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第 2 章

走廊內冰冷的燈光映襯着江景淮的臉更加棱角分明，眼窩微微的往裏凹了凹。他的眼中閃爍着點滴微光，眼角泛紅，一直在抿嘴。

瑅浔走在一旁，翹首望着他：“江上尉，你好像有什麽心事？你哭了嗎？”

江景淮只是一直走着，望着窗外，默默地嘆了一口氣，道：“沒有——及沒有任何心事也沒有哭。只是，懷念曾經了。”

“懷念……曾經？”瑅浔扭過頭，也跟着江景淮看着窗外。

地下城只能通過時間來判斷是黑夜還是白天。窗外黑漆漆的，卻有着萬家燈火般的明亮。而就在這家“醫療院”的不遠處，有一條人造河道，人們可以圍着河散步、聊天、生活。河上映襯着燈火輝煌、人們的秉燭夜談，記錄着一舉一動。有時，它會聽一段故事而聽哭，河面上就泛起微微波瀾；有時，有個淘氣的孩子往河裏打水漂，它就會激起陣陣漣漪，有小圈的、大圈的還有不大不小的。

瑅浔大抵是知道了江景淮在懷念什麽。

懷念的是曾經的一切。

他需要撥開圍在他周圍的一片又一片的花瓣，才能聞到來自玫瑰的芳香。

——可惜，屬于他的玫瑰已經枯萎腐爛了。

“你說，是不是我小時候不被親生父母抛棄，或許我會過得比現在更好。”

江景淮低頭看着瑅浔。

“又或者說，我只要不遇見‘德拉塔’和陳榕，我能活得更加快樂、開心。”

江景淮又繼續說道。

瑅浔轉過頭，往前看去，那是一望無際的走廊，只有頭頂的燈光，還有遠處的杜斯特和戴維斯。

“有些人、事、物，若是惹你不怡情悅性了，那就試着去忘記——這樣或許不會那麽累了。“瑅浔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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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思維方式很奇特，瑅浔。“說罷，江景淮側身故意用胳膊蹭了一下瑅浔的胳膊，便超過他，繼續跟着杜斯特和戴維斯。

“嚓。”

這一聲輕得不能再輕，江景淮沒有聽見，但瑅浔卻聽見了，而且聽的一清二楚。

江上尉走過瑅浔身邊時，微微帶起來的風，吹了吹瑅浔柔軟的頭發，碰了碰瑅浔白淨的鼻子，又流進他的心裏。

他并不知道江景淮是故意的，卻願意相信他是故意的。

好像每次江景淮在他的身邊，哪怕隔了十幾米遠，他都覺得兩人的心挨得如此之近。每次只要有江景淮陪着，瑅浔總覺得十分有安全感，這種安全感最先源于：瑅浔懵懂地來到這個時空中，江景淮見他的第一眼就給他戴上了手铐。

手铐是鐵做的，但瑅浔總覺得手铐能把他燙的渾身發熱。

——我很慶幸，我能在這個時空中遇見他。沒準，等我離開了之後，他對我做的一切、他的一言一行、他的一字一句、他的一颦一笑，可能會永遠永遠刻進了我的DNA中，一輩子也忘不掉。

江景淮。

多麽春風化雨的名字。

他也是一名威風凜凜的上尉，穿上披風，站在通天塔的塔頂上，頂上怒吼的狂風，将他的披風吹起，手握着一柄槍，回過頭，看着我。

想着想着，瑅浔就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只要有江景淮在，他就特別開心。

是一種對他人不同的開心。

那是什麽情感？

瑅浔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瑅浔！”江景淮在離他不遠處等着他，“你別走丢了。”

瑅浔回過神，即刻跟過去：“來了。”

杜斯特拉開辦公室的鐵門，把開關打開。

“啪嗒”一聲，燈亮了。

蒼白的燈光充斥着整個房間，包括那條長長的走廊，有幾分說不出來的冰冷。一切的物品還在原來的位置上原封不動，走廊中兩排陳設着的改造體、實驗品、培養皿……包括走廊盡頭，那顆依舊怦怦跳動的心髒。

“‘阿萊斯’的心髒怎麽跳得和剛才頻率不一樣？”瑅浔盯着那顆放在玻璃罐子裏的心髒，說道。

杜斯特收起鑰匙，朝瑅浔這邊走來。看了看“阿萊斯”的心髒。

“哦，天哪！這個是肉眼可見的不對。不論是正常的改造體還是像‘阿萊斯’這樣特殊的改造體，心髒每分鐘搏動次數都應該和正常人一樣，一分鐘心率60——100次，但改造體畢竟是改造體，通過電流來計算并測量心跳，肯定會有點偏差。而這種偏差一般不會超過20%，也就是說——改造體的偏差心率大致為：75——120左右。”杜斯特從玻璃罐子底下的放置臺上取下一個測量心跳的儀器，計時了‘阿萊斯’心髒一分鐘跳動次數。

“心髒跳動次數微弱。”儀器中傳來機器編成的冰冷聲音，“按下E鍵，可申請重新檢測。”

