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吃醋

吃醋

“班長, ”課間，前排有人回頭喊了一嗓子，還擠眉弄眼的，“有人找。”

謝予擡頭看了一眼, 起身出去了。

周景星立刻鬼鬼祟祟地跟到教室門口, 扒着門框往外看了一會兒, 然後帶着滿臉興奮跑回來：“又是七班那個女生！靠，老謝這回真有情況啊！”

班裏其他好事者也頻頻溜到教室門口探查情況。對于高中生群體來說，誰和誰一對誰和誰暧昧本就是校園裏最刺激最有吸引力的八卦, 更別說這次八卦的主角還是謝大校草, 自然勾起了無數吃瓜群衆的好奇心。

這幾天（1）班許多同學都看見了, 有個齊耳短發的女生總是來找謝予, 有好事兒的已經摸清了對方的身份——是樓下高二（7）班的周雨晴, 還是班花。

然而莊謙和路雪辭都很平靜，一個看閑書一個寫試卷, 沒一個理他的。

“不是，”周景星不可思議, “你倆不好奇嗎，老謝可能要談戀愛了啊！！”

“談個毛線啊。”深谙內情的莊謙絲毫不慌, 謝予倒是想談戀愛，前邊兒那位同意了嗎, “他不是說了嗎, 那女生是他媽一個朋友的女兒，來找他借筆記的。”

“就算是這樣，那他倆走的也有點近了吧。”周景星不死心, 始終覺得謝予有問題，“那女生從上星期就來找老謝, 差不多三四回了，關鍵是老謝完全沒拒絕，而且一點不耐煩的模樣也沒有。你忘了他以前對那些追他的姑娘是什麽死德行了？”

莊謙想了想。

謝予的确可以用“清心寡欲”來形容，認識他這麽多年別說交女朋友，就連單獨和女生說話聊天都很少。打球時女生送水他不接，情人節一盒一盒的巧克力他不收，總之無論是大膽表白還是悄悄暗戀的，謝予都是一個巋然不動，斬釘截鐵、毫無暧昧地回絕一切愛意和追求。

惹的姑娘們都含恨說某謝姓校草只是看起來溫柔，心其實是鐵做的，怎麽追都追不動。

莊謙原先還以為謝予就是單純不開竅，後來才明白，合着人家是為某人守身如玉呢。

“你別瞎猜了，反正不可能。”莊謙繼續看小說。

“我不管，他倆絕對有苗頭！”周景星說，“敢不敢打賭？堵個大的，一個月的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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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謙樂了，穩賺不賠的生意傻子才不做：“成交！”

路雪辭聽着他倆小學雞似的對話，瞥了眼教室前方的表。

三分鐘了。

怎麽還不上課。

——

下午放學，四個人一起去食堂吃飯。

“我看看今天吃啥，”周景星的視線在各個窗口流竄，看到一個招牌時開始吭哧吭哧地笑，拍了拍莊謙示意他看，“醬香餅餅，賣個餅還賣萌呢！豆腐腦油，腦油是什麽東西？”

莊謙簡直服了他了：“人家是兩排豎着念，底下那行橫着念，醬香餅，豆腐腦，油餅，我謝謝你！”

“如果真有腦油這種東西，”路雪辭突然說，“你倒是需要買一碗補補。”

莊謙和謝予大笑。

“同桌，”周景星委委屈屈地去扯路雪辭袖子，“我發現你學壞了。以前你那麽高冷，現在都開始損我了！”

手還沒碰到袖子就被謝予一把拍開了：“趕緊買飯去，再磨叽你的腦油賣完了。”

周景星：“……”

多虧周景星提供的樂子，路雪辭整個晚飯空心情都不錯，直到吃完飯回到教學樓。

“又來了！”遠遠看見等候在教室門口的短發女生，周景星眼睛瞬間亮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暗戀人家，“老謝，人家漂亮妹妹又來找你了！”

謝予給了他個警告的眼神，快走了兩步迎向那個女生。

“唉唉咱們先別進去，看看他倆說什麽。”周景星扯住莊謙和路雪辭不讓他倆走，拽着他倆靠在走廊欄杆上，裝作看風景的樣子，擰着脖子使勁聽那邊的動靜。

“這麽快就看完了？”是謝予的聲音。

那姑娘的模樣看上去很文靜，聲音也軟軟的，像朵輕飄飄的雲：“嗯，謝謝。對了，你說的東西……”

姑娘的聲音太小，周景星聽不真切。兩人說了幾句之後，謝予回了教室，然後提着一個不透明的小袋子出來，遞給女孩。

女孩收下，向謝予揮了揮手，下樓回自己教室。從走廊經過的時候周景星可着勁兒盯着人家看，女孩被這赤裸裸的視線盯的臉有點發紅，低頭用頭發遮住側臉，加快腳步下樓去了。

回教室後，周景星迫不及待地逮住謝予開始審問：“你們剛才說什麽了？”

謝予無奈地看他一眼，拍拍桌上的筆記本：“她來還上午借的英語筆記。”

“少糊弄我，我們可都看見了，”周景星眯起眼，“你送給她了一個袋子，裏面是什麽？”

“沒什麽。”

“哈，心虛了！”周景星自覺抓住了把柄，得意洋洋地向莊謙和路雪辭炫耀，“看見沒，他不敢承認！行啊老謝，沒想到你也挺會追女生的啊，還會給人買小禮物呢！”

莊謙看了路雪辭一眼，對方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緒。他沖着周景星的腦袋怼了一把：“閉嘴吧，別胡說八道了你。”

“你是不是怕打賭輸給我，”周景星哼了一聲，信心滿滿道，“等着吧，等老謝帶着人妹妹出去約會的時候你們就說不出話了！”

