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禮物

禮物

一中下晚自習放學時間是九點半, 後面還有一節自習屬于自願，願意繼續上的同學可以在教室學到十點二十。

一班學習氛圍比較濃厚，除了家遠的同學會早走，大部分都會留下上最後一節晚自習。周景星高一的時候習慣九點半一打鈴就溜, 但現在身邊有兩大學神做榜樣, 人家學神都那麽用功, 他有什麽資格這麽懶！？

奮筆疾書到十點二十，周景星狠狠伸了個懶腰，迅速收拾書包：“撤了撤了！校門口東邊來了個炸串攤, 香死人了, 走啊我請客！”

四個人的家方位不同, 出校門口就要分道揚镳, 但從教學樓到校門口的這段距離往往都是一塊走的。

“你悠着點, ”莊謙故意道，“等你賭輸了, 有的是請客的時候。”

“你別嚣張，人家雨晴妹妹估計是今天有事, 明天就會來找老謝了。”

今天一天周景星都在翹首以盼，念叨了八百遍“雨晴妹妹怎麽還不來”, 被路雪辭用眼刀淩遲後才乖乖閉嘴。

“走啊同桌，”見路雪辭不懂, 周景星催促, “請你吃串去！”

“你們先走。”路雪辭說，“我有事找謝予。”

謝予的神色稍顯意外，随後看着路雪辭點了點頭：“你們先走吧。”

周景星偏偏不走了：“啥事啊？都是兄弟, 怎麽我們還不能聽啊？同桌，你——”

莊謙一把捂住他煩人的嘴：“人我帶走了, 你們慢慢聊！”

“唔唔唔唔唔唔唔——！！”

周景星拼命掙紮無果，被莊謙麻袋似的拖出去了。

雜音遠去，周圍只有頭頂燈管滋滋的電流聲。教室裏的同學走的差不多了，兩三個值日生在外面走廊一邊拖地一邊笑鬧。謝予拖開周景星的椅子，在路雪辭身旁坐下：“想和我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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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雪辭擡起眼，直截了當：“昨天中午在和悅大廈的奶茶店，我看見你了。你和——”他頓了一下，借用了周景星的稱呼，“和雨晴妹妹在一塊，她好像送了你禮物。”

然後重音補充：“你收下了。”

昨天晚上，路雪辭做了個夢。

夢裏謝予和雨晴妹妹在甜甜蜜蜜地喝奶茶，路雪辭走過去，一把把桌子掀了：

“你為什麽要和別人在一塊喝奶茶？”

謝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為什麽不能喝別人一起喝奶茶？”

路雪辭要氣死了，大聲質問：“你不是說喜歡我嗎？！”

“喜歡你就不能和別人一起喝奶茶嗎？”謝予振振有詞，“而且你也沒回應我啊。”

路雪辭怒極，随手拿起一杯奶茶扣在謝予頭上：“渣男！！！”

路雪辭醒來的時候手把枕套都攥皺了，可想而知生了多大的氣。

今天來了學校他一天心情都悶悶的，一看到謝予那張臉，腦子裏就冒出“渣男”兩個大字。但理智又告訴他謝予不是那樣的人，所以他決定索性問個清楚，看看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

雖然他和謝予并沒有确定關系，但謝予既然已經向他表白了，他應該有質問的權利吧？

路雪辭喜歡有話直說，不愛把這些疑惑憋在心裏。

謝予聞言失笑：“原來你看見了？我說你怎麽……”

怎麽一整天都不高興，對他也愛答不理的。

但一想到路雪辭是因為什麽不高興，謝予心底可就高興了，以至于連表情都沒控制住，忍不住彎着眼睛輕輕笑起來。

“笑什麽？”路雪辭給他一個警告的眼神，“嚴肅點！”

“是是。”謝予連忙壓住嘴角的弧度，清了清嗓子看着路雪辭開始認真解釋：“我昨天請周雨晴喝奶茶是因為有求于她。她家裏開了個藝術品店，我有個小禮物請她幫忙加工，昨天和她見面是為了拿加工好的禮物。”

