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43.蛋糕

蛋糕

時間過去好幾天了，那件事卻依舊在葉熄腦海盤旋着。

那個月夜，那片河岸，那片草地，那個少年，那個淺嘗即止的吻，那點兒甜甜的心動與溫存……

葉熄始終搞不明白，兩個男孩子之間，怎麽會……

可若說是惡作劇，又不像，否則怎麽會讓他發愁到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葉熄打那以後再也沒在學校中見過安然，他得以長舒一口氣，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樣面對安然。

“葉熄，葉熄”同桌的楚名彰伸手在葉熄眼前晃了晃， “你怎麽了，傻啦”

“嗯”葉熄猛地回過神來，怔怔地盯着楚名彰。

“聽課!”楚名彰拿筆在葉熄腦瓜上彈一下了， “這節課可是物理，不然等會兒你聽不懂又要哭鼻子了。”

“胡說，我什麽時候哭過鼻子!”

“你這幾天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總是魂不守舍的”楚名彰問。

“哦……那個……大概是天冷了要冬眠吧……”葉熄随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楚名彰盯着葉熄，滿臉的懷疑。

下了晚自習，葉熄難得沒有留在教室裏學習，而是早早地回了寝室。

他腦子裏亂糟糟的，根本就學習不下去。

晚上，熄了燈，葉熄依舊是翻來覆去地睡不着，撐到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很快地跌入了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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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夢裏，下着大雪，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安然赤着上身孤零零地躺在雪地上，傷痕累累，快要被凍僵了。

葉熄不顧一切地跑過去，緊緊地抱住安然，把他從覆着大雪的松樹下拖開，拍他的臉，呼喚他的名字，叫他弟弟。

他解開厚厚的羽絨服，把安然抱在自己懷中，用自己身上的熱量來溫暖安然。

安然依舊沒有回應，瘦瘦的，抱着甚至有些硌手，像是要被凍死了，只是鼻孔還在向外冒着白氣。

“安然，安然，你醒醒呀……”

滾燙的眼淚順着葉熄的臉頰滑落，滴在安然凝着白霜的臉上。

“不要死啊，其實……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已經不怪你了。我甚至，甚至……還有點兒開心……”

“我只是被吓到了，真的沒有在怪你……”

“你快醒來，我們一起回學校上課好不好……”

安然始終沒有反應，葉熄徹底慌了。

他死死地抱住安然，不知從哪裏來了巨大的膽量，他□□安然的臉頰，和安然的身體□□來獲得熱量……

一陣觸電般的快-感猝然湧來，仿佛瞬間到達了極-樂之境……

葉熄從夢中醒來，猛地坐起，呼哧呼哧地喘着氣，被子濕了好大一片。

月色靜谧，寝室裏，楚名彰和葉燼輕聲打着鼾，睡得安靜而沉穩。

葉熄拄着頭，心髒隐隐作痛，不只是因為夢到安然死了，他有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安然就要離開自己了，就像夢中那樣……

離開，再也見不到……

借着月光，他這才發現自己被子濕了，他有點兒尴尬，心想自己都這麽大了，怎麽還尿床

第二天上午的時候，葉熄回寝室拿東西，剛好撞見楚名彰在樓下曬被子。

定睛一看，這，這這這，這不是自己的被子麽!

葉熄慌了，連忙跑過去， “你你你你幹嘛!”

楚名彰嘴角帶着絲壞笑，故意不說透， “我看你被子濕了，早上又忙着跑操，沒工夫幫你洗，剛才幫你洗了，今天太陽好，估計很快就能幹……”

“不是那個!”葉熄紅着臉叫道，左看看，又看看，确定沒有人之後才跟楚名彰小聲說， “喂，我尿床的事情，你可千萬不許告訴別人呀!”

“尤其是我小哥哥，他知道了一定會笑話我的。”

楚名彰盯着葉熄，嘴角笑容凝固， “不會吧，你是……真的不懂”

葉熄: “什麽呀，什麽懂不懂的”

楚名彰連忙擺手道: “哈，沒事，沒事，哈哈哈哈……”

葉熄懷疑地看着他，在他腰上捏了一把， “不許說出去，聽到沒有!”

秋日裏陽光正好，天高地闊，柳樹焦黃的枯葉随風發出沙沙聲響，楚名彰看着紅着臉跳腳的葉熄，嘴角揚起，剛想點頭答應，心髒卻突然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

這個小家夥，為什麽可以……這麽單純，這麽可愛……

連自己長大了都不知道，還以為自己是在尿床。

壞勁上來了，楚名彰突然想逗逗葉熄。

他點了點頭，在葉熄剛要放下心來的時候，又猛地搖了搖頭。

葉熄: “!”

