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章

第 21 章

“錯誤,請勿通過!”盧西娅居高臨下地說道。紅色的激光飛快地朝江景淮和“瘋眼”掃來掃去,四周有迷霧速速襲來。這時牆角伸出來無數根細密的線,從起點到終點速速相連,線上又伸出來無數根細密的小刺,它們困住了江景淮的去路。

這時盡頭的鐵門倏然拉開,兩個全副武裝的人走出來。他們身着暗黑色的戰甲,每走一步,肩上都會噴出紫色的煙霧,還會發出“吱吱呀呀”的機械振動聲。他們帶着類似于蒼蠅一樣的面罩,在迷霧中散發着紫色的光芒。他們端着能量槍,指着江景淮和“瘋眼”。

“你們是誰?”打頭的那個人越走越近,直到他突破迷霧,離江景淮的距離所剩無幾之時,才葛然頓住腳步,他的手微微發抖,“江……江景淮?!”

江景淮朝他點點頭,只身穿過迷霧和細線,走到打頭的那個人的面前。他舉起手槍,指着那個人說道:“不錯。身為中央軍總部基地的人,還有北部地下城最高掌權者我有權管理你們這種違法團夥和違法建築。”他擡眼看着那兩個人,眼中散發着幽幽的光,起初的慈悲感全無,幻變成了殺氣騰騰的瘆人感,“誰允許你們在廢城裏有廢棄建築改造新型建築了?你們這些建築到底花了國家儲存的多少紐特?”

第二個人沒有說話,他彈跳起來,踩住每一條細細的線。他的機甲還早“呼呼”冒着紫色的蒸汽,手臂那部分戰甲上附着一個弓弩。只聽“嗖”的一聲,一只血色的箭朝江景淮飛過來。江景淮擡腳也走上那風雨飄搖的細線,仰身彎腰,躲過了那只箭的射擊。箭芒狠狠地插入堅硬的牆壁,失去了血色。

那人摘下面罩,露出栗色的頭發,朝江景淮眨了眨雙眼:“好久不見,江景淮上尉。自打從醫療院見到你,就覺得你是一個特殊的人。”

江景淮立馬沖上前,繞過戴維斯,輕聲在她的耳邊道:“可我一點都不覺得你是個好人,從那天晚上發現你的草圖開始。”

戴維斯擡腳踢了江景淮的腹中,他吐出一口鮮血。很快,便舉起手槍朝兩個人腳下的細線開了一槍,那細線便分崩離析了。二人都不由自主地從線上掉了下來。江景淮趁機朝戴維斯的腿部開了一槍,火紅色的子彈穿透厚重又堅實的機甲,打在了她的皮膚上,發出一聲犀利的慘叫“啊——”

打頭的那個人并沒有扶戴維斯起來,而是飛快地站到第二根線上,再跳到第三根、第四根……一直到江景淮面前,從停住腳步。他拿出能量槍,對準江景淮的胸口。江景淮勾唇一笑,輕“哼”一聲,擡手舉起能量槍的槍口,往空中一甩。二人一見此場景,便一齊跳起來。江景淮閃身撞了那個人一下,抓住那能量槍,按住扳機,朝盧西娅打了下去。

很快機器被火子彈的威力炸的細碎,巨大的能量就像一只劍,橫掃了全部的細線,是整個牆壁都開始坍塌。四周頓時着起了大火,火焰泛着橘紅色的光不斷地朝他們四個人逼近。

卻見那兩個人因為自身的裝備優勢,非常輕松地通過火圈,朝着盡頭的鐵門沖過去。——他們想鎖上鐵門,将江景淮和“瘋眼”困住,活活被火燒死。

“瘋眼”眼疾手快,找到了火焰中的一個缺口,飛快地領着江景淮沖出了火圈。他握住銀槍,朝打頭的那個人開了一槍。戴維斯聽見槍聲,回過頭,看着那飛快的子彈穿膛而出,大叫一聲:“卡爾!小心!”說罷,飛奔地朝卡爾撲去,将他壓在自己的機甲下方。

“砰——”子彈差一點就打在了戴維斯的身上,它掉在了離他們不過幾厘米的地面上。戴維斯一挑眉,對他們挑釁道:“你們永遠也別想進去——卡爾,關門!”

