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開疆辟土

第46章 開疆辟土

顧效那天回來的很晚。

他到家時, 一推門便是飯香卷着中藥的清香撲鼻而來。

沈诃趴在餐桌上，已經睡着。桌上擺着三道菜，還有藥膳粥。

他摸了摸碗的外側, 尚有餘溫。沈诃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這飯菜應該是熱了好幾回。

把所有飯菜都拿進廚房，熱好後，他才回來喚醒沈诃，“醒醒, 吃了飯, 回房間睡。”

沈诃迷糊了好一會，看清來人後，小鹿一般的眼睛逐漸發亮。

“你回來了！我自己燒了幾個菜，正式慶祝你回國。”

自己燒的菜，又等了那麽久。

顧效垂下眼眸, “以後不用等我, 更不用……”

沈诃打斷他, “快吃飯吧, 我餓死了。”

顧效笑笑, 把筷子遞給他。沈诃一邊吃一邊同他嘟囔, “李鹿給我安排了六個課程，說是與其進組再哭, 不如先練哭。我現在才知道，真要端好演員這個飯碗，并不容易。”

“大嘴平臺那幫人實在沒有道德，誰有熱度就欺負誰, 連我都不放過？你見過自家狗仔逮着老板偷拍的嗎？”

“藤雨現在搞直播了，可掙錢呢。”

“我馬上就進組了, 導演剛才還給我發信息說，讓我做好随時進組的準備。”

“我爺爺和你爺爺現在都一起跑後山種紅胡參了，他們倆身體越來越好了。我奶奶偶爾也能在院裏活動活動，她現在愛上打麻将了，每天都要打上一盤，雖然長時間坐着不好，但她現在明顯笑容多了，爺爺也就由着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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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組長沒發獎金，聽說他要是發獎金的話，得有七位數，是不是真的？沒罰沒獎，他還是挺高興，現在也開始喝中藥，好好調養胃了。”

沈诃說了半天，戛然而止。

“怎麽了？”顧效問。

“我媽說過我幾次，吃飯時說話，沒教養。”沈诃不安地拿筷子戳小碟子裏的食物，突然又想起崔榮數落他拿筷子戳來戳去也很沒有禮貌，忙把筷子放下，悶頭喝湯。

顧效笑了一聲，“在自己家吃飯，怎麽舒服怎麽來，不然又怎麽叫做‘家’？”

沈诃愣了愣，眼圈驟然紅了。

對哦，這是他的家。

結婚前，只是想要一個大房子，過自由自在、沒有焦慮的生活。

而現在，這不再只是一個大房子，而是他的家。

他和顧效的家。

沈诃笑的眉眼彎彎，左邊唇角漾起一只淺淺的梨渦。

“嗯，在家裏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沈诃給顧效夾菜，“你多吃點，今天又忙這麽晚，是因為冬頁？”

“是。”顧效道，“還好你動作及時，沒有讓事情發酵，否則在國內引發輿論，誤導網友不說，要是被國外搬運，咱們國家又不知道該怎麽被抹黑了。”

“我也只是一時壓制，後續冬頁要是再有動作呢？”

網友的情緒來的快，也散的快，單靠網友的厭惡，壓制不了冬頁太久。

“他不會再出來蹦跶了。上次他那個《比慘大會》的視頻，就已經引起有關部門的重視，開始對他進行調查。本來還不想打草驚蛇，沒想到冬頁蹦跶的這麽厲害，我回來之前，已經收到他被抓的消息了。”

沈诃松口氣，“對，還是得國家出手。”

說完，他又想起顧羽，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顧效的臉色，斟酌着問，“那顧羽呢，他才是幕後主使。”

“顧羽做什麽事情都很小心，沒有留下任何證據，購買熱搜、投資節目，包括給冬頁錢，都沒有經過自己的賬戶。”顧效喝了口湯，冷笑道，“但是他既然是幕後黑手，就不可能不留下線索，哪怕是蛛絲馬跡，也一定能把他揪出來。”

沈诃又開始戳碗裏的菜，顧效看出他的遲疑。

“你想說什麽直接說就行，你我是合法伴侶，沒什麽不能說的。”

