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一張與鹿自延如出一轍的縮小版的臉呈現在她眼前。

鹿恬淡淡地看向他, 這個小東西竟然不認識她嗎？

蹲下之後，鹿恬能與小男孩平視，她反問：“我是你爸爸的女兒。沒有聽說過嗎？”

男孩歪頭打量她, 擰眉的樣子像極了威嚴時的鹿自延。

只不過因為他年紀小, 更多是稚嫩。

“原來你就是那個讨厭的家夥。”男孩的嫌棄地看了她一眼，又說，“媽媽說讓我不要和你講話。”

嘭地一聲, 門又被男孩關上。

被關在門外的鹿恬沉默片刻，掏出手機給鹿自延打電話。

“怎麽了？”鈴聲響了一會兒他才接通, 語氣淡漠嚴肅。

“我在你家門外, 讓人給我開一下門。”鹿恬說話也沒有客氣, 說得坦蕩又理所應當。

“密碼是我手機號後六位，你自己開門進去。我在開會，沒事先別打給我。”鹿自延說完便挂斷電話。

鹿恬對手機撇怕撇嘴，不以為然地從聯系人列表裏找到鹿自延的手機號碼, 按照順序按下密碼鎖的數字鍵。

開門提示音響起, 鹿恬拉開門, 邁步進去, 視線往玄關處的拖鞋處看了一眼，似乎沒有給她準備居家拖鞋。

沒打算換鞋，鹿恬直接穿着自己的鞋往裏走。

聽到開門聲的小男孩從旁邊的屋子跑出來，警惕地打量她：“你是怎麽進來的？”

之後擡頭朝樓上喊：“媽咪，有讨厭鬼進來了！”

Advertisement

樓上響起腳步聲, 薛歆衣着和妝容都足夠精致, 根本不像在自己家裏的樣子, 細眉高挑, 邊看她的方向便順樓梯向下走。

這裏的傭人阿姨聽到動靜也出來看, 她是認識鹿恬的，只是局促地站在不遠處，等薛歆下樓。

“Daniel，不禮貌，這是你的姐姐。”薛歆倒一副貴夫人的樣子，假模假樣地教育面前的小男孩。

鹿恬聽她叫男孩英文名字時的發音有些滑稽，但薛歆可是一副覺得自己給孩子起了個好英文名的高傲模樣。

“不是媽咪生的，就不是我的姐姐。”

小男孩對她突如其來的敵意無非是大人提前的耳濡目染之下洗腦而成。

鹿恬不想跟小孩子一般見識，但面前的人上來便要給她下馬威，她可不想平白受了。

“我也沒想當你的姐姐，”鹿恬微笑看向男孩，話是對男孩說的，但卻是給男孩媽媽聽的，“我是鹿自延的女兒，這是更改不了的事實。如果你不是他兒子，那我确實當不成你姐姐。”

男孩聽得懵懂，忽閃的一雙眼睛看看她，再回頭看看自己的媽媽。

看到薛歆臉色不好，男孩只哼了一聲，兩只細短的胳膊叉腰，頭一扭，往薛歆的方向走去。

“還在這兒站着做什麽？”薛歆看向面前的傭人，語氣不善地吩咐，“恬恬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拖鞋也沒給她準備嗎？”

傭人沒回話，薛歆緊接着說：“把你們平時穿的一次性拖鞋拿過來一雙給恬恬換上。”

聽了吩咐，傭人快步走向玄關，從櫃子裏拿出一次性拖鞋，遞給鹿恬。

“剛剛你的話可是無謂對我潑了髒水，Daniel這張臉，任誰來看都知道是自延的兒子。”

鹿恬接過傭人遞過來的拖鞋，對薛歆笑笑：“确實挺像個女主人。”

“我為什麽說這樣的話，你心裏難道不知道緣由嗎？”

說完把手中的拖鞋扔到面前的沙發上，鹿恬回頭問傭人：“我的房間在哪裏？”