“站住——”“瘋眼”手握銀槍,吹了一口氣。在卡爾關門的一瞬間,一顆子彈橫沖直撞地打在了卡爾的胳膊上。機甲宛若爆炸一樣,從裏到外,紛紛地脫離了主體,在空中炸開了一道鮮紅的血線。就在這時,江景淮就像脫缰野馬,拽着“瘋眼”用要多塊有多塊的速度,疾速地向大門的方向沖去。

那一刻,江景淮腦海中空白一片,只聽見耳邊呼嘯而過的熱風,吹着他內心發癢。他唯一的信念就是穿越火圈,走進廢城盧西娅伊甸園的腹地。他要去尋找“aM”的真相,要去尋找鐮刀的主人,也要将“瘋眼”的姓名逼問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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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亮就在眼前了!他閉上眼睛,拽着“瘋眼”一腳跨過了鐵門和腹地的分界線。江景淮回頭看了一眼被熊熊火焰吞噬的暗黑走廊,再看看面露驚恐卻還是拼命往前走的戴維斯和卡爾。他們的頭發已經被汗水淋濕,戴維斯的半身着着火,一半的機甲隐匿在火中。

她眼神中露出一絲憐憫,半是哀求,半是祈禱地看着江景淮。江景淮将這滿目瘡痍的一切都盡收眼底,他思考再三,卻還是閉上眼睛,将鐵門死死地關上。黑色的陰影逐漸蓋過燈光,封閉了一切與外界有關的信息。

只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鐵門,門的外面是希望,門的裏面是來勢洶洶的大火和陰郁密布的絕望。

江景淮按住微型通訊器,跟瑅浔通了訊:“瑅浔,你在哪裏?鐮刀在哪裏?”

還沒等他回答,江景淮就聽見樓上有玻璃被擊碎發出的“噼啪”聲響。

瑅浔擡手抹了一下被鮮血染紅的嘴唇,領子被撕壞了,只剩殘缺破碎的布料。而面前的戴着面具的人卻還是完好無損,他的打鬥中還露出優雅,頗有紳士的文質彬彬之感。

“媽的,你是什麽打不死的東西!”瑅浔大聲罵了一句,捂住還在流血的肋骨處。只見,那人又掏出匕首,扔到空中。在上升到一定高度上,匕首頂部的銀蛇閃過一絲冷光,又一次咬住了瑅浔的肩頭。瑅浔也不甘示弱,他手握鐮刀,飛檐走壁,蹲坐在雜亂的家具上,雙腳飛速離地,狠狠地朝那人刺過來。

一道藍色的光芒閃過,與晶瑩的匕首撞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能量,将玻璃、牆面給震碎了一部分。二人都被巨大的能量廢除了幽閉的空間,來到了外面。

瑅浔的眼角泛紅,大口呼吸着。他只覺得他每一呼吸,身體都會沉重幾十倍,肺部像是插着一把巨大的刀,“咯吱咯吱”響的生疼。

“把鐮刀給我!”那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裝,拍拍自己肩頭的灰,看着瑅浔,“把……鐮刀換給我!”說罷,他又按了一下頂部的蛇身,匕首瞬間壯大了好幾倍,變成了一把銀色的劍,劍芒上刻着銀色的蛇的花紋。在月光下,發出泠泠的光芒。

