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42.初吻

初吻

“喂，安然你醒醒，再堅持一下下，馬上就到醫院了……”

瓢潑大雨說下就下，葉熄背着昏迷過去的安然，還要騰出手來幫安然打傘，在路上跑得相當艱難。

背在身上，葉熄才發覺，安然這家夥平時看起來挺吓人的，其實卻瘦得一把骨頭，壓根就沒什麽重量。

昏迷中的安然安安靜靜的，長長的睫毛微微垂着，燥熱的鼻息噴在葉熄的脖頸上，顯得溫順而乖巧。

一瞬間，葉熄幾乎覺得安然和小時候都沒有什麽分別。

這麽多年，好像也從來都沒有過過。

“醫院，醫院……”葉熄一遍遍地呢喃，拼命給累到搖搖晃晃的自己加油吶喊。

“不，不去醫院。”後背上，安然虛弱的聲音傳來。

“嗯可是你傷口在流血，聽話，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流血!”安然像是觸了電似的，喊道: “快放我下來!別，別碰我……”

“安然，我不嫌棄你，你知道的……”葉熄小聲道。

“不是你想的那樣的，總之，快放我下來!”安然劇烈掙紮。

葉熄擔心他一動，舊傷又要開裂流血，只得把他放了下來。

安然盯着葉熄，神色緊張，退後一步跟他拉開距離: “你身上有傷口麽嗯，有沒有”

葉熄暈了， “受傷的人是你，我身上怎麽會有傷口你快別折騰了，求你了……”

Advertisement

“你不肯去醫院，那就先回家吧，你受傷了，能不能，能不能讓我跟你回家，我實在放心不下……”葉熄拉着安然袖口小小聲道。

安然正想着該怎麽樣拒絕葉熄，看到葉熄小貓一樣軟軟的眼神時，心突然就軟了下來。

他不舍得……趕他走。

心髒在隐隐作痛呢。

“那，那行吧……”安然梗着脖子，佯裝不耐煩道。

“耶!”葉熄的眸中瞬間就綻放出了光彩。

額……好可愛……

安然臉紅了。

安然的家絕對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了。

一個小小的房間，放了張床就再也放不下別的了，既是客廳又是卧室還是廚房，竈臺就龜縮在這房間的一角。

另外一個小到似乎轉身都困難的房間，是浴室和洗手間，沒有陽臺。

小是小，但是超級整潔，即便是老房子了，看起來卻跟嶄新的一樣。

緊挨着床的窗臺上，甚至還擺着個瓶子，裏面插着一朵嬌豔的玫瑰，給這壓抑的空間增色不少。

“随便……坐”安然換衣服，意識到自家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突然擔心葉熄會嫌棄。

好在葉熄只是“嗯”一聲，趴着窗臺坐在床上，靜靜地看着樓下污水橫流的狹窄小巷。

“安然，”葉熄問， “那朵玫瑰……”

“哦，那是隔壁班班花錢莉莉送給我的，随手插在家裏了……”話沒說完，他猛地剎住，意識到有什麽不對。

擡眼看，果然，葉熄答了聲“哦，”小腦袋就低低地沉了下去。

安然慌了，連忙解釋道: “你別亂想，我跟她沒有任何關系的，我窮光蛋一個，那種女孩子是不會看上我的!”

說完，随便搪塞了句什麽，逃也似的換好衣服下了樓，心髒砰砰砰地直跳，臉上燒得厲害。

奇怪，自己這是怎麽了……安然心想。

他狠了狠心，用打黑拳掙來的錢，去超市裏買了最新鮮的大蝦，又買了排骨，雞肉……

一邊買着他還在一邊想，唉……小少爺估計都拿這些當家常便飯吧，不知道會不會瞧不起自己……

反應過來後他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怎麽突然這麽多愁善感娘們兮兮的……

買完蝦，到樓上開火，預備着做飯，跟葉熄打好招呼，找來自己的舊書給葉熄解悶，然後才去接弟弟。

那摞書挺厚的，都是市場上買的二手書，翻着安然的書，葉熄不由得嘴角帶笑。

安然這家夥果然沒變，還是那麽地愛看書，房間這麽小還要在床底下藏一摞書吶。

他被一本書的封面所吸引，黃昏的天空下，一個少年的影子拉着一根長長的風筝線，在無邊無際的曠野上賣力奔跑。

書的名字叫做《追風筝的人》。

半個小時後，安然帶着弟弟回來時，葉熄看着那本書看得淚流滿面。

他連忙一抹眼睛，把書放好。

安然的弟弟跟安然長得一模一樣，只是臉頰上多了點兒肉肉，神色間不見安然時不時冒出的狠戾，一臉的天真無邪。

是相貌頂好頂幹淨純粹的少年郎，像極了葉熄當年見到的安然。

葉熄本能地對安然的弟弟多了幾分好感。

安康穿着件粉色兔耳朵的衛衣，一進房間，小小的鼻翼就阖動起來，小手爪子一樣伸着，搖頭晃腦地聞屋子裏的香味。

安然指了指葉熄: “安康，叫哥哥。”

安康像是沒聽到一樣，他掙開安然的手，蹦蹦跳跳的到鍋前，圍着鍋直打轉， “哇!過年啦!”