沈诃收起自己的小心，“你和顧效，也像我和沈茶那樣嗎？”

“比你和沈茶的關系更差。我們是親兄弟，卻是兩個陣營。顧氏集團的大權，他們想要，就一定會踩着我的屍體，才能夠得着。”

沈诃聽得心驚。

顧家父母已經把手伸向了顧氏集團，才會縱容顧羽這般針對BP實驗室。

也就是說，顧家父母早就有了想害死顧效的心思。

這可是自己的親兒子啊。

天下怎麽會有這麽多狠心的父母。

沈诃又問：“顧爺爺為什麽不選擇你父親來繼承集團，而是你？”

“其實顧家有個秘密，從未對外說過。”

沈诃聽了便搖頭，“既然是秘密，就不要跟我說了。”

話音落，他的手便被一只大手握住，溫熱的感覺讓他又鼓起了靠近顧效的勇氣。

“那、那你說來聽聽吧。”

顧效将碗稍稍推離，目光落在桌子中間那只開得熱烈的紅玫瑰上。

“其實，爺爺沒有自己的孩子。”

沈诃不自覺坐直身體，那麽好的顧爺爺，原來……

“爺爺當年有個深愛的男朋友，是個很厲害的科學家，後來出意外身故了。他無心再成家，就抱養了弟弟的孩子，也就是我爸。”

沈诃點頭，“原來如此，可你爸不是爺爺的孩子，你也不是爺爺的後代，爺爺幹嘛培養你，避着他？”

顧效的目光沉沉，連聲音都冷了下來，“其實當年，爺爺也像培養我一樣培養我爸，甚至對他寄予更多期望。只是在我爸八九歲時，爺爺發現了一個殘酷的真相。”

“該不會是爺爺的愛人身亡并非意外？”沈诃的聲音都在抖。

“你真的很聰明。爺爺一開始就沒有想到這點，過了好些年，才明白過來，那個時候已經晚了。”

沈诃問：“是你爸的親生父親幹的？”

“嗯。爺爺當時身體也不好，不準備要後代，所以兇手以為爺爺的遺囑裏，財産一定是留給他的，後來發現爺爺的遺囑裏，把所有財産都留給了自己的愛人。他怕爺爺要是有個萬一，他就什麽都得不到了，所以先下手為強。”

注意到沈诃的狀态不好，顧效将他的另一只手也握在了手心。

“他制造了一場意外，殺了爺爺的愛人後，就主動把自己兩歲的孩子送給了爺爺。當時爺爺已經心死如灰，想追随愛人一起，可看見那麽可愛的孩子，到底心軟，帶着病全心全意地培養我爸。”

“多年後，等爺爺發現真相，已經和我爸有了深厚的感情。他退回也不是，養着也難過，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中。”

“之後，爺爺不再如以前那般用心培養我爸，而是一心投入到他愛人追求的科研事業裏。”

“他身體越來越差，可公司很多科研項目都需要時間來推進，所以他需要一個繼承人，一個能保證繼續他所有科研項目的繼承人，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是我爸。”

沈诃道：“所以你出生後，爺爺選擇了你。”

“對。爺爺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我身上，這讓我爸媽十分不滿。我爸将爺爺不看重他，遷怒到了我身上。因為從小不在他們身邊，也沒什麽感情，時間久了，自然就成了他們無法繼承顧氏集團的絆腳石。”

“你爸知道當年的真相嗎？”

顧效想了想，“可能不知道。”

“如果知道，應該不會這樣瘋狂地想要獲得本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沈诃的話，顧效沒有反駁，但是眼神并不贊同。

有些人想要得到什麽東西，又怎麽會在乎這些東西屬不屬于自己呢？

這一番談話，讓兩人心裏都沉甸甸的，碗筷也不收拾了，洗漱完，就各自睡下。

沈诃本來存了一肚子的話，也沒說出來。他見顧效睡得沉，想着顧效工作辛苦，爬起來，在顧效唇邊輕輕親了一下。

“晚安，我的愛人。”