他輕笑一聲,飛快地提着劍朝瑅浔橫掃過來。看着淺藍色的能量離他越來越近,他的眼中布滿恐懼和不安,但自己的身體像是灌了鉛,不停的抽搐。

随着腹部的血流失的越來越多,他的視線越來越模糊。漸漸地,他覺得天旋地轉,也看着淺藍色的能量波離他已經近在咫尺,卻無能為力。他覺得自己張開雙臂,身體向後仰去。

他正存在于一個失重的空間中,随着身體的漸漸下降,他也覺得自己力不從心。

要死了嗎……

“瑅浔——”江景淮飛快地朝瑅浔奔過去,他不顧跑步濺起來的玻璃片劃破他的臉頰,流下的血,也不顧“瘋眼”的制止。他只知道,只有這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他必須得向瑅浔飛奔過去。

這時,江景淮感覺自己的半邊身子流出了鮮血,是的,他并沒有感覺錯。淺藍色的能量波直沖沖地朝他襲來,劈天蓋地地将他半身都割滿了傷口,鮮血噴湧而出。但這些他渾然不顧,沖上前,死死地将昏迷的瑅浔抱緊在懷中。他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沾滿鮮血,一遍又一遍拂過他的滿是傷口和血跡的臉。江景淮終于忍不住了,哭了起來。他将瑅浔摟起來,讓他的肩膀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一第一滴眼淚破天荒地流了出來,滴在了瑅浔破碎的衣服上。

如幾個月前一般,在通天塔坍塌之時,江景淮接住了瑅浔。而現在,熟悉的場景剛才用重新在生死線上經過。此時在江景淮的內心之中回蕩着種種複雜的感覺,這種感覺即是久別重逢的喜悅,又像是失而複得的釋懷。

——我又一次地在生死線上接住了你。以後,不管你要任性或者你要離開我多少次,我都不會再松手了。我怕我一松手,連你都弄丢了……

“瘋眼”立在遠處,看着江景淮跪坐在殘碎的地板上,抱着奄奄一息的瑅浔,不覺有些熱淚盈眶。

此時,荒涼的微風吹動廢城盧西娅伊甸園中的一花一木、一草一樹還有二人一景。有困在火焰走廊中的,且永遠也回不來的人,也有早已逃得不知所蹤的蒙面者……當然,還有江景淮和瑅浔心靈之間的缱绻纏綿的脈脈情愫,靈魂之間的默默低語。

“瘋眼”釋懷一笑,一瘸一拐地走上破碎的樓梯,進入瑅浔曾困在那裏的幽閉空間。在皮靴踏進木門的那一刻,“瘋眼”的記憶在浮光掠影般的重現。時光物換星移,已經不知道聆聽過多少苦痛者的遺憾了。

他面露沉重,轉過頭看着潔白的牆面,他看見一篇若隐若現的詩。

我一個人走在熔岩烈漿上,

世界将獨自沉淪在灰飛的火焰中。

我一個人走破碎的樓梯上,

人類将獨自淪陷在一敗塗地裏。

我要沖破熔岩烈漿,我要沖破破碎樓梯!

沖破,沖破!

打碎一地幻想!

——伊斯特·奧帕森寫于2066年

“伊斯特·奧帕森……”“瘋眼”用龜裂的手,顫顫巍巍地觸碰着牆壁,手指摩搓着每一個字包括字中的一撇一捺。

他有些如鲠在喉。

“你來了?”“瘋眼回頭一看,看見一個蒙面者站在門口,半是悠閑地倚靠在破裂的木門,”真是可惜,剛才和那個小東西打了一架,沒有給你來個豪華盛宴。”

“瘋眼”盯着蒙面者的一舉一動,一瞬間,竟然思緒萬千。

“你記得我?”他指了指自己的心髒,對蒙面者問道。

蒙面者沒說話。“瘋眼”便放下戒備,一步一步,顫顫巍巍地朝蒙面者走來。他的目光中飽含期待和小心翼翼,走的步步驚心。而蒙面者似乎也沒有反駁,只是任由他慢慢地朝自己走近。

他每走一步,心跳就劇烈了一次。無數記憶都在步數中切換着身影,從兒時的牙牙學語再到成年的海誓山盟,最後到二人的離經叛道。

蒙面者似乎也有些哽咽,他張開嘴,對他笑了笑。但隔着面具,眼前的老者,似乎也看不見。“伊斯特·奧帕森……伊斯特·奧帕森……你又要走了,是嗎?”