路雪辭眨了眨眼。

禮物？

話說到這也沒什麽好隐藏的了，謝予從書包裏拿出一個包裝精致的禮盒，正是昨天路雪辭看到的那個：“本來想過幾天再給你的……我手不如你巧，做的沒那麽好，別嫌棄。”

“雪辭，提前祝你十八歲生日快樂。”

——

路雪辭回到家，坐到書桌前打開臺燈，從書包裏拿出那個禮盒。

三天後是他十八周歲的生日，他沒和謝予提過，也不知道對方是怎麽知道的。

估計是路潇遙這個叛徒。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禮盒，怕裏面是什麽易碎的東西——還真讓他猜對了，裏面是個雪花水晶球，被燈光一照，折射出瑩潤透亮的光。

路雪辭把雪花球放到桌上細細端詳。球體面積不大，內容卻很豐富，背景是綠樹花叢掩映下的二層小樓，樓前有兩個男孩，一高一矮，從神情看應該是他和路潇遙。

雪花球下面有個底座，路雪辭摸到底座下的開關，只聽“啪”地一聲——

漫天雪花飛揚而下，整個世界霎時變成雪白純淨的童話。

球裏的小屋和小人是木頭雕刻的，活靈活現，細節處理的很好，應該下了不少功夫。路雪辭拿起手機對着雪花球拍了張照片，在微信上發給謝予。

[雪花球很漂亮，謝謝。]

[你生日是什麽時候？]

謝予很快回複過來：

[1月25]

路雪辭一愣，已經過去了……而且這個日子，不就是他們去冬令營的第一天？

他抿抿唇，打字。

[沒給你準備禮物，明年補上。]

對方回複過來：

[已經收到最好的禮物了。]

[別生氣。]

？

什麽意思？

這牛頭不對馬嘴的回複讓路雪辭一頭霧水，緊接着，對方發來了一張照片。

照片裏光線很暗，似乎時間很早，天才蒙蒙亮的樣子。照片是自拍，謝予對着鏡頭，微彎的眼睛含着笑意，路雪辭則閉着眼靠在謝予肩頭，側臉被壓變形了都一無所覺，睡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

路雪辭：！！！

這麽醜的照片，謝予什麽時候拍的！

[沒忍住偷偷拍了一張，你如果不願意我就删掉。]

然後發來一個大眼狗狗泫然欲泣的表情包。

路雪辭本來确實想勒令對方删掉的，因為照片裏的自己太醜了，感覺下一秒口水都要流出來，但看着這個流淚狗狗的表情包……突然又有些不忍心。

[……留着吧，別讓別人看到。]

對方快樂地發過來一個“遵命”的表情包。

路雪辭又想問這算什麽禮物，字打到一半手指卻頓住了。

對面也沒有再發消息解釋什麽，他卻陡然明白了這留白背後的答案。

男生的臉可疑地泛起微紅，又把桌上的雪花球拿過來玩了玩。在按開關按鈕的時候他突然發現底座好像有點凹凸不平，于是把雪花球翻過來，果然在底座上看到了三個木刻的小字：

“予雪辭”。

——

路雪辭過生日不喜歡大張旗鼓，路東霖卻提出要給他辦什麽成人禮。

“十八周歲生日怎麽能不大辦特辦呢？”路東霖很重視，兀自規劃着，“到時候在家裏辦或者酒店裏辦都行，你蔡叔叔，康叔叔，孫伯伯……我把他們都請過來！”

他列出的都是青城商界有頭有臉的人物，論財力雄厚與社會地位，他們或許不相上下，可論後代的優秀程度，沒有一個人比得上他路東霖的兒子！

“到時候讓他們看看，”路東霖滿臉紅光，“我兒子有多優秀！”

路雪辭冷冷看着他爹：“好啊。到時候我還可以做個演講。”

路東霖立刻來精神了：“好好好，這個環節好——”

路雪辭：“就講你和小三的情史。”