“真是糟糕。”杜斯特失望地搖了搖頭。

江景淮一個箭步沖上前，将瑅浔擋在自己身體後面。

他伸出手想觸碰一下關押“阿萊斯”的鐵門，剛碰到，卻被鐵門前橫豎七八的警戒線裏流動的電流點了一下，松開了手。

江景淮覺得手臂有些疼痛感和麻痹感,有種熟悉的感覺席遍了他的全身。

似曾相識……我經歷過。

戴維斯走上前，用手指往鐵門邊上的指紋解鎖器裏按了一下。

“指紋驗證通過，進入者：Davis；性別：女。”

戴維斯回首，沖他們笑了笑：“好了，登的是我的指紋。”

瑅浔沖戴維斯點了點頭，便推開了鐵門。

卻見裏面一片狼藉，說明單、設計稿以及醫療的藥瓶被打翻在地，撒了一篇，手術刀就胡亂地扔在地上，四處都是被撕得破碎殘缺的紙屑。而躺在手術床上的“阿萊斯”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瑅浔環繞四周：“它去哪裏了？”

江景淮走上前，似乎是安慰他一樣，拍了拍瑅浔瘦弱單薄的脊背：“逃走了。”

“逃走？”瑅浔問道。

“嗯，看那邊的窗戶。”江景淮指了指對面半開過的窗戶，又看了看剛才沒發現已經撬了半角的鐵門，“‘阿萊斯’和‘德拉塔’一樣，都是特殊的改造體。不過可能‘阿萊斯’比‘德拉塔’更高一籌，無論是在智力、能力、行動、思維上，都可以看出來。‘阿萊斯’可能是看到了什麽東西，讓它受到刺激，于是它想撬開鐵門，卻發現撬不開，便硬生生地破壞了半邊窗戶，破窗而出。”

“當然，這裏是四層，四層樓差不多11米——12米高。按照這個高度，已經超過了人類的極限。但它身為特殊改造體，它的身體是沒有知覺的、它的骨骼是堅硬且靈活的，所以這個高度，對于它來說，并沒有什麽難度。”江景淮答道。

瑅浔方才如夢初醒，自從他看到江景淮的第一眼，他就覺得江景淮不簡單。無論是從智商、情商甚至武力值，在他心裏都是最頂尖的。

想當年，瑅浔最敬佩的是胖子，他對電腦的零件、構造、功能都了如指掌。瑅浔的電腦屬于每隔幾天就會出幾次問題的那種老機型，但這些問題在胖子手中卻好像信手拈來，所有的問題只要一經胖子的手中，就會變得妙手回春。

所以，有時候瑅浔就在想：為什麽自己活得還不如一個胖子……

這時，瑅浔察覺到有人在背後拍了拍他，他擡頭一看，對上了江景淮那柔和、一塵不染、虔誠的目光。

“走了。”江景淮半蹲下來，伏在瑅浔耳邊柔聲地說道。

瑅浔有些恍惚，半晌後才擡起頭問道：“去哪裏？”

“忘了？”江景淮拉住瑅浔的棱角分明的手，“拿上‘阿萊斯’的心髒和那兩具屍體，屍體拿回總部研究，沒準能找到‘阿萊斯’莫名其妙失蹤的線索，而我們的首要任務就是——去尋找丢失的‘阿萊斯’。”

瑅浔和江景淮在維爾利“醫療院”門口與戴維斯和杜斯特告別，便上了車。

“一路順利——Good Luck！”戴維斯揮手喊道。

說罷，轉過頭，悄悄地對杜斯特說了一句話。

瑅浔倚着車窗看到了二人的秘密交談，但他沒當回事，就當是二人之間有關工作的悄悄話了。

“系好安全帶。”江景淮整理了一下有些雜亂的衣物，側頭看着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瑅浔。

瑅浔應了一聲，便拿起“阿萊斯”的心髒看了又看。

“我發現，心跳頻率好像正常了。”瑅浔拿出杜斯特在他們出發前給他的心率測量儀，按下了A鍵，開始計時——一分鐘也就是60秒。

1、2、3……

28、29、30……

58、59、60……

一分鐘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也并不是一眨眼的功夫，而是一個磨練耐心的過程。

瑅浔按下了E鍵。

心率測量儀的顯示屏上開始飛速劃過許多數字，同時伴有“滴”的聲響。讓江景淮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瑅浔說道：“正在計算中，稍安毋躁。”

江景淮這才平順了眉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好。”

“心髒一分鐘跳動頻率正常，跳動次數：65。”儀器發出了冰冷無情的結果。

“看來，‘阿萊斯’似乎找到了一個庇護所。”江景淮轉了一下方向盤，中央軍總部的配發轎車順勢轉了一個彎，“它雖然不見了，但它的心髒還在。我們可以通過對它心髒一分鐘跳動頻率的測量，來猜測它現在的處境是否安全。”

“當然，”江景淮踩了一下油門，轎車加快了速度，“我們的首要任務還是将這兩具屍體送到總部附屬的檢查府，讓他們的偵察隊和我們一起調查這兩具離奇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