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26.考試

考試

冰消雪釋，春暖花開，而待到春花落盡，蟬鳴聲聲之時，夏天到了。

第二天就是小升初考試了，這将是葉熄第一次面對大型正規考試，晚上睡覺的時候，葉熄緊張地整個人都不住哆嗦。

“弟弟，你幹嘛老抖腿”學習桌上，楚名彰被葉熄抖得連字都寫不下去了。

葉熄: “我，我我，我緊張……”

楚名彰拍拍他的背: “放心吧，我們一定可以考上北城實驗的。”

葉燃推門進來給兩個弟弟送水果，摸了摸葉熄的頭，笑着問， “幺兒，現在感覺還可以麽會不會特別緊張”

葉熄: “嗯，還，還好，不緊張。”

葉燃又笑着提醒道: “記得早點兒睡，明天早上我送你們去考場。”

“可是二哥哥不是快要期末考試了麽”葉熄問。

“請假了，兩天不去上課關系不大。”葉燃答道。

葉燃走後，楚名彰在葉熄腰際捏了一把。

葉熄一個哆嗦， “你幹嘛!”

楚名彰: “怎麽剛剛我問你，你就說你緊張，你二哥問你，你就又不緊張了呢”

葉熄想了想，哭笑不得道: “我也不知道，你問我的時候，我就覺得我什麽都不會，考試肯定要考砸;可我二哥一來，我就想起二哥給我精心整理的錯題集，又覺得自己好像什麽都會了，就一點兒都不怕了。”

楚名彰: “吶，你覺得你二哥給你整理的錯題集有用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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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熄: “當然有用了!我這半年幾乎全靠這個錯題集活命的!”

楚名彰想了想，最後得出結論， “那你明天就把這個本子帶到考場上去，有你二哥附體，你應該就不會緊張了。”

葉熄: “開什麽玩笑，那跟作弊還有啥區別!”

第二天，入考場前。

葉熄小臉發白，葉燃正半蹲下身，幫葉熄松衣領，系好開了的鞋帶。

“二哥哥，我，我想上廁所。”葉熄小聲道。

葉燃笑道: “你緊張了。”

葉熄: “我沒有，我不緊張，真的不緊張。”

葉燃: “不緊張怎麽十分鐘前剛上過廁所，現在就又想上”

葉燃拍拍葉熄的肩，說， “快去吧，你不認識路，讓你名彰哥哥帶你去，我在這兒等你們。”

楚名彰拉着葉熄的手，說， “走。”

他們走出去不遠，到了人多的地方，兩個人卻是默契地各自松開了手，改成并肩行走。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不好意思當着別人的面手拉手了。

上完廁所，進考場前，葉燃抱了抱葉熄，笑着拍他的背，說， “加油!”

“幺兒，你的考位在二樓靠窗的位置，要是緊張的話，就朝下看，二哥一直在樓下等你。”

葉熄點了點頭，将信将疑。

葉熄入座，考試鈴聲響起，考場裏登時一片吸氣聲，老師展示密封袋，發卷子，考場中又是一片拿筆填寫卷頭的聲音。

老師說可以開始做卷子之後，葉熄低着頭，緊攥着手中的筆，緊張地手心都冒汗，瞪着眼睛瞧那卷子上面的題。

還好，這道題二哥給他的錯題本上面有。

嗯…這道題沒見過，但好像在錯題本上有同類型的題。

這道……自行車和汽車，告訴輪子數，告訴駕駛員數量，問有多少輛自行車，有多少量汽車……

這不就是變相的雞兔同籠問題麽!他二哥在錯題本上給他寫過這一類題的變形的!!!

葉熄心中大喜，連忙在草稿紙上寫寫算算，又在卷子上寫下最終結果。

也許是葉熄太缺乏自信了，他做題的時候，總是有點兒類似強迫症:

他做完了的題，總是懷疑自己會不會在某個地方出錯了，要不就是會不會想選C，結果手一抽就選成了D。

他每做完一道題，都要再反反複複地檢查幾遍，在腦子裏一遍遍提醒自己，這道題沒有做錯，這才敢繼續做下一道題。

“嘩啦——”考場裏第一次出現了翻卷的聲音。

葉熄登時一愣，自己的卷子才做了不到四分之一，這就有人做完一半了

不對，也許那人就是提前看看後面的題，葉熄，淡定，不要自己吓自己。

葉熄繼續做題，手卻不由自主地開始發抖了。

“嘩啦——”

“嘩啦——”

第二聲，第三聲，第四聲……

如同此起彼伏的海潮般，翻卷的聲音變得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刺耳，偌大的教室裏，那刺啦刺啦的聲音就像是小刀劃在葉熄的耳膜上，劃在他的心頭。

葉熄低頭看表，腦子裏轟——地一下。

時間已經過了一半了!