“不要告訴別人我尿床的事情，你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啊”

葉熄拽着楚名彰的袖子，羞憤難當，就差哭着求他了。

楚名彰看着葉熄，喜歡得仿佛心跳都要停止了，突然就特別特別想逗他，想欺負他。

話還沒過腦子，就自己先蹦了出來，楚名彰指着自己的臉頰，笑着說道:

“你親我一下，我就不說出去。”

空氣仿佛一瞬間靜了，葉熄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地楞在原地，臉色變得蒼白而古怪。

楚名彰慌了，正要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再好好朝葉熄道歉，葉熄就先松開他的衣角跑走了。

楚名彰連忙去追葉熄，邊追邊想，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們從小就在一張床上睡覺，一起吃飯，甚至還一起洗過澡，都是白白淨淨的小少年，開玩笑的時候，心裏喜歡，也常常親一下對方什麽的，大家都覺得沒有關系，玩笑也是随便開。

今天是怎麽了，怎麽才說一句他就要哭出來了

是因為葉熄長大了麽楚名彰想着。

還是，他有了喜歡的姑娘，所以不喜歡自己開的玩笑

楚名彰心有疑慮，便凡事多了一個心眼，仔細觀察着葉熄最近有沒有跟什麽“可疑”的女生接觸。

第一天，沒有，葉熄一直在學習。

第二天，沒有……

第三天，還是沒有……

楚名彰這才放下心來，一定是自己想太多啦，他想着。

他被子一蓋，快快樂樂地進入了夢鄉。

在夢裏，他都是快樂的。

他做了個夢，夢見葉熄真的成了他的弟弟，他的親弟弟，他跟葉熄一直一直生活在一起，永遠也不會分開。

一直到被尿憋醒，他嘴角都帶着笑容。

他蹑手蹑腳地爬下床，去上廁所，經過葉熄床邊的時候，借着月光端詳葉熄打着鼾的小臉，突然就覺得心裏癢癢，癢得不行了，憋不住了。

他滿心的歡喜，緩緩地低頭，一點一點地湊近，看着葉熄柔和精致的五官在眼前一點一點地放大……

葉熄的眉頭皺起，嘴角一開一合，輕聲呢喃， “安然，安然別走……”

楚名彰像是被雷劈了一樣，整個人釘死了站在原地，笑容還來不及收起就已經悉數凝固。

安然，安然……。

原來……是這樣麽

怎麽……會是這樣……

可惡……喜歡誰不行為什麽，為什麽偏偏是那個家夥

你從小就是大戶人家的瓷娃娃，可是那個家夥，那個家夥……他就像是一匹難馴的烈馬，跟他在一塊兒，除了粉身碎骨，還能是什麽下場

楚名彰的腦袋緩緩地耷拉了下去，黑暗中，失魂落魄到就像是挂在脖子上一樣。

月亮被烏雲遮住，夜裏，第一場秋雨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氣溫恨不得一下子降上個十來度。

噼裏啪啦，噼裏啪啦……

是雨點打在窗戶上的聲音。

7樓小小的房間裏，安然就是被這雨聲吵醒的。

他已經發了三天三夜的高燒，将近40度，下不了床，連安康上到點了，該上自閉症學校了，他都沒有去送。

安然雙臂顫抖，撐着身子艱難地坐起來，似乎光是這麽一個小小的動作，他就一下子漏光了全身的力氣。

他扶着牆，喘着粗氣緩緩站起，經過床邊的時候，沒有忘記給躺在床上，安穩入睡的安康加了層被子。

今晚下雨，氣溫驟降，自己又感冒發燒，他可不想安康被子傳染。

他心裏清楚，自己怕是要不行了，安康……那個酒鬼老爹再怎麽混賬，也不會放任安康吃不到飯，活活餓死吧……

再說了，他之前拼死拼活地打拳，替人打架，但凡能掙錢的活來者不拒，不就是想着，趁着能動的時候多掙點兒錢，等以後自己不在了，把錢都留給安康，讓他好歹能生活下去麽。

安康的事情不用愁了，那麽，在離開之前……他還剩最後一點兒小小的願望……

他還想再見那人一面，親口跟他說聲對不起。

對不起，那天晚上，實在是，太唐突了……

他摸着黑，頭腦發昏，一步一步地慢慢挪到廚房，冷汗一層一層地往外冒，身上又冷又熱，恨不得炸掉……

可是，分明又有什麽力量，在支撐着他。

那是虛空之中，葉熄的樣子。

他在對着他笑，淡淡的，甜甜的，不管他怎樣對他，打他還是罵他，他都不曾放棄他，不曾……離開這個被全市抛棄的他。

小葉熄喜歡吃甜的，早在四年前，安然就觀察并記住了這一點。

那就……做個小小的蛋糕給你好了。

這麽想着，安然突然覺得自己充滿了力量，仿佛整個人都沐浴在陽光中。

他強撐着退掉房租，幫安康退掉學校，辭去所有“工作”，買好離開的火車票，萬事妥當後，這才有時間提着蛋糕去見葉熄，而此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灰暗的天空仿佛被刀劃了一個大口子，連綿秋雨無止無休，寒風陣陣，吹得人刺骨地疼。

