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章
第 48 章
聽見這個熟悉的名字,江知渺心頭忽然緊張。
“他?”
“跟他……有關?”
太久沒見,江知渺卻沒辦法忘記這個人。
宋辰坦言,“不是有關,而是這件事就是他動的手。”
江知渺有些震驚。
“你不必吃驚,這些年楚懷晉一路從底層爬起來,這條路他的确走的比較艱難,所以最初嚴恒那些人找他時,他并未答應。可是後來,梁王将鹽鐵部分的經營也交由他負責一部分,所以他也想趁勢往上爬,才想着替李沄解決掉這個麻煩,好将來代替李沄在梁王身邊的位置。”
話雖如此,可梁王畢竟也不是傻子,不會因為這一次的出手,就輕易相信他人。
江知渺思及此處,眼眸微暗,“從前,我倒真覺得他是個好人。”
畢竟她那時艱難,住在楚府的日子裏,總是有衣穿有屋住的,她總覺得自己同他相處那麽久,久到應該能夠看穿一個人。
可惜,她錯了。
人總是善于僞裝的,尤其這種一開始就是懷有目的的接近,更不可能輕易露出破綻。
忽然,一抹溫度覆在她的額間,令她下意識擡了眸,映入一張清冷的容顏,嘴角卻懷着柔和的笑意。
“別總發愁,這些都不用你操心。”
額間的手掌穿過她的發絲,落在了她的耳後,替她攏了攏秀發。“如今,阿烈重傷,要問他話也須等幾日後了,到那時弄清楚真相我再告訴你,如今,你只管安心等着消息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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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渺面露愁色,有些擔憂,忍不住扯住了宋辰澤的衣袖,再次叮囑。“千萬要告訴我,我會等着的。”
“嗯。”宋辰澤輕覆雙手,握住她略帶冰冷的手,安慰道:“一定。”
-
暗室內。
一身青衣的男子站在門前,負手而立,在他身後,一張灰色的長凳上,趴着一個已經有些奄奄一息的女子,女子身上傷痕累累,看得出來她是受到了酷刑。
昏暗的燭火下,那張臉忽明忽暗,很難讓人想象她曾經受到了怎麽樣的對待。
少頃,女子仿佛清醒了過來,想要掙紮,又牽扯到身上的舊傷,一時難以開口。
可男子聽見聲響,卻并未回頭,反而拔高了聲調,吐出冷冷的話。
“受了七十二道鞭刑還不肯開口,你可當真是嘴硬啊。”
那女子聽聞此話,像是一件笑話一般,毫不在意,露出譏諷。
“你……你……永遠……”
女子艱難一字一句吐出話來,“永遠……贏不了……他……”
“冥頑不靈!”男子揮手示意,果然下一刻旁邊有人拿着銀針,狠狠朝着那女子的額頭插了上去,一瞬間,女子怒目圓睜,下一刻就失去了意識。
事情解決後,男子整理衣衫,重新推開門從暗室離開。
不久,一名侍女匆匆而來,行完禮後開口道。
“啓禀太子殿下,晚飯後公主去皇後娘娘宮裏請安,趁娘娘休憩時偷了出宮的令牌,據侍衛來報,公主是往蘭府去了。”
“什麽?這長寧怎麽愈發大膽了!”
慕琰一時怒火攻心,有些無法言語的怒氣。
“還以為讓她思過她能知錯,如今更是一錯再錯。”
他沉思片刻,急忙追問,“父皇那邊知曉此事嗎?”
那侍女搖了搖頭,沉聲回應。“陛下如今尚未知曉,娘娘命奴婢立刻來告知殿下,若陛下知曉,恐怕公主要受更重的處罰,還請殿下盡快找回公主。”
慕琰揮了揮手,立刻吩咐,“你且回去告訴母後,我立刻派人去尋,讓她暫時瞞住消息,同時将長寧宮所有人看管起來,不許洩露半點風聲。”
侍女立刻點頭:“是,殿下。”
慕琰頗為無奈揉了揉自己的眉頭,有些心累。
-
房間內燈未落多久,江知渺便聽見隔壁似乎有匆匆的腳步聲傳來,她有些不解,如此深夜到底發生了何事。
正當她要推門查看時,門外傳來了宋辰澤的聲音,他将聲音刻意壓低,“昭昭,你睡了嗎?”