畢竟鹿恬只是偶爾過來，傭人還是要看薛歆的眼色，等确認薛歆沒有特別明确的不許之後，傭人才低聲說：“跟我來吧。”

傭人領人往樓上走。

鹿恬才要跟上，身後的薛歆便開口：“你準備在這裏住多久？”

往前走的腳步頓住，鹿恬回身，依舊笑臉凝望薛歆：“你想我在這裏住多久？”

“這原本也是你的家，當然是你願意住多久就可以住多久。”薛歆假意說道，顯得她像個慈祥的繼母。

“看我心情。”鹿恬繼續上樓，“可能幾天，可能幾周，也可能住到開學。”

她是刻意膈應薛歆的，鹿恬想了想，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棟樓應該有四分之一的部分是屬于我的。”

這棟別墅，是潇潇在世時買下來的，她的那部分，有一半該由鹿恬繼承。

薛歆明顯不歡迎她來到他們這個所謂的小家庭，對于薛歆來說，鹿恬一直都是局外人，否則也不會把小小年紀的她趕出去住。

說什麽怕影響到鹿恬的學習，把一個什麽都不會的小女孩送到其他地方去住，也虧得鹿自延忍心。

薛歆朝鹿恬上樓的背影白了一眼，拽了自己的兒子，進了旁邊的玩具室。

邊領他玩玩具，邊強調，不許他與鹿恬說話，更不許小男孩叫鹿恬姐姐。

小男孩的叫鹿昔，他并不理解自己媽媽對鹿恬的敵意究竟來自何處，只認為媽媽讨厭的人，他也要跟着讨厭。

鹿昔在最上方搭了一塊小積木，輕聲對薛歆說：“媽媽，她真的是我姐姐嗎？”

薛歆手中的積木往其餘的積木散堆裏一扔，警告他：“不可以叫她姐姐，聽到沒有。她是來分屬于你的財産的。”

鹿昔煞有介事地點頭，似乎有些想說卻不敢說，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對薛歆說：“但是她長得很好看。”

“比早教班的安妮還要好看。”

“如果她是我姐姐的話，那該有多酷啊。”

一擡頭，鹿昔便被薛歆涼薄的目光吓得噤聲，怯懦地抿唇，安安靜靜拼桌子上的樂高。

鹿恬被領到二樓盡頭的房間，她問了薛歆他們的房間在哪裏，傭人一一将薛歆和鹿昔的房間全都帶鹿恬認了一遍門。

這裏的布局和鹿恬曾經夢中的場景重合大半，說明那些夢實際上不僅僅只是她的夢，或許還有原主的部分記憶，随時光或者其他的刺激漸漸在她腦海中成型。

“鹿自延經常回來嗎？”

畢竟和鹿自延的關系更像陌生人，鹿恬叫不出爸爸那兩個字來。

幸好原主本身與鹿自延的感情便差，她這樣叫倒也沒人懷疑。

“先生回家沒什麽規律，有時候公司開完會之後回家會很晚，如果太晚便不回來。”

鹿恬點頭，視線落到樓梯附近的花瓶上，裏面不知道是什麽花，開得正豔，香味也不重。

“這是太太喜歡的花，養了挺久了，這是第一次開花。”

嗯了一聲，鹿恬經過這盆花，眼珠流轉。

鹿自延是晚飯前回來的，回來第一件事便是讓人上樓叫她下去吃晚飯。

鹿恬本着有福不享是傻瓜的道理，順從下樓，找了個位置坐下。

鹿昔和薛歆還沒出來，鹿自延在看雜志，聽到她下樓的動靜也沒看她一眼。

拿起前面的杯子，鹿恬喝了口杯中的果汁。

看雜志的人這才從書後探出半張臉，看她一眼，也沒說話。

桌面上已經放了些涼菜、熟食還有炒菜。

沒想跟鹿自延客套餐桌禮儀，鹿恬拿起筷子，夾了口菜放到自己碗裏，吃了起來。

鹿自延将手中的雜志合上，問了上菜的傭人一句：“薛歆和鹿昔怎麽還沒出來？”

