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47.婚禮

婚禮

人們都說，高三畢業的那個暑假，可能是人一生最長的一個假期。

對于葉熄來說，這話不假，這個暑假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多到讓他應接不暇。

最大的事情莫過于葉煥的婚禮了，對方出身書香門第，是個彬彬有禮的閨門之女。

前幾年，葉煥就已經退出原公司，改為自己創業，他的公司這幾年發展勢頭迅猛，距離上市幾乎也只是一步之遙，因此，婚禮辦得十分隆重，來來往往不少穿西裝的人，互相敬酒交談，葉熄知道，那些人大概是葉煥的生意夥伴，或者競争對手。

這個婚禮已經不只是簡單的婚禮了，甚至帶了點兒生意場的味道。

那天是葉熄第一次穿西裝，他不會穿皮鞋，也不會打領帶，只能勞駕葉燃。

葉熄将近一米七七的個子，身高已經到了葉燃的下巴。

葉燃幫葉熄系領帶的時候，微微偏着頭，成熟男人粗重燥熱的呼吸，噴在葉熄白皙的脖頸上，蒸騰出一小片紅暈。

葉熄臉上有點燒得慌，看着葉燃近在咫尺的，薄抿的唇，一瞬間，他心底忽然有種難以名狀的沖動。

打好領帶後，葉燃又蹲下腰去，粗粝的大手握着葉熄的腳，輕輕地塞進皮鞋裏。

葉熄的心跳快得不成樣子，他幾乎是拼命壓抑，才勉強忍住了一把将葉燃狠狠壓-翻在地的沖動。

穿好皮鞋，葉燃站直身子，一絲不茍的西裝将他寬肩窄腰大長腿的身材掐得淋漓盡致，他修長的手指點着葉熄肩膀，笑着說， “幺兒好俊呢，來，起來照照鏡子。”

葉熄有點兒不好思，低着頭不看鏡子裏的自己。

“害羞什麽”葉熄笑聲爽朗，手扶着葉熄下巴讓他擡起頭來， “幺兒今年18了，也到了穿西裝的年齡了。唉，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幺兒也是個大男人了。”

葉熄注視着鏡子裏的自己，模樣還勉強說得過去，只是，不管怎麽看，他都覺得自己是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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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別扭的。

葉熄也跟着嘆了口氣， “是呀，時間過得可真快。”

一轉眼，八年都過去了。

禮堂裏的音樂響了起來，葉熄和葉燃離開更衣室，坐在禮堂前排的位置上，期待一會兒的新郎和新娘。

葉煥和新娘依次出場，禮堂內掌聲雷動。

葉煥還是一如既往的，英俊到幾乎不近人情，這麽多年過去，葉煥卻好像一點兒變化都沒有，時間對這個男人仿佛格外寬容，不曾在外貌上改變他一絲一毫。

只是葉煥的氣質，卻随着時間的積澱，變成更加沉穩成熟，如同一只老練的雄獅，在生意場上無往不利，只消站在那裏，自然就有了令人臣服的強大氣場。

葉熄不由得看了看身側的葉燃，他替二哥哥感到委屈。

作為一個武-裝-特-警，葉燃老了很多，這麽多年下來，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傷痕，新傷貼着舊傷，從來沒有斷過。

最嚴重的是，葉燃右側額頭上，還有一大塊爆炸留下的，燒傷的疤痕，醜陋而又猙獰，背後的燒傷更是連成了片，只是平時穿衣，看不太出來。

據葉燃自黑，他現在這張臉，出去就能當門神了，吓哭過不止一個小孩。

別看葉燃整天沒心沒肺，昂首挺胸說那是男人的勳章，可是，葉熄知道的，他二哥心裏還是很在意的。

自從前年留下那塊疤痕之後，葉燃出門的次數肉眼可見的少了，寧願邋裏邋遢，穿着多年前的舊汗衫，也不願意出門去商店買衣服，實在不行就網購衣服，湊合着穿。

這兩年葉厲霆催葉燃相親催得緊，畢竟都26了，也老大不小了，葉燃總是找各種借口推脫，偶爾去一兩次，基本上也都以失敗告終。

葉熄又想起他剛上初一那年，那天在校園裏，從小女生，到小女生的媽媽，再到學校的女老師，沒有一個人不滴溜溜地盯着葉燃看，他只消站在那裏就帥氣地讓人移不開眼睛，而現在，卻……