可是他的卷子才做了三分之一。

完了完了完了!

這下子卷子都要做不完，還追求正确率有什麽用呀!

北城實驗可是重點初中，如果卷子剩下三分之一沒有做的話，就算是前面全都做對了，也是絕對進不了北城實驗的!

葉熄腦子裏越來越亂，看每道題都似曾相識，卻又什麽都想不起來了，拿起筆來瘋狂解題，解到一半發現解不出來，又慌裏慌張地去做下一道題;還是解不出來，再換下一道……

完了，全亂套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葉熄卻是一道題都沒解出來。

葉熄幾乎當場就要急哭了。

他沒有應試經驗，沒有應試技巧，順風順水還好，一旦出點兒什麽差錯，對他來說都不啻于是毀滅性的打擊。

葉熄急得不行，目光下意識地瞥向窗外。

盛夏，豔陽高照，一輪烈日幾乎要把整片大地都烤化。一絲清風也無，楊樹的葉子蔫啦吧唧地蜷曲着，就連一向聒噪的蟬鳴，都因烈日而顯得奄奄一息。

外面的空地上有着不少陪孩子考試的家長，他們或坐或站，全都在遠處大樓的陰影裏，喝着水，扇着風，和別的家長唠着家長裏短， “格外謙虛”地攀比着自家的孩子。

更近一點兒的地方，則是一星半點的陰涼都沒有，大地在陽光的炙烤下白的反光，仿佛打下一個雞蛋就能立刻熟透。

而就是這樣烈日曝曬的地方，站着一個孤零零的身影。

葉燃站得筆直，襯衣最上面的扣子解開，露出一點兒曬得泛紅的胸膛，汗水噼裏啪啦地掉在地上，又在轉瞬之間就被蒸幹。

太陽太大了，晃地葉燃連眼睛都睜不開，只能勉強用手擋着，盡管如此，他還是站得筆直挺拔，不錯眼珠地盯着二樓葉熄的位置，見葉熄方寸大亂，葉燃的眉頭微微皺着——

葉熄剛好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葉熄知道，他二哥不随大溜站在陰影裏，就是為了讓自己在害怕時，能夠第一眼見到他的身影。

注意到葉熄的目光，葉燃一時間高興地竟有點兒像個小孩兒，慌地連忙朝葉熄笑了笑，眼睛睜不開，嘴角因缺水而泛白。

葉熄的心，瞬間就靜下來了。

都說兄弟連心，他們兄弟兩個，很多話都不必說，只要對方的一個笑容就足夠了。

考試結束鈴聲響，終止答題。

老師來收卷的時候，發現葉熄的草稿紙濕了一大片，忍不住多嘴問了一句:

“不是提醒過不要把被子放在桌子上麽萬一弄濕了試卷怎麽辦你這孩子。”

葉熄低着頭，眼睛泛紅，說: “沒，沒濕……”

老師也不再說什麽，收別人的卷子去了。

葉熄從考場出來，楚名彰搭住他的肩膀。

楚名彰現在比葉熄高上不少，連搭肩膀都覺得輕松，當即笑着捏葉熄的臉:

“幺兒，要不你幹脆別長個子了，再長我搭你肩膀就不舒服了。”

葉熄低着頭沒說話，楚名彰嘴角的笑容一下就斂，問， “沒考好”

葉熄: “還，還行吧……”

那張卷子，他到最後幾乎是玩了命地在做，可惜畢竟是數學，不是光靠玩命就能解的出題的。

他到最後，也只做了四分之三的題，剩下最後四分之一的題，他幾乎看都沒看。

應該是考不上北城實驗了吧

葉熄擡頭，頗有幾分傷感地看了看樓頂上挂着的北城實驗的牌子，幾個金色的大字，在太陽下熠熠生輝。

他有點兒想哭，他覺得對不起二哥哥。

“二哥哥。”走到葉燃跟前，他差點兒沒忍住又哭出來。

“考完你最害怕的一科了。”葉燃笑容依舊明朗，捏着葉熄的小臉蛋兒說， “開心一點兒，嗯，幺兒”

剩下的幾場考試，語文，英語，思想與社會，科學……基本上都是無功無過，平平無奇地就考完了。

沒什麽感覺。

小升初考試本就沒有中考，高考那麽嚴格，葉熄也只是在考數學時格外緊張，考剩下的科目時，感觸都不是很深。

到最後全科考完，葉熄轉眼間就跟着楚名彰和葉燼一起玩去了，不久就把小升初考試的事情抛在了腦後。

暑假，去年夏天跟葉燼一起拍的那部電視劇上映了，湖南衛視黃金檔播出，播出沒幾天就大火了。

葉燼的名氣更上一層樓，成了全國人民心目中的乖寶寶，實打實地做到了家喻戶曉，婦孺皆知。

在那個微博都還沒什麽人用， “粉圈”， “粉黑”這些詞更是聞所未聞的年代，電視劇播出半個月後，居然有兩個女孩子，靠着蛛絲馬跡和神一般顯微鏡能力，追星追到了葉燼家門口。

