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8.不在乎

不在乎

外面的光線有些刺眼，顧天淩不由地眯了眯眼，寒冷新鮮的空氣正是洞內缺少的。

人群變得有些瘋狂了，人人想到自己會是那個被犧牲的，誰都不會坐以待斃。他們朝着飛船停泊處跑去了，連最小的孩子都跟着。

顧天淩把弟弟妹妹拉到角落站着，看着人群瘋狂地往前去，他要冷靜一點。打開光腦，還是顯示沒有任何的信號，圖冥的信息還在那裏。

他說他會保護愛羅星的……顧天淩咬了咬呀，從這邊看向軍營那個方向，那半邊天都黑了，那就是蟲族大潮嗎？

現在四處還沒看到蟲族，如果軍隊撤退了，蟲族應該馬上就來了。

可是聯系不上圖冥！顧陽和顧甜甜抓着顧天淩的兩條腿，顧陽像是想起了什麽恐怖的回憶：

“哥哥，我們快跑吧！蟲族，好，好吓人！”

顧天淩這才注意到顧陽跟有ptsd一樣，有些反應過度了。他蹲下拍着顧陽顫抖的小身板：

“陽陽，相不相信哥哥？哥哥會保護陽陽的，陽陽要堅強起來，保護甜甜好不好？”

顧陽吸了吸鼻子，看着哥哥的黑眼睛，勉強地點了下頭。

“我們先去飛船停泊處看看。”

他帶着小孩跟上人群。

飛船停泊處就設在愛羅星中心區，離這個防護洞不遠。一路上，街道冷清，所有的商鋪都關了門。

顧天淩都不認得路，好在有前面的人群帶路。他們很快就擠到了飛船停泊處……外圍竟然已經站了好些人了！

“該死的！為什麽又來這麽多平民？”

站在飛船下面的戴維斯眯了眯眼睛，朝着手下使了個眼色，那些獸人守衛立刻端起了手裏的能量槍，朝着外圍。

在槍口下，平民們停止了推搡，他們互相茫然又焦急地看着，一句一句的呼喊在他們之間發酵。

“我們上飛船！我們要走！”

“讓開，我們也要上飛船啊！”

幾輛中型飛船停在停泊處，區長正在安排獸人一個個地上飛船。好些獸人身後還跟着仆人，大包小包地往上面擠。

平民的呼喊聲一下高過一下，漸漸地，充滿了憤怒。顧天淩本來站在最外圍，身後的人竟也多了起來，是從別的防護洞跑出來的。

“我們也要上去！我們也是帝國的子民，該死的，大家沖過去！搶到一個位置就是一個位置！”

生死面前，平民也大膽起來，敢于頂撞平時尊重的貴族獸人。

這句話一呼百應，層層的人群便像是沸騰的熱水，即将傾倒出去。

“砰——”

一槍能量槍打在空中，人群凝固了一下。

“咳咳，各位，各位！”

一個風度翩翩的獸族男人站在了飛船欄杆上，居高臨下地使用着擴音儀器：

“各位冷靜一下，我是安迪·戴維斯，是愛羅星的區長！我知道各位想要逃離的心切，請各位放心，因為這飛船位置有限……所以我們将送走第一批之後再回航，搭載剩下的各位朋友。”

“你們都是我愛羅星區長的子民，我怎麽會放棄你們？你們都是我最親切的朋友，放心吧，大家稍安勿躁，現在第一批的位置還剩下一千個了，只能搭載下一半的平民，所以……”

整個停泊處都安靜極了，所有平民都仰望着這位大老爺，聽着這貴族老爺腔調起伏的話語。

“所以剩下的一千個位置，兩萬星幣一個！買不起的各位不用着急，飛船還會返回第二趟。”

全場死寂，這仿佛是一個玩笑。

所有的獸人登船完畢，只剩下幾個站在下面維持秩序。大多數平民正在吶喊着，表示自己對這區長說的話的憤慨。

“我！我能立刻轉給你們六萬星幣，讓我和我的家人先走。”

顧天淩眯了眯眼睛，他注意到這個男人，正是那領頭沖破防護洞阻礙的。

瞬間，就又有人舉起手來，從人群中擠出去，開始在獸人守衛面前排隊。

更多的人則開始無望地埋怨，他們抱住自己家人、朋友，望着那高大輝煌的飛船。

顧天淩的袖子被拉了拉，顧陽大聲地道：

“哥哥，我們不去麽？”

這小小的聲音，也淹沒在人群之中，整個群體都彌散着一種沉悶的悲哀，只有不斷舉起的手在打破它，加深它。

顧天淩望了一眼那邊黑壓壓的天空，沒說話。四周都是出不起錢，正在猶豫的人。

他帶着兩個小孩擠到前面，想要在獸人手上的收款器上輸入ID進行付款。

誰知那個獸人看了眼顧天淩露在外面雪白的皮膚和帽兜，直接在他低頭的時候，伸出能量槍挑下了他的帽子。

兩只黑色的獸耳露在空氣中，那獸人呵笑了一聲，奪過收款器。

“非純血不準上飛船。”

