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不舍得。”沈措回道。

鹿恬眼睛圓溜溜地，盯着沈措的方向，卻似乎在想別的什麽事情，視線并沒有聚焦。

“價錢可以商量，考慮一下？”她轉而視線落到沈措身上，退步道。

沈措猶豫的樣子，大概率是嫌她收費高。

在沒有錢和錢少之間，鹿恬權衡過了，還是覺得少點就少點吧。

“你卡裏有多少錢？”鹿恬兩只手搭在座椅椅背上，下巴抵在手腕處，歪着頭看沈措。

“兩千。”沈措如實回道。

怪不得，如果她卡裏只有兩千塊錢，還被同學剝削一千五，她也不幹。

“看在你這麽真誠，我給你打個吐血折，六折怎麽樣？”鹿恬還怕沈措不同意，扭着半個身子奮力推銷自己，“反正也不是天天學。用不了多少錢的。”

“我們可以次結，每次上完課之後再給錢，第二天上學給我也行。”

鹿恬一點都不覺得自己這錢賺的昧良心。

要知道，輔導機構的一對一、一對二這種課程，收費動辄幾百上千的。

如果不是因為他們都是學生，她才不做這種賠本的買賣。

“好。”

沈措才答應，鹿恬眉眼便笑開了，彎着眼睛看着他。

她的眸子清澈幹淨，在陽光的映襯下閃着微光，像晶瑩剔透的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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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像小鹿的眼睛。

沈措視線落在鹿恬臉上，他有種奇怪的感覺。

總覺得，似乎從她發燒被林寧帶回沈家之後，鹿恬就與之前不同了。

不再日日圍着他轉，眼下她的眼裏似乎只有桌面上那些晦澀難懂的文字和符號。

還有一點，他似乎，從她眼中看不到對他的喜歡了。

這原本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突如其來的空虛感，讓他并沒有覺得有多高興。

至于為什麽選擇要答應鹿恬學英語口語，似乎也只是鬼使神差下的決定。

而當鹿恬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之後，她哼着他沒有聽過的曲調，回頭繼續學習，倒是沈措看着鹿恬的方向發呆。

放學鈴聲宛如在載有天鵝的平靜湖面扔了一顆石子。

本來只有老師偶爾才會說幾句話的晚自習課，突然變得喧嘩吵鬧起來。

吵鬧也只是一哄而散。

教室随着學生們的離去漸漸安靜下來。

鹿恬照舊坐在座位上解題，聽到身後的動靜才回頭，看到正在起身的沈措。

她回頭繼續演算，開口詢問：“你今天要一起聽嗎？”

秦風似乎有些不太高興：“沈哥，你在這兒學鳥語，那我怎麽辦？”

“我可不想花錢學。”

鹿恬轉身，看向一旁拉着張臉的秦風：“你不想學可以，但是不要阻止別人登山的步伐。”

“不學就出去。”

鹿恬用筆的尾端指向秦風：“只要你在這兒旁聽，我就要收錢的。”

“你這人掉錢眼兒裏了吧？我才不受這罪。”

秦風屁股坐在凳子上，用力往後一滑，椅子腿在瓷磚的地上摩擦的聲音突兀地在空曠的教室裏響起。

椅子和桌子之間留出了更多的空間，秦風雙手插在校服外套的口袋裏，雙腿用力一蹬站起身來：“得了，你們學，我出去吃宵夜。”

說着扭着兩條腿便出了教室。

“鹿恬。”教室門口傳來白芷怯生生的嗓音。

鹿恬扭頭，便看到教室前門處白芷披散着油亮順滑，又黑又長的秀發，懷裏抱着之前她見過的那個書包站着，只露出半個身子，沒有要進來的意思。

“直接進來吧。”鹿恬說完，掏出英語課本。

白芷明顯又朝周圍看了看，見沒有人看到，才快步走進來。

鹿恬提前與自己同桌說好白芷可以坐在她的位置上，便直接指了指身邊的位置：“你坐這裏吧。”

“好。”白芷乖順地坐下，從書包中掏出英語書，“我們從哪裏開始？”

“你學過音标嗎？”

她們學習的進度差不多，鹿恬從最後面的單元單詞表裏找了一個她們還沒有學到的新單詞讓白芷讀：“網絡霸淩這個單詞讀一下。”

“音标我沒有學過。”白芷視線盯着紙面上的單詞，嘗試着從自己的方式去讀。

“大體上沒有什麽問題，重音再注意一下，要在C處，不要放到B處就好了。”鹿恬讀了一遍，對白芷說，“現在線上學習的網站和視頻有很多，可以去搜一下，跟讀。”

“如果只是高中要用的話，這些基本夠用。但是如果要出國或者學英語專業，可以多去看看電影，或者聽一些廣播，停一下他們的發音吐字。”