*

《盛光》馬上開機，沈诃被通知要提前進組，進行封閉式訓練。

冬頁的事過去後，顧效依舊忙的不着家。

有時候帶着一堆文件回來，有時候沒帶工作回家，但手上經常有青青紫紫的傷痕。

沈诃追問，顧效就笑着說是拍桌子發脾氣，自己把自己傷了。沈诃不信，但又問不出來，只能多叮囑嚴慶福照顧好顧效。

他進組一去便是月餘，過了封閉式訓練，直接開拍。

拍攝還算順利，轉場雲南前，劇組放了五天假，讓大家喘口氣。

李鹿把沈诃從片場接走，在路上一直看着沈诃，張嘴想說什麽，又糾結地咽回。

沈诃裝作看不見，低頭玩手機。

“算了，我還是跟你說了吧。”李鹿自己妥協了，“你媽崔榮最近一直來公司，就坐在前臺不走。她想見你。”

《盛光》劇組保密工作做的非常好，沒人知道他們在哪裏拍攝。沈诃拍攝期間手機都要上交，晚上回酒店和顧效談情說愛的時間都沒有，哪有工夫回崔榮的信息。

李鹿知道沈诃家裏的情況，嚴慶福也交代過，不要讓沈家人靠近沈诃，所以他很猶豫要不要把崔榮想見沈诃的話捎到。

“她看起來，好像有很急的事。”李鹿斟酌着說，“我聽說最近，沈家的聲音連受重創，好像連銀行貸款都還不上了，你家裏那套房子挂出去拍賣了。”

沈虛佑雖然人品不行，但做起生意來倒也有幾分手段，不然也不會憑借着沈老爺子的本錢，成功在好幾個行業裏開疆辟土。

“跟我沒關系。”沈诃繼續玩手機。

李鹿不再多言。

車開到梧桐院大門時，突然竄出來一個人，吓得司機猛踩剎車，沈诃沒防備，額頭狠狠撞在前排座椅上。

“沒事吧，沈诃？”李鹿見沈诃捂着頭半天不動，吓死了，“頭暈嗎？”

沈诃半晌才坐直身體，“剛才暈的厲害，現在有點想吐，但是還好。”

“別撞出個腦震蕩，顧總得殺了我。”李鹿大怒，“誰啊，怎麽往車上撲，活膩歪了？”

司機在前面吓得不輕，手指都在抖，“李哥，咱撞到人了。那人躺在地上，一直沒動。”

這麽一說，李鹿也顧不上生氣了，慌忙下車查看。

沈诃忍着惡心，也跟着下了車。

躺在地上的人，居然是他認識的人。

“媽？”沈诃只覺得頭更暈了，“你沒事吧？”

崔榮見沈诃下車了，這才送地上爬起來。

她沒被撞到。

“小诃，我有話跟你說。”

只不過是走了兩步，頭暈症狀突然加重，沈诃只覺得天旋地轉，他扶着車，忍着惡心感，同崔榮道：“有什麽話，改天說。”

“我根本見不到你。小诃，就算當年我和你爸做的有什麽不對，你的命也是我給我，難道兩句話的時間都不能給我嗎？”

崔榮步步逼近。李鹿看沈诃狀态不對，擋在崔榮和沈诃中間。

“崔女士，今天不方便。”

“算了，你可以說。”沈诃想推開李鹿，眩暈下，伸手居然推了個空。

他知道自己很快支撐不住，不等崔榮開口，“我知道，你就是需要錢。結婚前，你答應給我的兩百萬，我可以還給你。”

“我不是為了錢。”崔榮看看李鹿和司機，“你們先走開，我想單獨跟沈诃說話。”

李鹿暴怒，“你還是他媽呢，你難道看不出來你把他撞傷了嗎？沈诃都答應給你錢了，拿着錢走就是了。兩百萬不夠，找顧總要去，別纏着沈诃！”

換作以往，有人敢對崔榮大呼小叫，崔榮當場便會翻臉。現在李鹿對着她說的這麽難聽，崔榮也只是理了理頭發，“我就想現在說，單獨和他說。”

“我叫保安……”

“沒事，讓她說吧。”沈诃示意李鹿和司機離開。

兩人雖然站遠了些，但眼神一直盯着沈诃身上。

“小诃，我不是來要錢的。”崔榮壓低聲音，“顧效的媽媽來找我了，她想殺了顧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