站在上面的戴維斯臉上一沉，繼而大聲地道：

“非純血就不要上飛船了。”

“喂，讓開讓開讓我先來。”

顧天淩根本沒防着這一出，他被身後的人狠狠一抓，往後倒了一下。那人便擠上前去，搶着要付星幣。

“哥哥！”

顧陽和顧甜甜撲上去。

人群避開了他們三個，讓出一小片空地。

顧天淩擡起手來，手心已經出血了。旁邊根本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他們說話，更多的平民對他們報以異樣的目光。

他氣沖沖地站了起來：

“為什麽不賣給非純血座位？”

“讓開讓開，別在這裏搗亂了！”

顧天淩幾乎是被架着從人堆裏扔了出去。他聽着弟弟妹妹的喊叫，感覺到兩個小小的身體，滿是鼻涕眼淚地撲在身上。

“哥哥，哥哥……”

“沒事，哥哥沒事。”顧天淩站了起來，朝着四周的目光，龇着牙齒，“滾開！看什麽看！”

“哼，非純血還想坐飛船？非純血就該乖乖地呆在臭水溝裏，父母做了羞恥的事情，怪誰呢？”

顧天淩心中的火騰地一下就上來了，他掃了一眼人群，手伸進口袋裏。顧甜甜抱着他的手臂，哭得可憐。

……還要想別的辦法。

放下了口袋裏的能量槍，顧天淩帶着弟弟妹妹，在別人的目光中退到了人群最外圍。

他沒有看到，人群中也有幾個人朝着他悄悄靠近。

一個小小的插曲，很快過去。

一千個座位，很快就滿了。

“嗡嗡——”

飛船啓動的聲音傳來，地面一陣微微的顫動。三艘飛船載着愛羅星上的獸人貴族和一部分的平民，朝着星際飛去。

很快，三艘飛船便成為了三個小黑點。直到它們徹底不變，擡着頭的人才嘆了口氣，低下頭來，擠在一起不安地讨論着、等待着。

天空的越來越黑了，忽然之間，便下起了大雨。

空蕩蕩的停泊處，根本沒有躲雨的地方，但沒有一個人離去。任由着雨水打下來，有人撐起了雨傘，有人穿上雨衣，許許多多的人則淋着雨。

如果不離開這裏，說不定還會有辦法解決……

顧天淩将包裹裏的毯子拿出來撐着，把兩個小孩遮住。冰冷的雨水從他的身上澆下來，天空也越來越黑了，他的光腦閃動起來。

蘭斯曾經提點過他要來飛船停泊處坐飛船走，還會有其他辦法嗎？

已經三個小時過去了，天空徹底黑了下來，雨還在不停地下着。

“他們不會回來了……不會回來了……”有人喃喃自語氣來，臉色難看，“最近的星球明明只要一個小時就到了，安迪·戴維斯在騙我們！”

顧天淩擦了擦臉上的水，他打開了光腦。

光腦信息一條接着一條跳出來，顧天淩點開最新的新聞。一個漂亮的獸人女主播，正在屏幕上播報近日的蟲潮情況：

“根據前線發來的形勢來看，各線告急，請各個戰線邊緣星球配合軍隊行動，目前已經開始組織撤離的星球有：維納斯、瑪斯、愛羅……”

顧天淩并沒有進行光腦靜音，播報還在靜靜地繼續，在雨聲中四向傳播。

“真的，愛羅星被放棄了？”

“圖冥少将戰死了！”也有其他的有光腦的人，打開了光腦，在星網上搜索消息，“不會吧？怎麽可能呢？”

亮光一個兩個地在黑暗中亮起，很快又熄滅下去。

不知道是誰先哭出了第一聲，憤怒的嘶吼也在雨中響了起來：

“戴維斯這個死全家的！他竟然騙我們，他們要讓我們死啊！”

“不會吧，天吶，帝國真的要抛棄我們嗎？”

“如果要在這裏等死，我還不如回去！”

各式各樣絕望的聲音響起，哭聲混着雨聲，有人開始慢慢地朝外面走去。

“滴——停泊處爆炸自啓程序，倒數十秒，即将開始。”

停泊處的各個路燈猛地亮了起來，另一邊的主控大樓，也有了亮光。

這本該是播報航班的電子音，又重新播報了兩次爆炸程序預告。

“十。”

人群幾乎是瞬間反應了過來。

“九。”

顧天淩抱起兩個小孩，往外面跑去。

“八。”

擁擠、尖叫、哭喊在天地間充滿。

“七。”

冷漠的電子音不在乎人命。

設定程序的貴族，也不在乎平民。

更不會在乎非純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