“你還記得我們的‘海誓山盟’嗎?”“瘋眼”深情地凝望着蒙面者。

那是四十年前,廢城還沒荒廢,外面有深邃的森林。伊斯特穿着單薄的襯衫,悠閑地游走在裏面。少年的襯衫了沾着晨曦未散的雨露,一頭濃密的棕色頭發被梳得格外發亮,顯得頗有精氣神兒。

卻看見不遠處,在一個山坡上,立着個人影。他孤獨地坐在與海平面相接的地段,彈着鋼琴。他的指法很是熟練,似乎頗為講究。優美的琴聲伴随着海浪聲循循漸進,傳入伊斯特的耳朵中。他感嘆一句:“多麽優美的鋼琴聲啊!”

他一步一步攀上那個山坡頂部。只見,海風吹着彈着鋼琴的少年的頭發,一頭金發映着朝陽,熠熠生輝。他的手指敲擊着黑白琴鍵,眼睛微閉,表情微醺,看似陶醉。

白色的浪花拍打着礁石,修長的手指敲擊着琴鍵,看似矛盾的事物,卻又是那麽和諧。伴着晨光,就像是蜜罐中的糖果被打翻了,散出了滿地的、如童話般的糖漿。

琴聲戛然而止,那位少年站起身,走向伊斯特。他的表情十分不情願,好像十分厭惡伊斯特的到來一樣,皺着眉頭問道:“你來幹什麽?”

伊斯特指了指自己,朝他彎彎眼角,笑了笑:“我嘛,”他頓了頓,“上來聽聽你的琴聲。”

見少年的表情舒緩了一些,伊斯特松了一口氣,朝他伸出了手:“我叫伊斯特·奧帕森,你叫什麽?”

少年的海藍色襯衫被風揚起,恍惚間,似乎與遠處的海平面互相融合。他也笑了起來,握住了伊斯特友好的手,道:“亞瑟·索迪別克斯,幸識。”

他們互相望着對方,而這一望,又過去了好幾年。他們漸漸長得更為成熟,各自都有着自己的道路。

山坡比之前荒蕪多了,遠處夕陽落入海平面,天空橘紅色一片。時而飛來幾只海鷗,又“唧唧哇哇”地飛走。海浪拍打着沙灘與浪花,樹林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亞瑟和伊斯特并肩坐在山坡的頂端,将整片橘紅色都盡收眼底。海風輕撫着他們的臉頰,吹動他們的衣角。伊斯特将頭惬意地靠在亞瑟的肩上,亞瑟也順着浪花拍打礁石的節奏,輕輕地,一遍又一遍地拍着伊斯特的頭。

“伊斯特,我們立個誓約吧!”亞瑟看向懷中的伊斯特,指腹輕觸了一下他紅潤的唇邊,“永遠也不會破滅的那種。”說罷,将他拉了起來。

“好啊,”伊斯特看着亞瑟,眼裏閃爍着點點微光。他看向遠處的海平面、身後的樹林還有腳下的山坡,說,“要不——這個誓約叫做‘海誓山盟’吧!”

亞瑟連忙鼓起掌,激動地說:“我喜歡!‘海誓山盟’……嗯……襯景……但你要記住,這是屬于我們兩人永不破滅的誓約和秘密。”

伊斯特拿出刻刀,雪亮的刀尖在二人手中劃過兩道刀口。鮮血從刀口中滲出來,但兩人一點都不覺得疼。

亞瑟率先抓起伊斯特的手,二人十指相扣,将各自都緊緊貼着對方。清新的空氣裹挾着二人溫熱的鼻息,宛若指腹接觸人的體膚,如此般溫暖。有那麽一瞬間,時間好像停止了,周遭的噪音都被屏蔽,只能聽見海水的“嘩”“嘩”聲。