安然: “現在是秋天，過什麽年呀”

安康開心道: “能吃到大蝦，還不是過年麽”

安然朝葉熄苦笑了一下，手指指了指自己腦袋，笑容裏滿滿的無奈。

葉熄點頭表示明白。

安然放下小桌，把菜一樣樣地端到桌子上。

油焖大蝦，糖醋排骨，宮保雞丁，還有一例紫菜蛋花湯，都是剛出鍋的，色香味俱全，氤氲着袅袅熱氣，整個小房間都被飯菜的香味充盈着。

實在是令人胃口大開。

安康兩眼放光，兩只小爪子抓起一只大蝦就猛往嘴裏塞，結果燙到了嘴巴，又貪心地不肯吐出來，只好含在嘴裏哎呀哎呀地叫。

好半天，大蝦冷卻下來，安康就連殼帶肉一起嚼吧嚼吧吃了，小小的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小兔子一樣。

葉熄被逗得直想笑，小時候，他給安然吃東西，安然可不像他弟弟這樣沒出息。安然吃東西，可都是小口小口的。

看來，這兄弟倆的脾氣秉性還真是大相徑庭呀。

“來，安康。”葉熄把細心剝好殼的大蝦端到安康面前。

“哇!”安康叫了一聲，端起盤子來叽裏咕嚕地往嘴裏倒，一次性塞了少說四個只大蝦，嚼得汁-水-外-流，好不快活。

“小葉熄，你不用幫他剝蝦，讓他多吃點兒殼，補鈣。”安然漫不經心道。

葉熄嘴角抽了抽，有你這麽當哥哥的麽

安然嘴上說着不用理安康，但還是掏出紙巾，白皙修長的十指，小心翼翼地幫安康擦着嘴上的汁水。

做這些的時候，他的眼神好像一潭春水，靜靜的，暖暖的，溫柔到可以包容弟弟的一切錯誤。

葉熄被他的眼神迷住了，心想安然這個樣子可比兇巴巴的時候可愛多了。

幫安康擦幹淨嘴巴，安然問安康， “哥哥幫你剝蝦，你該說句什麽”

安康嘴巴裏嚼着糖醋排骨，晃悠着小腿不吱聲。

安然笑了笑， “不乖哦，那不給你吃蝦了。”

說着，做了個把蝦拿走的動作。

安康一下子就急了，大大的眼睛盯着葉熄，小小聲地說了句， “謝，謝謝哥哥。”

說完，就飛快地低下頭去，害羞得小臉紅成一片。

葉熄的心都要被萌化了!

吃完飯，葉熄說要回學校上晚自習。

安然囑咐安康好好在家裏呆着，不準出去亂跑後，就推着單車送葉熄回學校。

“這一片很不安全，晚上鬧得尤其厲害，還是我送你回學校吧。”

葉熄點頭同意。

出了樓道，安然沖他揚了揚下巴: “上車。”

葉熄: “哎”

安然笑着摸了摸葉熄的腦袋， “傻啦，我騎車送你去學校呀，不然要走到什麽時候”

葉熄低低地哦了一聲，安然說: “伸手過來。”

葉熄又懵了，伸出小手給安然檢查，心想，安然該不會嫌棄自己手髒吧

安然垂着眼簾把葉熄的兩只小手檢查了一遍，小手白白淨淨，沒有任何傷痕，只是指尖有常年用筆寫字留下的小小的繭子。

安然放了心，等葉熄坐穩後，說， “抓着我的腰，不然會把你颠下去。”

“!”葉熄一驚， “不，不好吧”