“我再去叫一下。”傭人走向一樓玩具房。

薛歆牽着鹿昔的手從房間裏走了出來，徑直走向盥洗室洗手。

然後才來到餐廳，鹿昔才露面，小短手指向鹿恬，孩子氣地說：“你坐的是我媽媽的位置，應該起來讓開位置。”

“鹿昔，有點禮貌。”鹿自延警告道，眉頭皺着，看上去應該很能吓唬孩子。

果然，鹿昔嘴角往下耷，抿唇挪到薛歆身後，半個身子藏起來，要尋求薛歆的庇護。

“我已經開始吃飯了，不應該換位置的，就麻煩你們換其他的位置吧。”鹿恬微笑着回應。

薛歆領鹿昔在鹿恬對面坐下，慢條斯理地擺好面前餐具的位置，又給鹿昔将他要吃的飯菜裝到他面前的餐具裏，然後才裝作漫不經心地問：“恬恬已經先吃了啊？”

正在往嘴中夾肉片吃的鹿恬動作一頓，擡眸看去。

裝模作樣地拿餐巾擦擦嘴角，薛歆繼續問：“怎麽沒有等你爸爸先動筷子。”

“沒人教養，自然不懂什麽規矩。”鹿恬說完，筷子上的肉進入口腔，她咀嚼起來。

原主白蓮花恐怕是跟這個薛歆學的吧？

仿佛句句為她着想，又句句都在挑刺。

“怎麽這麽多話？”作為看官的鹿自延仿佛不怎麽高興，眸色冷冷掃過去，薛歆立刻閉嘴，低眉順眼起來。

鹿恬與鹿自延對望回去，心虛的又不是她。

“吃飯。”

除了鹿自延之外的其他人都已經動筷子吃飯，也不知道他這句話是說給誰聽的。

因為飯前的插曲，剩下的時間餐桌上竟然出奇的安靜。

薛歆沒有找茬，鹿昔也安安靜靜地吃自己盤子中的食物。

恰好能将自己盤中的食物吃盡，鹿昔把面前的杯子往薛歆那邊推了推：“媽咪，果汁。”

薛歆給鹿昔倒了半杯果汁，視線又自然落到鹿恬這邊。

鹿恬吃完，準備上樓休息，薛歆似乎察覺到她的意圖，提議道：“恬恬在樓下陪你爸爸待一會兒吧，難得回來，你們父女兩個也太久沒說說話了。”

鹿自延聽到薛歆的話，也将視線投向她，仿佛等她回應。

在心中暗暗罵了薛歆兩句，鹿恬起身：“确實很久沒有回來了，以後我能不能搬回來住？”

薛歆願意假裝成賢妻良母的樣子，鹿恬沒打算和她正面起争執，既然她喜歡說這種言不由衷的話，她也樂得奉陪。

“當然可以。”薛歆明顯表情僵了很久，才皮笑肉不笑地說，“你自己在外面上學，你爸爸也是很擔心的。但是京研中學是全市最好的高中，你回來的話還要在這邊找合适的學校，轉學還需要适應新環境，你現在正處于關鍵時期，其實也并不适合轉學。”

“自延你說是不是？”

鹿恬不過随口提了句回來住，把薛歆吓得找了那麽多理由說服鹿自延不讓她回來。

吃完後擦手和口的鹿自延只看了鹿恬一眼，也沒同意：“你現在的學習剛有起色，薛歆說的沒錯，不适合轉學。別的學校的教學質量不如京研。”

“這樣吧，祭祀過後你多在這兒住幾天，我也盡早回來。”

“不必了。”沒再繼續說自己要回來住，鹿恬也不想讓鹿自延覺得自己有多缺乏父愛，直接拒絕了他，“我回房間了。”

薛歆進門之後，原主媽媽潇潇生前的東西能放到倉庫的都被薛歆找各種借口存了起來。

鹿恬讓人找她的相冊，都沒有找到。

作者有話說：

沈措（冷漠、無奈、非常不高興、把貝某人按在牆上）：為什麽沒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