路雪辭不再聽他們吵鬧，轉回身去掏出英語筆記本背句子。

後背被人輕輕點了兩下。

他微微扭頭。

“紅筆沒水了，”謝予在身後問，“有多餘的紅筆芯嗎？”

路雪辭看了看筆袋裏沒拆封的新筆芯，涼飕飕回了句“沒有”，塞上耳塞背單詞去了。

——

這周大休，周天上午，路雪辭陪着路潇遙去考鋼琴六級。

作為一名盲人考生，路潇遙每次去考級都會遭到現場的圍觀。他心态很好，不管聽到什麽臉上都是笑眯眯的，路雪辭很多時候都有些自愧不如，覺得弟弟的精神內核真的十分強大。

視力的缺失雖然讓他失去了很多，但也讓他的世界無比單純，可以毫無雜念地去追求自己熱愛的東西。

考試順利通過後，兄弟倆決定去吃頓大餐慶祝一下。

“烤肉！”路潇遙點餐，“我要吃烤肉！”

商業街和悅大廈裏有家韓式烤肉味道不錯，路雪辭挑着路潇遙喜歡的點了滿滿一桌，挽起袖子幫弟弟烤肉夾菜，把路潇遙喂了個肚飽腰圓。

路潇遙打了個飽嗝：“哥，我還想喝奶茶。”

路雪辭對他的胃口佩服得五體投地，他自己吃完烤肉覺得膩的要命，再喝奶茶估計能吐出來。

“旁邊有家奶茶店。”路雪辭拿起手機線上下單，“喝什麽？”

路潇遙：“草莓奶凍！”

“太涼，不行。”他哥無情的拒絕了。

“哎呀……”路潇遙見撒嬌不奏效，只好退而求其次，“那就要個熱的黑糖波波吧。”

路雪辭下了單，和路潇遙把剩下的烤肉掃了個尾，然後結賬穿上外套，去旁邊的店裏拿奶茶。

“76號是吧，”前臺小姐姐看了看訂單，“不好意思波波還在煮，帥哥稍微在那邊等一下哦。”

店裏有空座，但剛吃完烤肉兩個人都有點撐得慌，就靠邊找了處空地兒站着消食。

“哥，”路潇遙說，“給我念念當季新品都有啥。”

路雪辭看向牆上新品宣傳海報：“黃金椰椰，烏龍啵啵，葡萄凍凍……”

這年頭奶茶也愛賣萌，不是椰椰就是啵啵，不用疊詞沒法起名了麽。

“檸檬鴨屎香，真香雞屎果……”

不是鴨屎就是雞屎，生怕顧客太有食欲是怎麽着？

路雪辭一邊念一邊在心裏吐槽着，視線不經意在店內一掃，突然在某處停頓下來。

幾米之外的卡座裏坐着個女孩，齊耳短發，膚色白皙，路雪辭近來已經看見過她許多次。

女孩的對面，則坐着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路雪辭微微眯了眯眼。

借筆記本是正常的事，就算次數稍微有些頻繁，但也在可以理解的範圍之內。

但現在——周天，奶茶店，單獨會面，算是個什麽情況？

周景星說過的“約會”兩個字突然從大腦中跳了出來。

“帥哥，”櫃臺小姐姐喊，“你的黑糖波波好了！”

路雪辭收回視線，去拿了奶茶遞給路潇遙，牽着他離開奶茶店。

在走出門口之前，他鬼使神差地又回頭看了一眼，正好見那女生從包裏拿出一個漂亮精致的禮品盒，雙手遞給謝予。

謝予接了過來。

沒有拒絕。

——

“今天咱們學習《詩經》中的一首敘事詩，《衛風·氓》。”許文心在黑板上寫下題目，轉身笑眯眯看着大家，“大家對這首詩應該很熟悉了吧，上學期舉行課本劇彙演，隔壁班盛意同學的表演非常精彩啊。”

周一第一節課大家本來沒什麽精神，個個哈欠流涕的，結果聽許文心這麽一說，紛紛吭哧吭哧地低笑起來。

“好，那麽本節課我們首先解決人物形象問題，根據婚前婚後氓和衛女的行為表現，概括兩人的性格特征。”許文心布置任務，“下面以小組為單位自由讨論三分鐘，讨論結束後小組推舉代表發言哈。”

語文分組是前後四人一組，路雪辭和周景星拿着課本轉向後桌。

“咱們先看氓的形象吧，我來說一說啊。”周景星屬于人菜話多的那種，心态出奇的好，雖然小組裏的其他三個人個個成績都比他強，但他從來不會産生自卑或不自信的情緒，反而每次讨論都搶着輸出，讓別人聽他的“高見”：“這氓真不是個東西！結婚前一副老實相，還和女主是青梅竹馬，海誓山盟甜言蜜語都說了，結果一把人娶到手就變了！他老婆又溫柔又賢惠，他居然還在外面拈花惹草意圖出軌！渣男，這就是個地地道道的渣男！”

雖然用詞比較口語化，但概括的要點基本是正确的。謝予剛想說話，一擡眼卻發現路雪辭在幽幽地盯着他。

那眼神不太尋常，謝予稍稍怔了一下：“怎麽了？”

路雪辭撇開眼：“沒怎麽。周景星說的挺好的。”

莊謙敏銳地察覺到某種非同尋常的氣氛，在書本後面拿兩只眼睛悄悄觀察兩人的神色，心潮激動——

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只有周景星一無所覺，他被學神同桌誇了之後格外高興，更加興奮地沉浸在了知識的海洋裏：“好，咱們繼續看女主人公的形象哈……對了，待會兒提問誰都別和我搶啊，讓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