江知渺随即打開門,看見宋辰澤只穿着裏衣披着外套,神色慌張,似乎有些急事。
“怎麽了?”
宋辰澤走進屋內,示意她将門關好。
“公主偷偷出宮了,原本以為是去蘭府尋懷瑾的,可如今蘭府的人遞來消息,說公主并未去過,如今到處找不到公主,恐怕……”
宋辰澤沒再繼續往下說,可答案顯而易見,一個養尊處優的公主私下出宮,萬一遇上歹人恐怕會釀成大禍,後果不堪設想。
“好端端的,公主怎麽會想着出宮?何況,還是如今的時辰。”
宋辰澤思慮道,“上次善寧公主那件事後,太子命令長寧公主不許去探視,可後來長寧私下去了,被太子發現就訓斥了一番。
如今恐怕公主是心裏有氣,所以才選擇偷偷逃跑的,畢竟長寧公主向來心高氣傲,可她卻也心思單純,有時候考慮事情不周全,容易沖動下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來。”
這個問題江知渺倒是挺有經驗,從上次巴圖的事情來看,她就知曉長寧公主就是性格太單純,沒有太多的心眼,所以聽見巴圖那番話才會火急火燎要來告訴她這件事。
可是,公主出宮不去找熟悉的人,還能去哪裏呢?
江知渺實在想不出地方來。
宋辰澤道:“昭昭,此事告知你,是讓你有個心理準備,若三日後公主還未找到,可能我也需要出門一趟了。”
江知渺心底浮現出一抹擔憂,果然是這個發展,她盡量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小心詢問。
她道:“若公主一直找不到,太子殿下打算如何?”
宋辰澤表情略帶嚴肅,有些沉重:“公主身份貴重,若真流落在外一直未被找回,恐怕……”
他不說完,江知渺也清楚了後面的結局。
“反正,如今還未到那一步不是嗎?可能公主就是想找個清淨的地方散散心,沒有我們想的那樣複雜,何況,這才幾個時辰,目前應該還未離開太遠,說不定還能尋到。”江知渺安慰宋辰澤,不忍心看他如此焦慮。
商量過後,房間內一下子陷入了沉寂。
他們本就已經成婚,如今仍然分睡,縱然太師不會多說什麽,可宋辰澤到底還是府中獨子,卻甘願忍受這些非議,讓江知渺心中實在難安。
她隐隐有些不安,糾結了半晌,這才小心翼翼伸出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那個……如今太晚了,不如今天歇了,明日再尋不遲。”
感受到手腕上的溫度,宋辰澤有些吃驚,很快他心緒紊亂,心間跳出不好的想法來,猜測到江知渺這句話的含義,他迅速整理了衣衫,忙起身道歉。
“今日的确太晚了,我方才太急了,未穿戴整齊再過來,是我考慮不周,我這就離開。”
說完,宋辰澤趕緊退出了房間,臨走時還不忘關心江知渺注意早點休息。
可江知渺分明有苦難言,這大晚上的她又不好意思高聲呼喊讓他留下,只能無奈看着宋辰澤匆匆逃離,不禁苦笑一聲。
“我又不是要趕人,跑那麽快幹嘛啊。”
-
豔陽高照。
距離長寧公主出宮已過去三日,目前他們還是找不到任何關于公主的蹤跡,這兩日太子守在城門口不眠不休,就等着她的消息,可如今還是如石沉大海一般。
宋辰澤帶着江知渺一同去見了太子,此刻他有些頹廢,整個人雙眸無神坐在八仙桌上發呆。
宋辰澤恭敬行禮,“臣見過太子殿下。”
慕琰微微擡眸,看見是宋辰澤,便揮手示意,“哦,你來了,免禮。”
宋辰澤起身謝禮,“謝太子殿下。”
江知渺瞧見太子,的确氣色不如從前,可見這兩日的精神欠佳。
“你那邊可有消息了?”