路東霖的臉頓時綠了。

“我不需要什麽成人禮，”路雪辭冷冷說，“我也不是你拿來炫耀自己的工具。”

生日當天路雪辭買了個四寸小蛋糕和路潇遙分着吃了，路潇遙彈着琴給他唱了首生日快樂歌，再配着鋼琴上放着的雪花水晶球，這個生日便已經十分圓滿。

意外的是周景星和莊謙也給他送了生日禮物，莊謙送的是個游戲機。

“也不知道你平時打不打游戲，但學習之餘放松一下也挺好的。”莊謙說，“生日快樂哈。”

游戲機看着就知道價格不菲，送禮物的人是用心挑了的。路雪辭說：“謝謝，有空一起玩。”

他這樣冷冰冰的人說出這種話很難得，莊謙有一瞬的驚訝，随即笑着比了個OK。

周景星送的禮物就奇葩多了。

“同桌你看我多愛你，我給你準備了三個禮物！”周景星熱情地一一展示，“第一個，肌肉猛男抱枕！看看這結實的肌肉，被他環繞着一定能感到滿滿的安全感！”

路雪辭看着那個褐色的造型詭異的肌肉抱枕，陷入沉思。

“第二件，鹽焗雞馬克杯！”周景星拿出一個金黃的燒雞，捏住雞尾巴把杯蓋打開，“我看到這個杯子的時候覺得太有意思了，用它喝水能多喝好幾杯！”

是挺有意思。

但他不太想在雞屁股的位置喝水。

“還有最後一件——會唱歌的小熊貓！”周景星把重量級禮物拿出來，那是個海綿玩具，底座是棵樹，樹上抱着只熊貓，熊貓的臉上貼了張照片。

路雪辭的大頭照。

周景星打開開關，海綿玩具開始妖嬈地扭動，用路雪辭的臉一邊扭一邊唱：“我是一只小熊貓，咿呀咿呀喲~我有一只小尾巴，咿呀咿呀喲~~”

“怎麽樣！”周景星滿含期待地問，“同桌，你喜不喜歡！”

莊謙和謝予已經趴在桌上了，用手臂擋住臉，笑的身體都在抖。

“謝謝。”如果不是知道周景星這人就是單純的缺心眼，路雪辭幾乎以為對方是故意整他了，“你用心了。”

周景星聽不出好賴話，順勢拍了拍大腿：“可不！這可是我千挑萬選選出來的，哪樣都割舍不了，所以就都送你了。生日快樂啊同桌！”

以往過生日或恰逢節日，路雪辭總會收到不少禮物，然而這些禮物他是一概不收的，因為人情難還，收了別人的東西，就勢必要付出等價的東西回報。送他禮物的人大都帶着善意和真心，可他天性淡漠，連對方的喜好都不知，又怎麽送的出合人家心意的禮物？

可這次，他把收到的禮物全部收下，一樣樣認真記在了心裏。

“對了周景星，你是不是忘了點啥？”莊謙說，故意把右手拇指和食指對在一起搓了搓。

周景星立刻垮了臉：“知道了知道了，願賭服輸，晚上放學請你吃炸串！”

樓下的“雨晴妹妹”已經好幾天沒有出現了，謝予更是無動于衷，完全沒有主動去找人家的意思。關于謝大校草的那點桃色緋聞已經不再被人提起，學校裏不少姑娘為此感到高興，唯有周景星為自己癟下去的錢包默默流淚。

“我算是看透了，”他指了指謝予，“這家夥看着随和，其實挑的很！這麽多女生沒一個入得了他的眼！”

謝予懶得理他。

“你說說你到底能看上啥樣的？”周景星锲而不舍問，“校花啊？”

謝予一頓。

“還是說成績比你好的？”周景星說，“這就更難了，比你好的不就只有——”

路雪辭：“……”

“嗯？又是校花，又是學霸，”周景星轉向路雪辭，“同桌我突然發現你很符合哎，唯一可惜的就是性別不太對……”

路雪辭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