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二十三束光
第二十三束光
剛坐在餐桌上之時,周瓷還因為瑪麗安娜先斬後奏的行為,不免有些故意端着,一直臭着一張臉。
不管她怎麽和他說話,他多少有點愛答不理的味道。
但由于沒有周岑做‘攪屎棍’,宋璃和瑪麗安娜三言兩語就成功把周瓷哄好,三人其樂融融,晚餐愉快且順利。
瑪麗安娜吃完餐後甜點,拍拍肚子表情露出痛苦表情:“糟糕,我剛堅持吃一周的減脂餐,這下一頓全回去啦。”
周瓷擦掉嘴邊污漬,不贊同道:“你都多大年紀了,還減什麽肥?”
瑪麗安娜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哪怕是八十歲,我也不能忘記身材管理,再說了,我又不是節食減肥,我頓頓都有讓營養師搭配均衡飲食的呢,唯一缺的就是堅持。”
宋璃面露敬佩:“瑪麗安娜,我還是很佩服你自制力的,我每次連三天都堅持不了。”
兩人又把腦袋靠在一起,嘻嘻笑着聊了不少減肥話題。
他們侃天侃地,聊得好不愉快。
但宋璃還是沒能忍住,問出一個她早就想知道答案,但又有些嚴肅的問題:“瑪麗安娜,能再多和我說說你對那副畫的看法嗎?”
瑪麗安娜眨眨眼,驚訝道:“當然可以。”
她本就想多說說關于《林明英》的事情,來之前被周瓷警告過少提,現在怕戳到宋璃痛處才一直憋着,這會兒打開話匣子便開始侃侃而談:“小璃,我當年看到那副畫的第一眼,便覺得實在是驚豔,我非常喜歡它,但又不知道為什麽喜歡它。”
宋璃小心問道:“現在呢,你是怎麽看它的?”
她點頭,語氣歡快道:“我也是最近想明白‘為什麽’,要知道我當年也無法理解你母親最後的選擇,所有人都覺得覺得她是瘋的徹底,才導致死亡。”
宋璃點點頭,看向瑪麗安娜的表情更加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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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手指點點她的太陽穴,一字一句說道:“死亡未必是一切結束,也說不定是一場新的開始。”
宋璃張張嘴,驚訝問道:“您真這麽覺得?”
她理所當然道:“是啊,現在的我在旁人眼裏大概也是蠢人一個人,因為居然——有人願意放棄周氏這麽大搖錢樹!可我本人卻覺得,我下決心與周岑離婚之後的每一天,都是發自內心的自由和快樂。”
她目光轉向周瓷,雙手合十再次道歉:“我承認,我這麽選擇,确實有些不管不顧周瓷的想法。”
周瓷攤開雙手,搖頭道:“你又不是替我和宋璃分手,我沒這麽小肚雞腸。”
宋璃紅着臉踹了他一腳。
他一臉無辜道:“真的,她要是替我和你分手,我肯定再也不理她了。”
瑪麗安娜從包裏拿出一張空白支票,嚴肅道:“小璃,只要你願意離開周瓷過來陪我,想要多少填多少。”
周瓷也不生氣,當着瑪麗安娜的面把支票——放進懷裏,然後看向宋璃說道:“我們回去讨論一個金額,然後一人一半。”
瑪麗安娜捂着肚子笑得生疼,她擡起手擺了擺,笑道:“好好好,你們慢慢商量,我現在可有錢了,你們填滿九我也拿得出來。”
她雙手交握抵着下巴,最後總結道:“我知道有人會覺得我很自私,但我真的很開心我做出選擇。”
周瓷垂眸笑道:“我也很開心。”
母子兩相視一笑,從此再也不存在任何隔閡。
宋璃無法不羨慕瑪麗安娜的自由。
她打心底認可她最後忠于自我的決定,卻還是忍不住問道:“瑪麗安娜,你不怕後悔嗎?”