安然穿上了冬天的厚棉襖，瘦弱的身子裹得像一個球，頭頂撐着一把大傘，可饒是這樣，他仍在不停地發着抖。

他來得很不巧，晚飯時間剛剛結束，葉熄他們已經開始上晚自習了。

太久沒來上課，如今自己又病成這樣，他不打算去教室找葉熄了，免得把病傳染給大家，又或者被老師同學拉住，問東為西。

安然就那麽孤零零地站在樓下，教室的燈在頭頂一盞盞的亮起，窗明幾淨的教室像是另外一個世界，那裏溫暖，幹燥，沒有外面的寒雨秋風。

他靜靜地擡頭看着，幻想葉熄在教室上晚自習的樣子，啊……那個小家夥，此刻應該正咬着筆杆子，被物理題愁到頭皮發麻吧，哈哈哈……

安然沒去上過幾節課，可是他卻知道，葉熄最棒的科目是語文，最喜歡的科目是地理，最害怕的科目是物理……

葉熄被物理作業徹底難倒，委委屈屈趴在桌子上困到睡着的時候，坐在他右側的自己，就悄咪咪地從他胳膊下面把書抽出來，然後模仿他的筆記，把物理作業全部做完。等到他醒來之後，看着他驚訝又欣喜的小表情，抿着嘴輕輕的笑……

如果自己沒有生病，那剛剛幻想的一切，是不是就會成真了

會成真的吧，會成真的吧

那樣的話，他跟葉熄，還有很長的一段路可以走，他們會是一輩子最好的朋友，甚至，如果葉熄願意的話，他們還可能是……

淚水無聲無息地順着凹陷的臉頰滑落，滴進地上橫流的雨水裏，再也分不出來。

北城二中晚自習，下課時間也鮮少有學生出來，又是下雨天，大家便都窩在教室裏，加班加點地學習了。

安然等了整整三個小時，期間幾次險些昏迷過去，眼皮沉得要死，黑暗中的大樓與燈光似乎都有了重影，他完全是靠着意志強撐下來。

終于撐到了晚自習下課，但安然，還是沒能等來葉熄。

半夢半醒的狀态下，他只記得一個人影沖着自己沖了過來，緊接着便是一雙大手，狠狠地握着他的肩膀，似乎要把他的骨頭捏碎，硬生生地扯着他，把他拉進了沒人的小巷。

那人是楚名彰。

楚名彰狠狠地将安然推在牆上，瘦削的脊背猛撞在牆上，似乎撞散了一身僅剩的骨架，安然痛得要死，手一松，那蛋糕便啪嗒一聲掉在地上，還沒等他俯身撿起來，就被地上的污水浸透了。

安然張了張嘴巴，沒能出聲。

他做了一夜的蛋糕……

葉熄那個小家夥，最喜歡的，甜甜的蛋糕……

沒了……

安然盯着楚名彰，眼睛猩紅。

“撿…起來。”安然艱難道。

楚名彰抱臂看他，冷漠地搖了搖頭。

“我讓你他媽撿起來啊!”安然不知哪來的力氣，他給了楚名彰一拳，攥着他的衣領吼道。

然而楚名彰不費吹灰之力就反剪了他的雙手，背在他背後，結結實實将他控制住。

“你不是混X社會的，從來不來上課麽今天又來做什麽”楚名彰的聲音像秋雨一樣寒冷。

“我讓你他媽把蛋糕撿起來!”

安然吼道聲嘶力竭，他又病又怒，渾身止不住地痙攣着，鼻涕都氣得抖了出來。

楚名彰: “你拿這玩意想做什麽又想去哄騙誰，嗯你以為，你靠着一塊蛋糕就能把葉熄哄走了告訴你吧，你這點小玩意，葉熄他根本就瞧不上!”

安然猛地僵在原地，不帶半點兒血色的臉頰灰敗到可怕。

這家夥……知道了

“我問你，我問你……”楚名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拼命忍住自己一拳打在安然臉上的沖動， “你對葉熄做什麽了你對他……到底做什麽了”

安然蒼白的嘴唇抖了抖，嗓子幹得要冒煙，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果然……”楚名彰點了點頭，臉色悲涼， “你果然還是對他做什麽了，對不對你……”

楚名彰渾身濕透，心也跟着一直涼到了底。

兩個大男生呼哧呼哧地喘了半天氣，白氣一圈圈地升起在他們頭頂，有很快被雨水澆滅。

楚名彰松開安然，安然怆然跌坐在地，胸口起起伏伏。

楚名彰看着安然，小聲道: “你走吧，以後別再來找葉熄，也不要讓他再見到你。葉熄他爸，他大哥，二哥，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被他們知道了，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安然就像個壞掉的布娃娃一樣，坐在陰暗潮濕的角落裏，耷拉着腦袋，任由雨水打在高度發燒的身上。

緩了緩，楚名彰又說， “你還不知道，葉熄因為你，白天成天犯困，夜裏整宿整宿地失眠，甚至好不容易睡着了，翻來覆去喊着的，也是你的名字。”

“算我求你了，”楚名彰輕輕搖了搖頭， “葉熄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親人，請離他遠點，不要…毀了他……”

安然終于擡起頭來，靜靜地盯着楚名彰，嘴角勾了勾，發出一絲近似嘲弄的笑，在秋雨中顯得有些含混不清:

“那你又知不知道，葉熄他……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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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遲到啦， QAQ，因為人家在爆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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