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密碼

密碼

進入六月, 學生們又迎來一個盼望許久的假期——招生假。

高三學生馬上要高考，高考之後還有中考。按照慣例，一中要作為高考和中考考場使用，連起來學生将擁有近半個月的招生假, 可以說是除寒暑假外大家最期待的一個假期了。

放假前一晚的晚自習大家都無心學習, 杜可一看, 幹脆給他們放了部喜劇電影，換來同學們山呼海嘯般地“老師萬歲”。

“老師老師，”楚新翹着二郎腿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 “出去的時候順手幫忙關個燈呗！”

杜可：“要不要再給你帶點可樂和瓜子啊？”

“實不相瞞, ”楚新從桌洞裏拎出一袋沙土瓜子, “我已經自己準備好了。”

教室裏哄堂大笑, 杜可伸指點了點他, 最後還是任勞任怨地幫他們把燈關上，帶上教室門出去了。

昏暗的教室, 低聲運轉的空調，放着電影的投影屏, 桌洞裏藏的汽水和零食……此時的氛圍簡直不能再好，大家吃着零食吐槽着情節, 時不時爆發出一陣大笑。

周景星悄悄從桌洞掏出手機，準備和好基友開黑。他最近在網上認識了個超厲害的野王, 把把帶他起飛, 此時見好基友發來信息，連忙和對方登上游戲。

右手臂被人碰了一下，他吓得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擡頭看見是謝予才猛地松了口氣：“吓死我了，還以為是老班呢！”

“換換位, 後面打去。”謝予說。

“為啥啊？”

“後面更隐蔽。”

周景星一想也是，痛快地和謝予換了座位。

謝予坐到了路雪辭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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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雪辭：“你就忽悠他吧。”

謝予輕輕笑了一下，從桌子下面摸索到了路雪辭的手。

路雪辭扭頭看他，見謝予正盯着教室前方的屏幕，似乎觀影觀得格外投入，只是無人知道在黑暗的掩映下，他在桌底捏着路雪辭的手，用拇指來回輕輕地摩挲着他的手背。

“唉老謝，”斜後面周景星突然傾身拍了謝予一下，“你熱點密碼多少來着？再給我說一遍。”

他身體湊的很靠前，如果無意低頭的話正好就能看到兩人牽着的手。

但路雪辭和謝予默契地誰都沒動，桌下的手十指相交，牢牢地扣在一起。

謝予是不怕周景星知道，路雪辭是知道以對方那感人的腦回路，即使看到了也只會感嘆一句“你們兄弟感情真好”。

“0716。”

“哦哦！”周景星“嗖”地一下坐回去了。

路雪辭想起來之前一塊吃飯的時候周景星向謝予要熱點密碼，謝予說的也是這個數字，遲疑了一下問了一句：“這是誰的生日嗎？”

“不是生日。”謝予微微靠向他，低聲說，“是我遇見你的那天。”

七月十六的盛夏，他第一次來到青城的高鐵站，在那遇見了一個幫他解圍的男孩。

一見傾心。

路雪辭不說話了，心口微微發燙。

電影放了兩節半自習課，他們的手一直牽在一起。中間路雪辭小聲說手心出汗了，謝予拿紙巾給他擦幹淨。

然後重新握在手心。

——

放假第一天，路東霖卡着點兒來給路雪辭添堵。

“小辭，你小姨身孕已經六個多月了，肚子越來越明顯，我不能不對她負責啊。”路東霖說，“我得給她個名分。”

路雪辭：“看見你後面的門了嗎？”

他倆此時在客廳，路東霖往後看了一眼，莫名：“哪有門？”

“對啊。”路雪辭說，“沒門。”

路東霖：“……”

他兒子罕見地給他講了個冷笑話，但他并不想笑。

“你知道因為公司領域擴展，我這段日子都在國外。”路東霖突然轉了話題，“但我不只是在忙工作。小辭，國外的醫療技術和水平比國內領先不少，我尋訪了不少眼科醫院，發現遙遙的眼睛并非全無希望。”

路雪辭一直無動于衷的神色陡然變了，眼神霎時變得淩厲起來。

“路東霖，”他盯着男人，“你別拿這個開玩笑。”

他自然知道路東霖突然提起這個是為了什麽。說起來，他這個父親對小兒子病情的關注比不上兄長的一半。自從了解到路潇遙的眼睛恢複幾率很小，路東霖就不怎麽在小兒子身上下功夫了。這些年是路雪辭利用各個假期帶着路潇遙全國各地一家家醫院的跑，縱使每次得到的答案相差無幾，也從沒想過放棄。