葉熄心裏又酸又澀，鼓起勇氣，握住了葉燃的大手。

葉燃身子顫了一下，沒說什麽。

自己還是愛他的，葉熄心想，不管以後二哥哥變成什麽樣子，就算是變老了，變醜了，他對他的愛都不會減少一絲一毫。

因為他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那些女生愛他，無非是愛他的臉和身材，只有自己，愛的是二哥哥這個人。

他心中又暗搓搓地有點兒卑微的竊喜，覺得似乎這樣，二哥哥就能屬于他了。

很快，伴郎也上場了，讓葉熄大吃一驚是的，葉煥的伴郎居然是葉燼。

高考完後，葉燼年滿十八，葉厲霆給他安排了整容手術，現在，他站在臺上，聚光燈打下來，完全就是個帥氣的小王子，絲毫看不出當年受傷的痕跡。

坐在筵席上的賓客們，沒有一個不為葉燼所吸引，他們推杯換盞，啧啧稱贊，說到葉家三公子的時候，坐在前排的葉厲霆驕傲地挺直了胸膛。

葉熄注意到，賓客們稱呼葉燼的時候，大多用是的“葉家三公子”或“葉董事長的三弟弟”，幾乎聽不到有人說，這是當年的小童星葉燼了。

沒辦法，當年再怎麽輝煌，闊別娛樂圈幾年，居然也沒幾個人再記得。

不過，葉熄還是相信葉燼的，他已經考入了中國最好的表演類學校，相信未來，一定能夠重新在演藝圈有所作為。

接着，司儀宣讀結婚誓詞，葉煥和新娘交換戒指，彼此眼中含着點點星光，連葉煥萬年不變的冰山臉，都随之冰釋，浮現出溫柔的笑意。

葉熄不由得側頭，剛好對上葉燃的目光，葉燃也在看他，兩人相視一笑。

葉熄小聲說， “大哥很喜歡新娘子，新娘子也喜歡大哥，他們兩個在一起，一定會幸福的。”

葉燃點頭， “是呀，我也這麽覺得。”

葉熄: “二哥。”

葉燃: “嗯”

葉熄低着頭小聲道: “你以後，也會…結婚麽”

葉燃聳了聳肩膀，自嘲道: “你二哥我現在這個樣子，又有哪個女孩子會看得上我呢”

葉熄: “嗨，別這麽想，二哥你有傷，也還是世界上最帥的男人。”

葉燃哈哈大笑， “一塊爛在地裏都沒人要的破石頭罷了，也就你拿我當塊寶貝。”

葉熄像是受了啓發，內心忽然存了一星半點的幻想: “那二哥，你有沒有想過以後不結婚呢像現在一輩子不結婚的人也很多呀，一個人生活未必就不行。”

葉燃笑了兩聲，答道: “小小年紀胡思亂想那些作什麽男人哪有不結婚的再說了，我要是不結婚，老爹還不得弄死我”

“哦……”葉熄垂下頭去，眸中的光黯淡了下來。

他本來還想說，要是二哥哥不結婚的話，那我也不結婚了。

但現在看來，二哥明顯不是這麽想的。

婚禮繼續進行，新郎新娘的雙方父母上臺，葉厲霆今年已經五十歲了，依舊滿頭黑發，身子健朗，發言的時候昂首挺胸，面有紅暈，滿滿的都是驕傲與激動的神色。

爸爸，果然很高興呢。

葉熄心裏不是滋味，二哥說的沒錯，爸爸這麽傳統的人，怎麽可能允許自己的兒子不結婚呢

婚禮到最後，葉煥拿起話筒，神色間帶着隐隐的激動。

禮堂的喧嚣瞬間靜了下來，在場的沒有一個敢不給葉煥面子。

他先是感謝了父親的養育之恩，表達了對兩個幼弟的關懷和期許，最後打趣道:

