院中的人們都紛紛回頭。伍愉安做到了幾人的跟前，稍稍福了福身子，看着眼前諸人的眼神。伍愉安在頭戴金釵的姑媽眼中看到了試探，在兩個女子和妾侍的眼中看到了豔羨，在孩童和男子的眼中看到了驚豔，只不過，孩童的眼神是純潔的，男子的眼神中卻夾雜着色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