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寒露過

寒露過

寒氣露冷，秋分至寒露，為秋茶。秋茶中以正秋茶為最佳，每年寒露的後四天所采之茶，謂之正秋茶。

伍愉安即已包下了茶山，自然早早地做好了準備。她拿出了大量的銀錢，雇傭了一大批婦人和女子來采茶。

“一個家裏，自然是爹也重要，娘也重要。我家姑娘是看重了嬸嬸姊妹的靈巧，再者說，往日采茶，也不見你們漢子來做過。”鳳妹正忙碌于茶山之間，幫着伍愉安張羅采茶的瑣事，見一些男子看到采茶有銀錢可得，便糾纏了起來。

她頓了一頓，見衆人不為所動，便又繼續說道：“再者說，等茶葉采完後，衡哥他們自會招攬你們，将茶葉運到縣城裏去。你們還是快快去找衡哥，若去晚了，不關送茶的差事沒了，就連去縣城轉一圈都要且等着呢！”

男子們一聽這話，頓時如鳥獸散去。“誰願意去采那茶葉，還是運茶葉好，不僅能得銀錢，還能去縣城逛逛呢~”

茶山之上，随着伍愉安的一聲令下，采茶正式開始了。只見那些婦人和女子們紛紛散開，如同五彩斑斓的蝴蝶般穿梭在茶樹之間。她們的手指在茶樹上翻飛，一片片嫩綠的茶葉便輕輕落入竹簍之中。

鳳妹則在一旁巡視着，不時地指點着那些新加入的采茶女。她告訴她們如何分辨茶葉的嫩度，如何避免損傷茶葉的葉脈。在她的指導下，那些小妹妹們很快便掌握了采茶的技巧，動作也越來越熟練。

太陽漸漸升高，陽光灑落在茶山之上，為這片綠色的海洋增添了幾分溫暖和生機。采茶的女子們臉上洋溢着豐收的喜悅，她們一邊采茶一邊輕聲交談着，不時地發出歡快的笑聲。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着，轉眼便到了傍晚時分。當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在天際時，采茶的工作也終于告一段落。

就這樣，在一片歡聲笑語中，鳳妹帶着那些女子們離開了茶山，各自回了家。

白日裏，除了在茶山上采茶的女子外，伍宅那寬敞而雅致的外院中，除了屋內傳來的孩童們朗朗的讀書聲外，婦人和女人們也開始了忙碌的制茶工作。她們将剛剛采摘的茶葉攤開在竹席上，輕輕翻動，讓茶葉在夜風中逐漸散發出淡淡的香氣。這香氣混合着夜晚的露水氣息，讓人感到一種別樣的清新與寧靜。

随着制茶工序的深入，女人們開始将茶葉放入鍋中進行殺青。她們熟練地掌控着火候，讓茶葉在鍋中翻滾跳躍，仿佛是在跳着歡快的舞蹈。随着茶葉的逐漸軟化，一股濃郁的茶香開始彌漫在整個院落中，讓人不禁為之陶醉。

與此同時，屋內的一些女子則開始了揉撚的工作。她們将殺青後的茶葉放入竹簍中，用手輕輕地揉搓着。這看似簡單的動作，卻需要極大的耐心和細心。在她們的巧手下，茶葉逐漸變得柔軟而富有彈性，散發出更加迷人的香氣。

當茶葉揉撚完畢後，女人們又開始了烘幹的工作。她們将茶葉均勻地鋪在竹篩上，放在火爐旁進行烘幹。随着火爐中火焰的跳動，茶葉在竹篩上翻滾着，仿佛在經歷一場奇妙的旅行。而那股茶香也在此時達到了頂峰，讓人忍不住想要品嘗一口。

婦人和女人們在忙碌地準備着最後的制茶工作，她們将制好的茶葉小心翼翼地放入瓷罐中封存起來。

此時，田青帶着一群漢子來到了院中。他們身強力壯，滿臉都是期待和興奮。莊稼人除了在地裏抛食外，哪裏有這樣能掙得銀錢的時候。況且，這陣子正是農閑之時。

“掌櫃的，我們準備好了！”田青的聲音洪亮有力，突然沖着伍愉安喊起了掌櫃。

其餘人也紛紛效仿，喊着“掌櫃”，既然給了銀錢，那就是東家。

伍愉安點了點頭，目送着衆人離開。只見一輛輛牛車載着茶葉和絲綢離開了巫溪，朝着遠方而去。

在衆人漸行漸遠的牛車聲中，田青的思緒飄回到了剛才。

“青哥，你要幫着她立規矩。”張衡端起面前的茶盞，輕啜一口，目光如炬，“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況且，她還是女子。”張衡放下茶盞，繼續說道，“一定要讓衆人明白，既然給了銀錢，那她便是掌櫃的。”

田青點了點頭，心中牢牢記下了張衡的話。

“你一定要當衆稱呼她為掌櫃的。”張衡的語氣突然變得嚴厲起來，“若是旁人不喊，你便換人，總有人會如此稱呼的。”