亞瑟與伊斯特手中的血滴落在各自的衣襟上,各自的血液在掌中溫熱地交彙。那一刻,伊斯特好像聽見了熟悉的鋼琴聲又一次從耳畔響起,夕陽将二人照得交相輝映。他們閉着雙眼,感受着心靈與靈魂之間的溝通。

而四周的景物就好像消失了一般,場景倏地快速變幻。從草長莺飛的暖春,到綠樹成蔭的熱夏,再到雲淡風輕的深秋,最後又到了雨雪霏霏的寒冬。

——我們在一起感受到了一年四季,我們的血液融為一體,我們的身體緊緊貼合,永世不得分開半點。這是‘海誓山盟’的不滅誓約,這是我們最美好、最真摯、最虔誠的願望。

——伊斯特·奧帕森發誓:“我,伊斯特·奧帕森要永遠、永遠愛着亞瑟·索迪別克斯,而這份愛,必須超越了時間與空間的限制。”

——亞瑟·索迪別克斯發誓:“我,亞瑟·索迪別克斯要永遠、永遠愛着伊斯特·奧帕森,而這份愛,必須屬于我們獨有的快樂。”

他們緩慢睜開雙眼,死死地盯着對方。誰都不敢移開雙眼,因為誰都移不開對方的雙眼。少年們的雙眼有着湛藍、橘紅……缤紛多彩的顏色,這些顏色是大人怎麽争取、怎麽拮據都換不到的,那是屬于藏于自己的心底的顏色。而他們就是畫筆,用自己的雙眸,站着顏料,描繪出一幅鮮豔的油畫。

“伊斯特,我現在……特別想吻你一下。”亞瑟略微羞澀地說道。

還沒等伊斯特答應,亞瑟就漲紅了臉,朝他紅潤的唇咬了下來。兩片唇相交,唇齒相依,舌尖抵着舌尖——這個吻,十分珍重。“唔。”伊斯特眯着雙眼,任由亞瑟緊緊抱着他,像一只小貓一樣粘人。

漸漸地,他們眼帶笑意地松開對方,卻依舊閃爍着戀戀不舍的光芒。亞瑟舔了舔唇瓣,十分享受地說道:“伊斯特,你很乖巧,像只小貓一樣。”

伊斯特被吻紅了雙眼,只是看着他的沒有說話。

“所以,”亞瑟朝伊斯特鞠了一躬,頗為禮貌又紳士地說道,“我能不能請你彈支曲子?”

伊斯特點點頭,便和亞瑟一起做到了鋼琴椅子上。柔軟的皮質坐墊就像棉花糖一眼,香濃、甜蜜,有說不完的秘密和不能說的秘密。

兩雙修長白皙的手随意又惬意地搭在黑白琴鍵上,他們都不約而同地閉上雙眼。亞瑟踩着腳踏,對伊斯特輕聲地說道:“那麽,我們要開始了!三——二——一——”話音剛落,兩雙手又一次不約而同地按住琴鍵。海風吹動泛黃的曲譜,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吹動他們的衣角;也吹動他們的頭發和睫毛。

山坡上傳來纏綿悱恻地鋼琴聲,兩雙手互相交錯,互相配合,伴随着夕陽最後一點餘晖,他們在晨昏的交界處,彈奏着絕世樂章。

“do,xi,do,so……”

海鷗振翅驚動了平靜的海面,樹影婆娑驚動了歸家的候鳥,一切都井然有序地沉浸在二人優美的琴聲之中。

“你知道嗎?夕陽落下的地方,即是我的故鄉。”亞瑟偷偷咬住伊斯特的耳朵,低語着,“這是屬于我們的‘海誓山盟’。伊斯特·奧帕森。”

“瘋眼”舉着銀槍,盯着眼前的蒙面者,一步又一步地朝蒙面者逼近。“如今時過境遷,時間帶走了我的年歲——我老了。我再也沒有能力陪你想以前那樣打打鬧鬧了,我現在只想遵從本心,我希望你——索迪別克斯,能在你死之前,投降。”