瑪麗安娜擡手點點宋璃的臉頰,難得擺出一副長輩表情:“小璃,這世上沒有不會後悔的人,哪怕這人一輩子順風順水,在旁人看來事事成功,但只要他做過哪怕一個抉擇,就必然要面臨放棄另一樣東西的後果,而人總會不斷美化沒有得到的東西,得不到的是朱砂痣,得到的,又只能是蚊子血。”
宋璃怔怔望着她,一時之間還是沒能透徹理解她話裏的意思。
瑪麗安娜曲起手指在桌上扣了兩下,笑道:“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終究沒法用言語說明白,就像是,我當年可搞不懂我為什麽喜歡林明英這幅畫,後來又實打實喜歡小璃你外婆這麽個,與上流社會格格不入的小老太。”
“林女士可不是一般的小老太。”周瓷糾正道。
瑪麗安娜對此不可置否:“她是個看破一切的超脫小老太。”
宋璃抿着唇哈哈笑道:“你們這麽誇她,她知道一定很高興。”
瑪麗安娜撩撩金色長卷發,咧嘴笑道:“反正又不是什麽壞話,告訴她呗,反正,一些道理,就像是你畫出來的畫一樣,旁人會因為共鳴感到震撼,但要你解釋你要畫什麽,你也說不出來,不是嗎?”
周瓷哼哼兩聲,依舊不忘吐槽自己母親:“說的雲裏霧裏的和謎語人一樣。”
她也不生氣,哈哈笑着說了一句英文總結自己的想法:“Lady Mariana said she would buy the flowers herself.”*
周瓷生瑪麗安娜的氣,但最後還是選擇恭喜她的決定,可他在和宋璃一起回家之後。
先替兩人各自倒一杯熱牛奶,然後忍不住開始抱怨:“宋璃,我根本不會攔着她,我還是搞不懂她為什麽之前要瞞着我。”
宋璃抿抿唇,忍不住哈哈笑道:“其實我覺得瑪麗安娜沒錯。”
周瓷眯着眼睛,表情十分不滿:“你還覺得她沒錯?!”
宋璃點頭道:“你認為自己支持她,但不可否認的是,因為你的存在,所以她最終選擇忍耐周岑的不忠,被迫接受開放式婚姻,你不知道她在離婚的時候,是否會因你的存在動搖,你心底真正的想法她根本無法得知,而她又迫切的想要離婚,所以不告訴你也無可厚非。”
他冷笑一聲:“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宋璃垂眸笑道:“你知道,我是用什麽的心情畫出我母親的嗎?”
周瓷收斂起不滿表情,小心翼翼看着她,壓低聲音說道:“關于你母親的事,我認同我媽的觀點,我認為你母親從頭到尾沒有責怪過你。”
她雙手捧着牛奶杯,搖頭道:“我不知道她是否有責怪過我,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怨恨過‘為什麽我宋璃不是男孩’‘如果不生下宋璃,我是不是就能和宋國棟離婚’。”
周瓷握住她的手,搶答道:“她肯定不會這麽想的。”
宋璃回握住他的手,哼哼道:“我不知道,你也不會知道,哪怕是你的母親,她也是在用她的想法揣度一切,因為我的母親已經永遠離開人世,死去的人無法告別。”
周瓷将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落下一吻,安慰道:“別太難過。”
她又搖搖頭,笑道:“我現在并沒有很難過,但這麽多年,我一直讓母親怨恨我這個觀點,深深紮在心底,深刻到,我從來不敢去想,無論她是否怨恨我,她的離開對她來說,無疑不是一種最為幹淨利落的解脫。”
周瓷焦急道:“宋璃,我還是覺得——”
她用手指按在他的唇上,朝他搖搖頭:“我知道我現在說的一切都是自我安慰,但如果真的有來生,我希望她不要再過這樣的人生。”