“最讓我發愁的還是我的二弟，今年都26了，老大不小的，怎麽還是嫁不出去呢”

這話說得風趣，引得賓客們哄堂大笑，場上的氛圍瞬間輕松了起來。

葉燃的臉紅了，擺着手低笑，注意到賓客們的目光時，下意識擡手擋了下臉。

葉熄這才發現他大哥原來口才這麽好，一下子就拉近了和賓客們的關系。

葉煥: “在座的諸位，誰認識合适的姑娘，盡可推薦給我，我這個二弟這些年過得最辛苦，當大哥的一直也沒能照顧好他，弟妹這件事情上，怎麽也得幫忙把把關不是”

又是一陣笑聲。

葉熄明白了，原來二哥的婚姻，根本就不是他能左右的。

他家說話最有分量的是爸爸和大哥，爸爸和大哥都想要二哥結婚，他這個大人眼裏的乖孩子，又能用什麽理由反對呢

之後就是吃席，賓客們絡繹不絕地過來給葉熄和葉燃敬酒，都是一些生意場的名人。

葉熄知道，無非因為自己和二哥，是葉煥的弟弟，葉厲霆的兒子，才能得此殊榮罷了。

他麻木地站起又坐下，麻木地把酒杯舉得低于對方一點，和對方碰杯，麻木地聽着他們用各種誇張的溢美之詞來形容自己，麻木地跟他們握手，麻木地回答他們的問題……

葉熄發現，大概是大哥剛剛多說了那麽兩句，賓客們就都覺得，葉煥葉大董事長，更喜歡葉燃這個弟弟。

圍了一大幫人同葉燃敬酒，跟他說句話幾乎都要排隊了，更是有不少賓客，已經打起來招葉燃做自己女婿的念頭，言語之間不時扯向自家千金。

葉熄心裏發酸，胃裏直泛惡心，說了聲抱歉，就匆匆朝着洗手間走去。

他哇地一聲吐在了馬桶裏，把剛剛吃的東西吐了個一幹二淨，在洗手臺上漱完口，擡起頭來照鏡子的時候，才驚訝的發現，自己兩行眼淚已經悄無聲息地流了下來。

葉燃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 “幺兒，你不舒服”

葉熄連忙抹掉眼淚， “沒，沒有……”

葉燃微喘着氣，西裝襯衣緊裹着的健碩胸膛微微起伏，像是推開賓客跑過來找他的。

“二哥，”葉熄小聲道。

葉燃定定地看着他，然後說， “幺兒，你是不是，舍不得二哥……”

“你是不是，不想讓二哥結婚”

葉熄一愣。

葉燃看着葉熄的眼睛，認真道: “你要是真舍不得二哥的話，實在不行，二哥就不……”

“哪有，你想多了，你也太臭美了吧!”葉熄猛地打斷他，笑着說， “我比大哥還巴不得你早點兒‘嫁’出去呢。”

“再說了，我也有自己喜歡的人好不好。”

葉燃局促地笑了兩聲，雙手十指交叉，臉色微微泛紅，像是長舒了一口氣，又像是有點兒舍不得: “幺兒果然已經長大了，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呢……”

那天晚上，葉熄坐在院子裏，那個小時候，葉燃推着他玩的秋千上，靜靜地看着滿天繁星。

自己應該知足了，他想，能跟二哥哥在一起八年，世界上還有比這更讓人幸福的事情麽

二哥哥有他自己的人生，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自己摻和下去，就成了一種拖累。

有些話，說了就是錯，有些事，做了就是罪。

既然早就知道結果，那就，趁早看開些吧……

那就，在心裏，默默地祝他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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