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章

第 19 章

江景淮倏地拿出槍,指着那個“德拉塔”。黑洞洞的槍口在昏暗的密室裏泛着詭異的光,仿佛只在千鈞一發之際,便能一彈斃命。“你到底是誰?”江景淮舉着槍說道,“‘德拉塔’已經死了,不要耍這些愚蠢蒙昧的把戲。”

“德拉塔”掏出匕首。匕首的握把上刻着一條銀蛇,銀白的身體上沾上幾滴血跡,仿佛畫龍點睛,感覺下一刻,銀蛇就要朝他們撲來。江景淮看着那條銀蛇,突然想到了什麽,繞道“德拉塔”身後。

“德拉塔”伸手一勾,将江景淮連人拔起,狠狠地往後飛去。江景淮抓住牆上的挂住朝他的肩膀打了一槍。“砰”的一聲,那人的肩膀立馬炸開了火花,澆在了地面上,燃出一團微弱的火光。

他朝江景淮猛撲過來,緊握匕首,想刺中面前之人的心髒。江景淮閃身一躲,跳到桌子上,又對“德拉塔”打了一槍。那一槍打到了他的腳踝,“哐喳”又爆出一團火花,滴落在地上,和原先那團微弱的火光連成一片,溫度頓時升高了好幾度。

而在打這兩槍的時候,江景淮發現一個問題——就是面前這個自稱為“德拉塔”的人,不管他是刺他的時候,還是被子彈打穿的時候,他既沒有說話,表情也像初見一樣,絲毫沒變。這不像是一個改造體應有的本能,“德拉塔”是高級改造體,那麽他就有人也有的七情六欲、五花八門的情感,也能感受到疼痛。

就在“德拉塔”朝江景淮再一次猛撲過來的時候,江景淮握住他的手腕,往左側一掰,只聽“咯吱”一聲,骨頭就斷了。但面前這人完全不受影響,他将手掰直了,發起第二次進攻。

江景淮倏地皺起了眉頭。一道亮光快速升起,又快速下落,死死地朝江景淮胸腹插去。江景淮拿手槍抵住了匕首鋒利的刀刃,将手槍輪空轉了個圈,匕首也順勢往上。他眼疾手快,在匕首下落的那麽一瞬間,握住了那把匕首。

很快匕首上的銀蛇突然眼中冒出死一般的光亮,像是看到了令人垂涎欲滴的獵物。一下子從刀柄上竄出來,攀上江景淮的手臂,咬了他一口。很快,毒素順着傷口順勢向皮膚滲入,經過血液循壞,使整條手臂都趨于麻痹狀。他手一麻,手槍“哐當”掉在了地上。“德拉塔”面無表情地朝他刺過來,江景淮避之不及,驚恐地看見雪亮的匕首泛着冷光,對着他的胸膛刺過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瘋眼”的手默默伸進了口袋,将一把銀色的手槍掏出,然後飛快地擡起手。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自己已經許久沒拿槍,再一次拿住曾經陪他殺戮果斷的手槍,有些欣喜若狂和恐慌不安。

“瘋眼”确定好“德拉塔”的位置,扣住了扳機。一瞬間,火紅色的彈藥飛出槍膛,以離弦之箭的速度,朝“德拉塔”奔去。只聽“啊”的一聲,“瘋眼”睜開眼睛,看着“德拉塔”被擊倒在地,流了一地的血。

“瘋眼”只覺得自己的胸膛起伏得很厲害,氣息和力量似乎都用盡了,他擡起沒握槍的手,捏緊了拳頭,又張開。他眼中閃着光,看見江景淮用着難以置信的目光,一直在盯着他。

“你為什麽會有槍?”江景淮捂着手臂,喘息着說道,“根據《北部地下城規章制度》規定,公民無法私自攜帶槍支彈藥。”他用犀利的目光看着“瘋眼”。

“瘋眼”的身體像是灌了鉛,無數的石膏堆積在他的身體中,淹沒了他的四肢,覆滅了他的肺,讓他喘不上來氣,整個人軟塌塌地僵立在原地。“我……我不知道。”“瘋眼”答道。

江景淮“哼”了一聲,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走向“瘋眼”。他的眼中閃爍着迷茫卻又清晰的光,緩緩地擡起那受傷的手臂,抓住“瘋眼”受傷的肩膀,又松開,握住了“瘋眼”手中銀色的槍。

“這把槍,我認識的。”江景淮說道,“在十幾年前,我就在某個地方——不過現在那個地方我已經忘了,我看過這把槍。和現在你手中的這把,幾乎一模一樣。”江景淮低聲默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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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眼”一哂,将手槍遞給了江景淮的手中。整張臉像番茄一樣紅,鼻頭還在微微冒汗,內心十分慚愧。“沒準只是巧合吧,這把槍——我随便撿到的。”他小聲說道。

“不,你千千萬萬不要在瞎說了。他第一次見到我時,也說他的身份ID卡是撿到的,現在他又是第一個把我弄丢的。”江景淮呼出一口氣,對“瘋眼”繼續說,“所以,你千萬不要對我将‘我随便撿到的’之類的話語了,不然……我怕連你都丢了。”