葉熄當時童心複發，正在門口蹲着跟楚名彰玩玻璃球，一見那兩個大姐姐，登時就吓壞了。

最後，還是葉燃請那個兩個女孩子出去吃了飯，讓她們不要洩露葉家地址，這事才算穩住。

其中一個女孩子可能是轉頭就被葉燃迷住了吧，到吃完飯，還扭扭捏捏地要了葉燃的電話。

葉燃覺得挺有意思的，大大方方地給了。

當時娛樂圈就有這麽一個說法，說葉燼現在是最紅的童星，不出意外的話，将來也會是千禧一代，最有分量的男演員。

全社會對葉燼的評價都非常之高，誇張一點兒，幾乎可以說是“全娛樂圈都在等他長大”了。

即便不誇張的說，人們也有理由相信，葉燼在将來的娛樂圈中，必然會有一席之地。

葉熄和楚名彰都由衷地為葉燼感到高興。

葉厲霆喝醉酒後，更是激動地對葉燼摟摟抱抱，說他有這麽個好兒子，真是葉家祖墳上冒青煙了。

葉燼最愛虛榮，這下心裏更是比吃了蜜還甜，每天得意洋洋，在家裏的時候，就對着葉熄和楚名彰這對難兄難弟頤指氣使，就連葉燃都沒有放過。

不過還好，葉燼在家裏的時間終究是有限的。

沒事葉燼出去拍劇，拍gg，上綜藝，葉熄和楚名彰都會覺得如釋重負。

快樂的時光終究是短暫的，小升初考試的成績要出來了。

那天，葉熄和楚名彰一起呆在家裏等錄取通知書，從早上等到中午，從中午等到傍晚，等得兩個人都是心急如焚。

“別怕，會錄取的，”楚名彰說， “說不定是錄取通知書送的慢了，明天就會來了。”

葉熄将信将疑地點了點頭，就在這時，門口響起了郵差按喇叭的聲音。

葉熄和楚名彰登時從沙發上竄起來，箭也似得飛出門去。

萬丈夕陽如火，灑在長長的路上，不遠處的河流波光粼粼，閃耀着點點金紅。

郵差: “錄取通知書，恭喜恭喜。”

“一份還是兩份”葉熄脫口而出。

“兩份。”郵差說。

葉熄登時長舒一口氣，像是被抽了骨頭一樣，癱倒下來。

楚名彰連忙把葉熄扶進懷裏，笑着跟那郵差開玩笑:

“大叔，我弟弟這是高興地暈過去啦。”

郵差嘿嘿笑着拍了拍楚名彰的肩， “好小子，北城實驗可是重點中學呀，你跟你弟弟都是好樣的!一下子考上了兩個，厲害厲害。”

楚名彰扶着葉熄回去，一進屋，葉熄登時活了過來，像個脫了缰的野馬，喊着“耶耶!”在床上跳來跳去。

楚名彰: “弟，脫鞋!”

過度放縱的下場就是，楚名彰和葉熄兩個人坐在陽臺上，搓了整整一晚上的床單。

葉厲霆回來了，高興地把葉熄摟在懷裏，拿胡子紮他，大手拍着他的背不住感慨: “幺兒出息啦，出息啦。”

“楚名彰也好樣的。”葉厲霆說。

北城實驗是住校，葉厲霆開始還擔心葉熄會适應不了，這下，有楚名彰陪着，葉厲霆倒是放心不少。

“學校不讓帶手機，你去了學校，有什麽事情就跟爸爸打電話，或者跟你二哥打，再不然就找你名彰哥哥，被人欺負了不要不吱聲，記住了沒”葉厲霆叮囑道。

葉熄嗯嗯點頭，突然情之所至，抱着葉厲霆，大着膽子在他脖子上親了一口，說， “爸爸我愛你。”

葉厲霆被這突如其來的吻驚得老臉羞紅， “哎哎”傻笑了半天。要知道，自從葉燼稍微懂事點兒以後，他就已經有将近六七年沒享受過這種待遇了。

葉厲霆心裏暖暖的，葉熄都跑去跟楚名彰打植物大戰僵屍去了，他還癱在沙發裏默默地回味着，不由得感嘆還是小兒子好，最貼心，是自己的小棉襖。

“啊”葉厲霆長嘆一口氣，覺得生活還是很美好的，自己雖說是個老光棍(誤)，但有三個這麽争氣的兒子，怎麽看自己都算是個幸福的老頭子(大誤)。

葉厲霆正沉浸在幸福中無法自拔，葉燃回來了。

葉厲霆的臉登時就耷拉了下來， “你怎麽回事怎麽灰頭土臉的”