“她會的。”周瓷篤定道。
就在他們洗漱完,打算和往常一樣睡下之時,宋璃的電話破天荒響了起來。
她拿起電話,盯着屏幕上的陌生號碼,茫然地将手指按在接聽鍵上。
“騷擾電話?”周瓷問道。
宋璃搖搖頭:“大半夜的,說不定有急事。”
她飛快接起電話,起初表情還是懶洋洋的,聽完對方說的第一句話,臉色瞬間變得漆黑無比,被以落筆穩健著稱的手指,此時止不住開始發顫。
“怎麽了?”他重新打開床頭燈,焦急按着她的肩膀問道。
“是,是中心醫院。”宋璃緊抿雙唇,聲音有些結巴,“對,對,我是宋璃。”
她眼角噙着淚珠,似乎下一秒便要落下,但随着對方接下來說的話,她的表情又明顯變得無比放松。
她挂掉電話之後,雙腿立馬放到床下踩着地面,雙手緊緊死攥着床鋪,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
周瓷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嚴肅道:“我陪你去醫院。”
宋璃點點頭,聲音還是有些打顫:“嗯,去醫院。”
兩人飛快換上衣服,又坐到周瓷車裏。
周瓷沉默許久,想問又不敢問,但知道早晚得說,于是鼓起勇氣看向宋璃,她蒼白的臉龐完全倒映在後視鏡之中,夜晚路邊昏黃的燈光,因快速行駛的汽車,在她臉上留下的印跡,每一次都是一閃而過。
他的目光輕輕落在她攥緊的雙手之上,問道:“外婆情況怎麽樣?”
“為什麽突然要問起外婆?”宋璃稍稍松開握緊的手指,扭頭面露疑惑。
她反應過來之後,抿抿唇看向周瓷搖頭道:“外婆沒事,住院的不是外婆。”
周瓷一腳踩在剎車上,車輪胎與地面摩擦在寂靜夜裏格外響亮,兩人要不是系着安全帶,怕是腦袋都要砸在擋風玻璃上,也幸好後頭沒跟車,不然指不定是一起慘重交通事故。
他呼出一口氣,問道:“住院的不是外婆?太好了。”
他表情又變的有些淡漠,興趣缺缺問道:“既然不是外婆,醫院大半夜給你打電話做什麽?”
她扭頭看向周瓷,低聲道:“是我爸,所以還是該給我打電話的。”
周瓷又深深呼出一口氣,這會兒是真想點說點什麽,但又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他重新踩下油門,開了一會,還是忍不住不滿:“你後媽不是還活着,這種事情叫你做什麽?”
她搖搖頭:“沒聽說死訊啊。”
她半夜有點呆,話都出口,才反應過來周瓷這話是在嘲諷。
她心情稍稍好一些,伸手撞撞他的肩膀,無奈道:“雖說我不待見他們,但也不至于這種事都不願意出面。”
周瓷哼了一聲。
宋璃繼續說道:“我也不知道他們母子去哪兒了,反正醫院說只聯系的上我,是中風。”
“人怎麽樣?”周瓷問道。
宋璃點頭道:“沒死,搶救過來了,但情況不好所以要去一趟。”
周瓷哦了一聲:“反正沒死就不算大事。”
她突然扭頭看他:“周瓷。”
他歪歪頭,疑惑問道:“嗯?”
他雖然十分厭惡宋國棟,但想着大抵是血濃于水,宋璃不免會擔心。
于是,他還是收斂起負面情緒,安慰道:“不會有事的,就算有事也不是你的錯,當年是他抛棄的你,你們都多少年沒見了?”
她沉默片刻,打開幹澀的喉嚨,幹巴巴道:“我不內疚,也沒有很難過。”
他點頭道:“嗯,不難過就好。”
她雙手在身前緊緊絞着,指甲幾乎掐進手背之中。
她心底愈發的恐慌,但還是迫切的想要得到答案:“周瓷,你,你剛才知道你爸爸媽媽離婚的時候,你有想給你爸爸打電話問問嘛?”
他毫不猶豫說道:“不想。”
她問他:“為什麽?”