田青心中一震，他從未想過這個細節竟然如此重要。他立刻答應下來，表示會嚴格按照張衡的吩咐行事。

此刻，目送着衆人離去的伍愉安，眼看着牛車漸行漸遠，也回想起了之前的那般算計。那日，張衡前來找她，她便與張衡在盤算着。“紡織和制茶，如何？我可以雇傭她們，這樣每個女人都能夠有銀錢傍身，有了銀錢，便能為自己的命運做上幾分主。”

張衡聽後，贊許地點了點頭，沉思片刻後說：“紡織和制茶确實是适合女人們的手藝。我在縣城裏有幾家商鋪，我可以全部買下。”

伍愉安疑惑地看着張衡，張衡默默說道：“我在外邊不僅做了官，還私下裏經營着幾家商鋪。這些商鋪遍布各個縣城，涉及的行業也各不相同。從紡織到茶葉，從陶瓷到珠寶，都有我的生意。”

伍愉安聽後驚訝不已，他沒想到張衡竟還有這些生意。“所以，你才會大言不慚說要養我？”伍愉安笑了，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再說田青，田青帶領着巫溪的一衆漢子，肩負着茶葉和絲綢的貨物，浩浩蕩蕩地來到了縣城。縣城的繁華景象與巫溪的寧靜截然不同，街頭巷尾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田青站在縣城的入口處，目光被眼前繁華的景象所吸引。他深吸了一口充滿各種味道的空氣，感受着與巫溪截然不同的氛圍。他回頭看了看身後的一衆漢子，他們肩上扛着沉重的貨物，臉上卻洋溢着期待和興奮的笑容。

“兄弟們，我們先去城北的登甲巷。”田青大手一揮，指引着衆人前進的方向。衆人齊聲應和，腳步更加堅定。

穿過熙熙攘攘的市集，田青一行人來到了城北的登甲巷。南北鋪的招牌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門口人來人往，絡繹不絕。田青和衆人目瞪口呆，沒想到這南北鋪竟是如此一間大店。

“掌櫃的，我們是巫溪來的，有批貨物要交給你。”田青走進鋪子，向正在忙碌的掌櫃說明了來意。掌櫃的擡起頭，一聽這話，臉上登時露出了熱情的笑容。

“哦，是巫溪來的兄弟啊，快請坐，快請坐。”掌櫃的招呼田青等人坐下，又吩咐夥計幫忙卸下貨物。不一會兒，貨物就被整齊地擺放在了鋪子的倉庫裏。

“這批貨物品質上乘，我們非常滿意。”掌櫃的連貨物都沒看，就滿意地點了點頭。他拿出算盤，噼裏啪啦地算了一通，然後遞給田青一個沉甸甸的錢袋，“這是銀錢，你數數。”

田青接過錢袋，沉甸甸的分量讓他心中一喜。他打開錢袋，數了數裏面的銀錢，确實跟衡哥所說的分文不差。他滿意地拿出了一錠銀子，讓掌櫃的破開，而後當場給了衆人工錢。

一拿到工錢，衆人都傻笑了起來。“青哥，時候還早，我們一個時辰後再出發吧？”

“對呀！青哥，我還要給老娘買藥呢？”

拿到了銀錢，衆人的心一下子活了起來。田青知道衆人高興，大手一揮道：“行，反正咱也不怕走夜路，就算晚了兩個時辰，也不打緊。”

衆人一聽此話，頓時歡呼起來。他們跟随田青走出鋪子，沿着街道閑逛。街道兩旁商鋪林立，各種商品琳琅滿目。有賣胭脂水粉的、有賣布匹綢緞的、還有賣各種小吃的……看得人眼花缭亂。

“縣城的東西就是多。”

衆人說說笑笑地逛着街，不時地停下來看看這個摸摸那個。有的給家裏的孩子買玩意、有的給娘子買首飾、還有的給爹娘買藥----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哎，你們是從巫溪來的嗎？”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湊上前來，眼中閃爍着八卦的光芒，“你們那兒是不是有個節婦叫鳳妹？”

田青一愣，旁人卻點了點頭，回答道：“沒錯，鳳妹是我們巫溪的人。”

“哎呀，那鳳妹可真是可憐啊！”旁邊一個賣布匹的中年漢子插話道，“我聽說縣太爺為了自己的功績，把臨陣逃脫的浩哥說成是為國犧牲的英雄，還聯合浩哥的爹娘，讓才十五歲的鳳妹成了節婦，這不是毀了一個好姑娘的一生嗎？”

衆人都愣住了，有幾個沒聽清的還又問了一遍。

“青哥，這這，我們都不知道的事情，怎麽縣城都傳遍了？”

“那個鳳妹真是太可憐了。”另一個路過的行人也停下腳步，嘆息道，“唉，誰不是爹生娘養的，這姑娘的一輩子就這麽被毀了？”

“是啊！誰管咱老百姓的死活”賣糖葫蘆的小販冷笑一聲，“他們只會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縣太爺想要政績，浩哥的爹娘想要名聲和錢財，至于鳳妹，他們哪裏會放在心上？”

田青默然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