葉燃在玄關換鞋，疲憊道， “今天執了一天勤，回家呆一下，等會兒還要上夜班。”

葉厲霆: “我就說不讓你報考警-校，現在知道辛苦了吧你趁早給我混到畢業，然後來我公司，要不然讓葉煥把你塞進他們公司去也行。”

葉燃坐到沙發上猛往肚子裏灌水，葉厲霆又數落道: “不要喝涼水不要喝涼水，我說你多少次了，你這孩子怎麽就是不聽呢非要等年紀大了，身體出問題了，才能想起我說的話麽”

葉燃起身去倒熱水，葉厲霆目光落在葉燃後脖頸上，說， “回來。”

葉燃坐下，葉厲霆湊過去看葉燃後脖頸，葉燃下意識擡手擋住，葉厲霆皺眉， “把手拿開。”

葉燃脖子後面那一塊，俨然已經被太陽曬脫了皮，皮肉被曬得發黑發紫，現出裏面那點兒通紅的嫩肉來，有幾分滲人。

葉厲霆心裏像是被針紮了一下， “我讓你大哥給你買的防曬霜呢你又沒有抹是不是你又不聽我的話是不是你……”

葉燃低着頭說， “爸，時間太緊張了……”

葉厲霆: “辛苦成這個樣子，我看你趁早別……”

葉厲霆還要再說，葉熄在二樓推開了門。

“二哥哥!”葉熄眼前一亮，鑽回房間拿了錄取通知書沖下來給葉燃看，蹦蹦跳跳道: “二哥哥，你看!我考上北城實驗了!”

葉燃拿過錄取通知書，小心翼翼地捧在手裏端詳着，臉上的疲憊瞬間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微眯着眼睛，小孩子般的由衷喜悅。

“厲害…幺兒真厲害。”葉燃說。

葉厲霆嘆了口氣，只得打住話頭。

又過了幾天，等到葉煥也有空，葉厲霆帶着一大家子，吃海鮮，慶祝葉熄和楚名彰考上北城實驗。

開學的時間轉眼就要到了，葉燃半蹲在葉熄房間裏，一件件地幫葉熄收拾衣服，和開學需要帶的東西。

“幺兒，你們開學要軍訓，軍訓很曬，記得塗防曬霜，我放在你包裏了。”

葉熄趴在床上玩植物大戰僵屍，低低“嗯”一聲。

葉燃把他大哥買給他自己的防曬霜放了進去，想了想，又問， “會塗麽來，二哥教你怎麽塗防曬。”

葉熄抱着筆記本電腦走到葉燃跟前，眼睛不離屏幕。

葉燃: “游戲那麽好玩呀，好完地幺兒連二哥都不要了。”

葉燃連忙按了暫停，把電腦扔到床上，抱着葉燃的脖子跟他道歉。

葉燃嘴角帶笑，把防曬突然葉熄的兩側臉頰，塗成小貓胡子的形狀，說， “小花貓，喵喵叫，哭着喊着要媳婦。”

“唱串了!”葉熄哭笑不得， “是‘小小子，坐門墩兒，哭着喊着要媳婦’”。

葉燃笑道: “幺兒是不是以後有出息了，娶了媳婦，就把二哥忘了不要二哥了”

葉熄環着葉燃的脖子轉來轉去，一直盯着葉燃俊俏的側臉，大大的眸子笑到閃閃發光， “怎麽可能呢不要誰也不可能不要二哥呀，幺兒最愛的就是二哥了。”

葉燃把防曬霜在葉熄臉上抹勻，揶揄道: “哼，現在說的好聽，等着以後二哥又老又醜了，路也走不動了，跑到大街上要飯去，幺兒還要二哥麽”

葉熄沖着葉燃的耳朵笑着大喊道: “要!”

葉燃慌地捂了下耳朵，問: “你媳婦呢你媳婦要是嫌二哥髒怎麽辦”

葉熄: “那我就跟她離婚，跟二哥過!哈哈哈哈哈……二哥要飯，那我就跟着二哥一起要飯，反正我要過好多年的飯，肯定比二哥會要飯。到時候要到好吃的，都給二哥先吃!冬天要到衣服也給二哥穿，我不穿!哈哈哈……”

葉熄沒心沒肺地哈哈大笑，葉燃也被他逗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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