白芷喜歡英語，她想學英語口語是因為她想做外交官。

在書裏她顯然成功了，只不過與當時的鹿恬沒有半毛錢關系。

這次就不一樣了，倘若白芷成功，那麽也有她鹿恬一份功勞。

想到這裏，鹿恬深深覺得這一世自己的未來一定會和原主完全不一樣。笑容又悄悄攀爬到她的臉上。

沈措趴在桌子上，雖然沒有睡覺，但心思似乎也并沒有在學習口語上。

鹿恬直接擡手在他背上蓋了一巴掌：“跟着讀！”

沈措突然被她一打，受到驚吓瞬間坐直身體，先看了正看向他的白芷一眼，又将視線落在鹿恬臉上，半晌才問：“哪個單詞？”

白芷舉起書，指給沈措看，沈措沒讀出口，擡眸瞥了白芷一眼：“這沒學過呢。”

“你竟然還知道學到哪裏了？”鹿恬挖苦道，課本在自己桌子上敲了敲，“白芷你讀給他聽。”

白芷讀完之後，沈措很快跟着白芷的話音複述一遍，生怕自己忘記一般。

鹿恬默然。

後面選取的文章的每句話都是鹿恬先讀一遍，再讓白芷和沈措讀，然後糾正他們發音中的問題。

鹿恬的錢不白賺，倒是用心在教他們。

沈措也難得配合。

——

“好了，今天到這裏。”鹿恬看了眼時間，開始收拾桌面上的東西。

“那我就先走了。”白芷說着就起身要走。

沈措還靠在椅背上翻着英語書，看樣子沒在看文章，純粹是閑着沒事讓自己的手有點活幹。

鹿恬眼看着白芷就要從教室裏出去，踹了一腳沈措的桌子腿。

“護花使者，花要走了。”

沈措擡頭，茫然地看着她。

鹿恬朝白芷離開的方向擡了擡下巴。

“幹什麽？”沈措沒動。

“你不是要送人回家嗎？”鹿恬恨鐵不成鋼。

之前原主千般萬般阻攔，沈措和白芷都分不開，怎麽這次她暗示的這麽明顯，他還是像塊木頭一樣杵在這兒。

“她昨天說以後不用送她。”沈措解釋完，繼續翻書。翻書的速度估計他也只能看清頁碼。

“女孩子愛說反話，她是怕麻煩你 。”鹿恬直接将書從沈措的手裏抽出來，合上書頁放到桌子上，“快去啊。”

“……”沈措還想掙紮，見鹿恬似乎很認真地催促他去送白芷，到底還是站起身。

“哎！”沈措走到門口的時候，鹿恬突然出聲，他頓住腳步，扭頭看她。

鹿恬話到嘴邊，還是打了個轉咽回去：“沒事沒事，你快去吧。”

沈措滿臉疑問地出了教室。

鹿恬其實想問，如果她幫助沈措促成與白芷的姻緣，沈措會不會給她包個紅包。

想想他銀行卡裏只剩了兩千塊錢，大概率也包不了多大的紅包。

還是等以後沈措有錢了，她再找機會問一問。

萬一呢？

畢竟原著中，對待白芷的所有事，沈措都極其舍得。

“小甜甜，怎麽就你自己？”秦風插着口袋又晃進教室，“沈哥呢？”

“去送白芷回家了。”鹿恬回道。

“他怎麽不送你回家，同樣是弱女子，怎麽區別對待。”童童突然從秦風身後冒出來。

鹿恬這才反應過來，她一直覺得少了點什麽，卻想不起來，童童一露面便反應過來她沒來找自己。

估計半路遇到秦風被他拽着出去吃東西了。

說着童童抖了抖手裏的塑料袋：“瞧瞧，我給你帶了小涼糕！”

——

走到小區門口，鹿恬正巧與沈措碰面。

“這麽快就回來了？”鹿恬覺得驚奇，她就比他多了吃涼糕的時間，竟然還能在小區門口偶遇。

“嗯。”沈措語氣還是冷冷的，但是明顯沒有了最開始對她的嫌惡。

“效率還挺高。”鹿恬點點頭。

看樣子白芷的住所與他們離得還挺近的，下次可以約在家裏，還有阿姨幫忙做些宵夜吃。

“沒去。”沈措突兀開口。

“什麽？”鹿恬滿腦子都在想宵夜可以點什麽東西吃，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沈措話的意思。

“沒送她回家。”

“沒找到她嗎？”鹿恬反問。

不應該啊，這種男女主角不應該被宿命指引着，在哪裏都能遇見嗎？

“找到了。”

她就說嘛！

肯定能找到的。

“她不願意打車回去。”沈措又說，“她騎了自行車，很快能到家。”

“那你就沒提議送她回家了嗎？”鹿恬覺得沈措這個人，情商實在低，“你騎車把人送回去啊！”

“……”沈措站住腳步，不動了。

“怎麽了？”鹿恬跟着停下腳步。

他的身體轉向她的方向。眉眼都凝着，似乎咬着牙吐了幾個字：“我不會。”

鹿恬想象了一下，白芷和沈措兩個人站在自行車旁邊的樣子，還有白芷瘦瘦弱弱的身體騎着自行車，載着雖然瘦，個子卻高的沈措的畫面，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對不起，這一點我實在沒想到。”她抖着肩膀，實在忍不住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