宋辰澤搖了搖頭,“目前暫時沒有。”
慕琰聽見沒有消息,此刻再次嘆氣,有些哀傷。
“長寧果然是生氣了。”
江知渺見狀,出言:“太子殿下,容知渺多句嘴。”
慕琰這才看向江知渺,有些驚愕。“你說,本宮不怪你。”
江知渺淡淡道:“殿下可知,公主此次與殿下争執的目的是為何?”
慕琰挑眉看了一眼宋辰澤,繼而才說:“上次善寧的事情你也清楚,本宮不讓長寧去見她,也是因為怕她涉世未深受人蠱惑,這才小懲大誡希望她能懂事,可誰知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江知渺聽見這樣的解釋,很快有了另外的想法。
“殿下,容知渺再多句嘴,長寧公主是殿下的親妹妹,您為她考慮一切自然是好的,可将公主蒙在鼓裏什麽都不告訴她,公主心中自然有氣,何況,公主如今年歲尚小,平常在宮中又受盡恩寵,如今驟然得知與自己交好的公主有意陷害自己,這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想要知道原因吧?殿下您一直攔着不讓公主知曉,您雖為她好,可真的是為她好嗎?”
江知渺話音剛落,就聽見太子的嚴厲訓斥。
“放肆!”
她立刻跪了下去,俯身聽罪。
宋辰澤在一旁為江知渺求情。“昭昭口不擇言,還望殿下恕罪。”
慕琰本就心煩,如今更是煩躁,他不耐煩揮手打斷宋辰澤的談話。
“罷了,你們下去吧,有消息的時候再來吧。”
江知渺還想開口,卻被宋辰澤扯住了衣袖,示意她不要多嘴。
等二人離開了城樓,仔細觀察了周圍,這才松了一口氣。
江知渺有些不理解,“方才,我要勸太子殿下,你為何要攔住我?”
宋辰澤坦言:“昭昭,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有些話還是不要說的太明白才好。”
江知渺有些震驚,心中疑惑:“可……太子殿下不是關心長寧公主嗎?他……不是公主的親哥哥嗎?”
宋辰澤攤手,有些無奈。“雖說是如此,可到底是宮中,與平常百姓家自然不同,太子的确是為公主考慮,公主多知曉一分,也就多一分危險,有時候被蒙在鼓裏,說不定還是更安全的。”
這番話,讓江知渺有些震驚,她實在不能理解。
“你這話什麽意思?難道欺騙還能被說成是好的?”
當初她不就是因為受騙,才發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如今宋辰澤再次說出這種話,讓她實在難以接受。
“我告訴你,宋辰澤,欺騙就沒有好的!”
“騙就是騙,哪怕粉飾的再多,那也是欺騙。”
不等宋辰澤解釋,江知渺已經氣的轉身離開。
宋辰澤立刻追了上去,耐心解釋。
“昭昭,你別生氣啊,我不是那個意思。”
回府時,以葵欣喜站在門外迎接江知渺,卻發現她獨自一人氣鼓鼓往府中,而宋辰澤跟在其身後,神情沮喪,讓她有些不解。
“夫人……”
以葵叫了好幾聲,江知渺卻當做聽不見一樣,徑直往裏面走。
随後,她急忙問宋辰澤,“公子,這夫人……怎麽看上去有點不高興啊?”
宋辰澤坦言:“我惹的。”
以葵大驚。
“這……”
“好端端的,您幹嘛惹夫人生氣啊?”
這話問的,讓宋辰澤一時有苦難言,他長嘆一口氣,随即欲言又止。
“哎,你不懂。”
以葵的确不懂,不過她還是勸着宋辰澤。
“公子,如今您跟夫人都成婚了,您該讓着點夫人的,不然這以後如何讓夫人為您開枝散葉啊?”