索迪別克斯握着匕首,上面的銀蛇閃閃發光,沾滿不少血跡,他哈哈笑了起來:“伊斯特,我從未想過,那麽多年過去了,我們已經很多年沒有再見面了。今天我們終于久別重逢,卻站在了對立面——”

他還想往下繼續說着心裏的鬼話,卻被“瘋眼”的一發子彈擊中了肩部,打斷了他的鬼話。這是他第一次對索迪別克斯生氣,而且是把憤怒完全顯露出來。“無恥、暴力、敗壞、野心……這不是屬于你的內心之中想得之物嗎?”他蹙起了眉頭,蒼白的頭發被荒涼的風吹起,衣服獵獵作響,“你以為是久別重逢,而我卻以為我們早就應該分道揚镳了!”

索迪別克斯走上前,不顧被撕裂的傷口,握着匕首想刺死“瘋眼”,卻在落下的那一刻,突然停頓了動作。他眼眶微熱,好似有淚水一閃而過,像夜空中的流星一樣,劃過不停留,悄無聲息。

“當初是誰提出了‘海誓山盟’這永不破滅的誓約?當初又是誰将我們倆的掌心刻下了刀口的?”索迪別克斯擡起手,怼到“瘋眼”面前,氣憤地說,“你的身體裏流着我的血,我的身體裏流着你的血。可是,你看看現在,”他指了指地面,滿是玻璃的碎片和血跡,“你看看,是誰說的永不破滅、永不毀約的?”

說罷,索迪別克斯揮出匕首,匕首頂部的銀蛇突然壯大了好幾倍,他将匕首劃過一陣巨大的暗黑色的能量波,直沖沖地朝“瘋眼”襲來。他閉上眼睛,被索迪別克斯剛才的話語,搞得很是羞愧。

索迪別克斯看着“瘋眼”的舉動,很疑惑,你為什麽不躲?可話還沒說出口,“瘋眼”已經被擊打的從嘴裏吐出一口鮮血,他身體搖搖晃晃,宛若站在風雨飄搖的刀面上。

他瞳孔驟然一縮,看着“瘋眼”倒在了滿目瘡痍的地上。“哐當”一聲,他像一只失主的瘋犬,跌跌撞撞地朝“瘋眼”跑過去,跪在了地上,望着他,抱着他。

“不——”他大叫一聲,“不要死!!!不要死!!!”

他又抵住了他的鼻子,大吼道:“伊斯特·奧帕森!不要走,不要走!”他将頭埋在他的沾滿鮮血的胸口,一手與他龜裂的手十指相扣。時間好像走走停停,又飛快地倒退,像海鳥挾着信封,它又跨越了這諾大的鴻溝。

四十年前,他們也是想現在這樣,十指相扣,在夕陽下,訴說着永不破滅的誓約。然而,時間是個會說謊的怪物,終究物極必反,将兩個人從此劃分了不同的道路……

瑅浔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臉。他擡眼,虛弱地對江景淮說:“江景淮?”

江景淮立刻将他抱得更緊了,他呼吸急促,連忙說道:“我在。”

這時,江景淮聽見一聲嘶吼,便立刻跑了過去。

瑅浔扯了扯他的披風,虛弱地說道:“我跟你一起走!”

江景淮心想,也好,這樣就不用害怕他再出什麽意外了……想罷,他把瑅浔打橫抱了起來,踩着荒涼破碎的風,直奔廢城盧西娅伊甸園的內部。

“哐當”一聲,原本只剩半塊的窗戶被子彈打穿,索迪別克斯擡頭看了一眼,便飛速地帶着“瘋眼”躲在了角落。

只見他聽到沉重的腳步聲。

他在上樓。

他要來了嗎?

是誰?

随着腳步聲越來越近,索迪別克斯越來越驚慌。他連忙站起來,整理了一下着裝,抓起地上的匕首,爬上了窗戶。

“站住,下來!”

索迪別克斯回過頭,看見了一個黑洞洞的槍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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