他挑眉道:“我真早就勸過他們離婚,不是騙你的。”
她又問道:“可他終歸是你爸爸。”
他嘲諷道:“生物學上來說,确實,我媽媽也不是個完美母親,可要真說起我的教育或是別的什麽,百分之九十九的時間,還真就都是我媽出的力,我當年是小,但智商法語的還算完全。”
宋璃定定看着周瓷。
他抓緊方向盤,繼續說道:“他們是開放式婚姻,這你已經知道了。”
宋璃點點頭。
他繼續說道:“你也知道,他們最開始并不是這樣的關系,也并非我媽單相思,他們是真心愛着彼此才選擇結婚,婚後,媽媽一直很愛周岑,然後周岑出軌,而我媽還是不想離婚,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諒,最開始也并非直接釋懷。”
宋璃稍稍睜圓眼睛。
周瓷說道:“我媽媽和你媽媽最初的反應沒什麽差別。”
她驚訝道:“她也沒有反應?”
他聳聳肩:“對,有一段時間,她和你母親一樣,一直在反省自己的錯處,後來,周岑見她不再反抗,愈發蹬鼻子上臉說什麽‘我事業有成,有幾個女人也是理所當然’。”
宋璃咬牙罵道:“真是個人渣。”
周瓷贊同道:“确實人渣。”
宋璃問道:“後來呢,她突然想開了?”
周瓷搖搖頭:“她婚後也沒斷掉從前的社交,她的一些外國朋友當年就十分開放,有勸忍忍的,還有——”
“開放式婚姻?”宋璃問道。
“開放什麽呀,她的倒黴朋友說什麽,‘他出軌,你也出軌啊’,她起初純粹是為了氣周岑。”周瓷翻了個白眼。
她眨眨眼,有些錯愕。
他繼續憤怒道:“周岑這人的最大特色就是雙标,他完全允許自己出軌,但覺得媽媽是絕對不能出軌的,到這時候,他們一致決定必須離婚,但因為兩人都想要周氏,再加上媽媽擔心我,所以一直沒能離掉。”
他攤攤手,嘆氣道:“後來周氏越做越大,離婚難度越來越大,再加上她越是意識到我爸是個人渣,就越覺得不該讓我獨自面對他,所以兩人在我的問題上達成一致,逐漸轉變成開放式婚姻的模式。”
他手指握着方向盤,難過道:“可她根本不知道,他們這樣吊着彼此,對我來說反倒更痛苦。”
宋璃将手蓋在他的手掌上,輕聲道:“我理解。”
他抿抿唇,不知怎麽就笑了:“你當然能夠理解我。”
宋璃疑惑道:“為什麽?”
他挑挑眉毛,笑得十分愉快:“在看到你的家庭的時候,我就覺得我們是一類人。”
宋璃有些詫異地看着周瓷。
他因要開車只能目視着前方。
她看着他揚起的嘴角,看着他高挺的鼻梁,想着——他們所經歷的一切。
她彎彎眉眼,也跟着笑了出來。
他說的一點沒錯,他們從一開始就是一類人,也正因如此,他們才能成功吸引彼此。
這麽多年,她再也沒有遇見過,比他更加特殊的存在。
她的手掌依舊按在他的手背之上。
他微微曲起手指,在紅燈短暫的三十秒之下,快速将吻落在她的臉頰之上。
一個一觸即分的吻,只需要三秒不到。
但他們對視着彼此彼此,凝望彼此之時,卻覺得幾萬個三秒都不足夠。
她曾經以為十年足夠之長。
現在,她卻覺得,只要能夠和他永永遠遠待在一起,再來一百個十年,她也不會生出任何厭煩情緒。
她知道他懂她,也一定能夠理解她。
然而,就在她打算把方才陰暗情緒說出口之前,他率先開口道,
“我剛才聽見你說住院的是你父親的時候,我心力唯一的想法便是,還好不是外婆,而是一個我們都厭惡的,無關緊要的存在。”
看,她就知道他能夠明白。
她抿抿唇,低頭笑道:“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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