“瘋眼”有些熱淚盈眶,他看着面前的江景淮,突然有很多話想呼之欲出,卻又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該對江景淮說什麽,若是說錯了什麽,或者有些話太誇大其詞了,怕傷到自己和他。

“瘋眼”嘆了一口氣,将江景淮抱住,緊緊地讓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拍拍他的頭,關切地說道:“你這一生,苦了太久,甜的就像刀尖舔糖,美好都是短暫的。你知道嗎,江景淮。我很喜歡玫瑰,尤其是紅色的玫瑰,因為它即代表着愛情,有代表着友情和親情。玫瑰的花柄上有許多小刺,稍不注意,就會劃傷你自己。”他又幫江景淮擦了擦淚水,“你是一朵經歷過風吹雨打的玫瑰,你逆風而行,你光芒萬丈。”

火光映襯着二人的脊背,他們緊緊地貼在一起,灼熱的溫度燒得自己渾身通紅。但他們眼中帶笑,就像是一場悲喜交織的隆重邂逅。其實,有些人,有些事不用太多言語的敘述,到了一定的時間和空間,所有的一切都會水落石出。當初海枯石爛的海誓山盟就像一張紙,風一吹,就飛走了。你怎麽走,你怎麽跑,你都追不上它——不如就放手,讓往事如煙散去。

江景淮擦了擦淚水,輕輕地推開了他,道:“‘瘋眼’,不知道為什麽,只要你在或者他在,我都會特別安心。”他笑了笑。在“瘋眼”面前,江景淮似乎卸下了所有包袱,以最真實的一面又哭又笑。而“瘋眼”就像聽一個悲喜交織的故事的聆聽者,給予一些關愛的解答和接待。

“所以——我可否問一下,你真實的名字。”江景淮看着他。

“瘋眼”的動作一頓,但看着江景淮步步緊逼的目光,他只好作罷:“我怕我說出來,吓到你。”

四周密閉的空間令瑅浔有些恐懼。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連最後一縷光都消失了。他突然開始後悔,一開始,他就不該沖動。而他也渾然不知,江景淮到底怎麽樣了。

他按住耳邊的微型通訊器,說道:“瑅浔,申請與中央軍總部基地江景淮上尉通訊。”

耳邊先是短暫的“嘟”“嘟”聲,随後是漫長的沉默。

過了許久,微型通訊器才朗朗開口:“因對方長久未接聽,申請通話默認已駁回。”

瑅浔眼中的光突然滅了,無聊的他摩挲起了自己的身份ID卡。他不知怎的,按住了身份ID卡的開啓鍵,屏幕倏然亮了起來,瑅浔的眼睛一陣難受,他随意地将身份ID卡往後一翻,卻照見牆上有一行暗色的字。

他走上前,繼續用微弱的光線照着。這好像是用血跡寫的,但早已幹涸。

我一個人走在熔岩烈漿上,

世界将獨自沉淪在灰飛的火焰中。

我一個人走破碎的樓梯上,

人類将獨自淪陷在一敗塗地裏。

我要沖破熔岩烈漿,我要沖破破碎樓梯!

沖破,沖破!

打碎一地幻想!

——伊斯特·奧帕森寫于2066年

“伊斯特·奧帕森……”瑅浔的骨節分明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摩搓着這個字。

伊斯特·奧帕森是在“鋼鐵時代”禁锢在這裏的囚徒。他曾經是中央軍總部基地中的少尉,後因參與“反德”(反“德拉塔”)行動時,暴露自己的身份,被中央軍隊抓走,關押在這裏。

瑅浔立馬跑過去,拉開了被灰塵覆蓋的抽屜。只見裏面有一個鐮刀,刀刃上沾着血跡,泛着深紅色的光。這把鐮刀不知道已經殺過多少個人了,刀刃卻還是鋒利無比。他看四周沒人,便将鐮刀拿了起來。

只見,在身份ID卡的照耀下,鐮刀的刀把上刻着一行字“aM,今夜大駕光臨”。“aM”瑅浔并不知道,但沒準江景淮知道。想到這裏,瑅浔又按住微型通訊器,給江景淮通訊。

但他又猶豫了一下,發現刀尖上也沾着密密麻麻的血跡。一般來說,鐮刀以彎刃為主,彎刃也是攻擊的利器,而刀尖上的直刃通常都是不沾染血跡的。但這把“aM”鐮刀的直刃上卻沾染鮮血,而且還是大面積的,瑅浔不由地疑惑。

瑅浔又再一次按住微型通訊器:“瑅浔,申請與中央軍總部基地江景淮上尉通訊。”

這次,一次成功。

“已接通成功。”

對面的江景淮停頓幾秒,問道:“你是?”

“瑅浔。”瑅浔說道。

江景淮瞳孔一縮,頗為擔心地說:“你怎麽了?”

“江景淮,‘aM’是什麽?”

江景淮往後退了一步,問道:“你問這個幹什麽?”

“我找到了鐮刀。”瑅浔說道,“鋼鐵時代遺留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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