“那随你咯，”安然吹了聲口哨，長腿一蹬地，單車就在電線錯搭的小巷間飛了起來。

地面不平，葉熄被颠一下了，險些失去平衡跌下車去，驚叫着雙手抱住了安然的腰，這才堪堪穩住，腦袋靠着安然結實的背部直喘氣。

葉熄沒有注意到，安然的身子猛地僵了一下，好半天都沒有放松下來。

晚風迎面吹拂，城市的燈光飛速向後略去，形成美麗的淺金光影，靜谧的月光灑在兩人身上，草叢裏有蟋蟀的鳴叫。

葉熄靜靜地貼在安然背上，小手抓着安然的勁腰，隔着一層薄薄的布料，他似乎能夠聽到安然那“撲通撲通”的心跳。

他覺得心裏很安寧，也很幸福。

過了好一會兒，葉熄忍不住悶哼一聲。

安然長腿踩地一個急剎車，車子瞬間停下，葉熄的腦袋在安然的脊背上不輕不重地撞了下。

“屁股疼”安然扭頭問。

葉熄紅着臉，非常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那下來走一會兒吧。”安然說。

葉熄便下了車，安然推着車，肩膀斜挎着葉熄的書包，兩人走在靜谧的月光中，誰都沒有說話。

安然偷偷瞄了一眼車後座，想着得加上一層小墊子。

街邊有個賣棉花糖的小店，燈光是暖融融的橘黃色，簇擁着一群剛上完晚課的小孩子，叽叽喳喳，笑着鬧着等棉花糖出爐。

葉熄的眼睛不由得多瞥了兩眼，咽了口口水。

“想吃”安然的眼光很是敏銳。

葉熄連忙擺手: “不是啦，那是小孩子吃的東西，我一個大人……再說了，跟小孩子一起排隊，多不好意思……”

話音未落，安然勾起嘴角笑了笑，向來低沉的嗓音現在聽來卻是暖暖的，目光中滿是膩死人的溫柔，比之前看安康的還要多:

“別鬧，你也是個小孩子。”

“看着車。”

葉熄接過安然手裏的單車，就見這個高高瘦瘦的少年，斜挂着背包，挽着一只褲腳，雙手插兜，吹着口哨吊兒郎當地去跟小孩子們一起排隊去了。

葉熄突然有種心髒被擊中的感覺。

棉花糖出爐，排在最前面的小女孩跳起來也夠不到棉花糖，往後扭了扭頭，看到安然，大眼睛閃閃發亮，笑着去拉安然的胳膊:

“大哥哥，你可以幫我拿一下嗎”

安然悶悶地“嗯”了聲，把棉花糖遞給小姑娘，小姑娘笑着說謝謝大哥哥。

剩下的小孩子受小姑娘帶動，都來圍到安然身邊，讓安然幫他們拿。

安然一一滿足了他們，這些小孩子就抱着安然大腿玩鬧，有個小男孩甚至還跳到安然身上，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安然明顯驚愕了一下，随即，薄薄的唇角浮起淡淡的笑意。

那一刻，葉熄能感覺到，安然身上的滿滿的戾氣，正一點一點地融解消散。

那個家夥一定在想:喂!你們這群小孩子都不怕我的麽我明明這麽兇，還敢偷親我，未免也太猖狂吧!但是，但是……真的好可愛呢……

想到這兒，葉熄忍不住偷笑了兩聲。

安然把棉花糖遞給葉熄，兩人走到了河邊，停下來休息。

過了這條河，就到學校了。

安然坐在一塊大石頭上，葉熄屁股疼，便坐在草地上，小口小口地舔舐着安然給他買的棉花糖，絲絲縷縷，全都甜在了心尖兒上。

“葉熄，”安然突然低低地喚了聲。

“嗯”耳畔流水淙淙，葉熄扭頭對上安然的眼睛。

“沒，沒什麽……”安然紅着臉扭過頭去，像是對自己很惱火。

“嗯，到底怎麽了嘛……”葉熄拿着棉花糖走到安然跟前，亮閃閃的眼睛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複。

安然終于鼓起勇氣，站起來摟住葉熄的腰，他個子比葉熄高上半頭，就那麽靜靜地注視着葉熄，仿佛要把葉熄五官的每一個弧度都深深地烙在腦海裏。

而後，他緩緩地，緩緩地，俯下頭來……

月光中，四瓣粉色的柔軟相觸，帶着棉花糖的絲絲蜜意，回味悠長……

起風了，河畔青草随風搖曳，草中的蟲鳴随風止息，少年人寬大的校服鼓鼓囊囊，兩顆年輕心髒越跳越快，距離也越來越近……

良久，葉熄拼命推開了安然，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你，你，你幹什麽……”

葉熄急得要哭出來來了。

安然這才反應了過來，表情在一瞬間變得失魂落魄，像個無家可歸的小獸。

“對，對不起……我……”

安然話沒說完，葉熄狠狠地給了他一拳，搶過自己的書包，踉踉跄跄地跑走了。

安然注視着葉熄的背影漸行漸遠，額前碎發随風擺動。

安然呀安然，你可太不是東西了……

那一晚，安然抽了人生中的第一根煙，坐在他們曾經擁有過一瞬間甜蜜的地方。

天亮以後，垃圾桶裏留下了一堆煙頭。

————————

撒糖撒糖

我打算把大綱裏虐的情節删掉了一大半希望大家滿意

放輕松，大結局我會盡量讓大家都滿意噠湫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