路東霖此時突然裝出一副好父親的模樣，還抛出了一個如此誘人的餌，無非是想以此為條件，換迎蘇曲盈過門。

“這麽大的事，我怎麽可能開玩笑？”路東霖拿出手機給路雪辭，“看，我聯系到了英國最頂尖的眼科專家凱文·布魯克，我把遙遙之前的檢查報告傳給對方，對方篤定地告訴我說這是由基因病變導致的視網膜變性。他們的團隊正好在進行針對基因病變的專項臨床試驗，并且已經初步取得了成效。他建議我把遙遙送過去做個全面的檢查，再繼續制定下一步的治療計劃。”

“如果你同意，我明天就帶遙遙出國。”路東霖說。

路雪辭仔仔細細把郵件內容看了兩遍，确認每一個字都是真實的之後，指尖忍不住輕輕顫抖起來。

國內的醫院一直查不出病因，但對方的語氣卻很有把握，是不是代表着有很大的希望能治好遙遙的眼睛？

“好，”他沒有任何猶豫，“我同意。”

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比得上路潇遙重要。

他不同意蘇曲盈進門是不想讓那個女人髒了他媽的房子，不想讓他媽死後在天上也不安生。但如果能治好路潇遙的眼睛，路雪辭相信蘇寄宛也會同意他這麽做。

離高中畢業還有一年，等他考上大學就帶路潇遙離開。他相信自己有能力養活他們兄弟兩個，到時候路東霖和蘇曲盈一家三口愛怎麽過怎麽過，都和他們沒有關系了。

假期第二天路雪辭陪路潇遙一起去了倫敦，在當地最頂尖的眼科醫院見到了路東霖之前說過的凱文·布魯克醫生。

布魯克将近六十歲，是眼科領域的權威專家，在全球醫學領域有着廣泛的影響力。但他本人看上去很和藹，向路潇遙了解情況的時候一直笑眯眯的，還摸摸他的頭叫他不要緊張。

路雪辭英文很好，便在一旁充當他們的翻譯。

“你弟弟的基本情況我已經了解了，接下來還要做個全面的眼底檢查。”布魯克對路雪辭說。

“好，謝謝。”路雪辭站起來微微躬身，最後還是沒忍住，“恕我冒昧問一句……他這種情況，有沒有治愈的可能？”

“我不能作保證。”布魯克很誠懇，“說實話，我只有百分之十的把握。”

路雪辭的眼睛卻陡然亮起來。

百分之十，比起以前的“毫無可能”，已經多了太多機會！

“真的非常感謝您！”

“不必客氣。”布魯克微笑，讓助手帶路潇遙去做檢查。

布魯克醫術高超，但并非慈善家，而且臨床試驗和治療需要巨額資金支持，普通人家即使聯系到布魯克，面對天價的治療費用也束手無策。

路東霖對蘇曲盈大概是真愛，為了娶對方過門，咬牙掏出數百萬來給路潇遙治眼睛。

治療是一個長期的過程，不可能一蹴而就，因此路潇遙要留在醫院進行長期治療。正好路東霖因為公司業務拓展也暫居倫敦，于是給路潇遙雇了個二十四小時護工，負責在醫院照顧他。

路雪辭假期這十幾天也在醫院陪着路潇遙。

“眼睛怎麽樣？”路潇遙的治療已經進行了四天，路雪辭每天都要問一遍，“有沒有什麽不同的感覺？”

路潇遙被他問的發笑：“哥，哪能這麽神奇啊。我要是這麽快就能看見，那就成醫學奇跡啦！”

恢複的概率只有百分之十，而且布魯克說過，這個過程十分漫長，即使見效也要數年的時間。

路雪辭也意識到自己的急躁，揉着眉心無奈地笑笑。

他發現自己在這方面的心态還比不上路潇遙沉穩。

“瞎了這麽多年，我都習慣啦。”路潇遙大大咧咧說，“而且把期望值放低才不會失望嘛。”

他一直都這麽懂事，懂事得讓人心疼。路雪辭伸手，輕輕摸了摸弟弟的臉。

“哥，你馬上要開學了吧。”路潇遙說，“我在這沒事，于姐姐很好，她能照顧我的。”

路東霖請的護工叫于童童，是個華裔女孩，二十五六歲，性格開朗熱情，但做事特別細心，和路潇遙相處的也很好。

“已經訂了明天的機票。”路雪辭說，“你好好治病，等放暑假我再過來。”

離暑假還有不到一個月，也快了。

“好。”路潇遙用力點頭，猶豫了一下，低聲說，“哥，爸和她領證了對吧。”

路雪辭嗯了一聲。

“對不起。”路潇遙說。

“說什麽傻話。”路雪辭在弟弟頭上揉了一把，“他早就鐵了心要娶蘇曲盈，和你有什麽關系。”

“但是……”

“大學我準備去B市上。”路雪辭打斷他，“到時候我們一起走，在B市租個房子。一年後說不定你的眼睛也好了，平時你可以跟我去學校玩，放假咱們就去周邊旅游。”

他勾勒的藍圖過于美好，路潇遙聽得眼睛都亮了，開心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