宋辰澤聽聞這話,有些不自然起來,下意識打斷她的話。
“行了行了,快去準備飯菜吧,照顧好夫人才是正事,別操心這些。”
以葵撇撇嘴,忙跟着江知渺走遠了。
午飯時,江知渺在正廳遇上了趙氏。
“母親。”
趙氏領着侍女坐在正廳等她,看樣子是有話跟她講。
“你且坐着,我同你說些些話。”
江知渺端正坐直,恭敬回答。“是。”
自從過門後,這還是趙氏第一次主動讓她過來回話,尋常她都是請完安就離開,也并不曾如此嚴肅。
趙氏擺擺手,很快侍女便捧着兩個匣子走了過來,放在了江知渺的面前。
“既然你已經入了我宋家的門,那便是我宋家的人,這以後府中的庫房鑰匙便都交給你保管,若有人不聽從你的差遣,你只管報了名字我讓人将他打發出去,你不必擔心。”
江知渺有些為難,“母親,這會不會太快了些,如今我才入門不久,恐怕……”
趙氏看出她的擔憂,耐心解釋。“你不用怕,我都替你處理明白了,你且先練手,若有不懂也只管來問我。只是有一點我希望你能記牢,澤兒他是老爺唯一的獨苗,也是你的丈夫,母親希望你們二人能夠和和美美,這個你能明白嗎?”
江知渺垂眸坦言:“是,母親,知渺明白了。”
随後,趙氏又拉着她認識了一些管事的婆子,讓她日後方便差遣。
直到日頭漸漸西垂,她才頭昏眼花從正廳離開。
宋辰澤白日的那番話,着實讓她生氣,可回來以後,他一直守在門口給她道歉,她也沒理。
這如今沒看見他,江知渺又感覺有些想他。
心中煩躁不安,左思右想覺得不對勁,她便自己獨自坐在長廊沉思。
宋辰澤一直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裏,無法體會到她的難處,她自然可以理解。
可說到欺騙,她實在難以接受。
可到底兩人有時候的思考立場不同,她其實也很難分辨到底哪種才是對的,哪種又為錯。
她想着在這裏等一等,這裏是從書房回卧房的必經之路,應該能等到宋辰澤的出現。
可這一次,她又猜錯了。
等了快一個時辰,宋辰澤的影子都沒見着。
原本她還心裏有點愧疚,如今那一絲一毫的愧疚也在露水中煙消雲散。
此刻,長廊的燈卻格外通明,江知渺起身循着燈火的光朝着書房的方向而去,可卻被門口的守衛給攔住了。
“回禀夫人,公子有令,目前不見任何人。”
江知渺眸色冷淡,“知道了。”
守衛們面面相觑,卻不敢多言。
她再次氣鼓鼓回了房間,嘴裏還止不住碎碎念。
“我就不原諒你。”
“生氣。”
“打死你。”
以葵捧着水盆,躲在一旁聽見自家夫人說這種話,有些心驚肉跳的。
這……
她想着自己在這種時候,還是不要惹怒了夫人比較好。
她随手從妝臺上翻了一本話本握在手中,還是上次宋辰澤選的那個,講述落魄公主與書生的故事,她随意放在手中翻閱,心思卻不在這個上面。
“以葵,你去瞧瞧,吟川如今回來了沒有,我有事找他。”
以葵有些為難,開口道:“夫人,剛才奴婢去問了,吟川還留在書房,陪公子呢。尚未回來。”
“哦。”聽見尚未回來,江知渺心中的怒氣再次上升。
她翻閱着話本,這其中一幕講述了公主隐瞞自己的身份,只為陪着書生一塊讀書,只求能夠多留在他身邊陪伴幾日,看的江知渺有些心酸。
“告訴了他就要二人分離,不告訴這就是實打實的欺騙。”
江知渺自己也有些愣神,一時分辨不清楚究竟哪種選擇才是對的。
想到這裏,她繼續往下看着,竟然看到公主身份暴露的那一幕,二人強行被分離後,情不自禁落下淚來。
一陣風吹過,門窗忽然被吹開,她沒有注意,直接流着淚去掩窗,卻不經意與窗外的人對上視線。
那人瞧見江知渺的神色,先是一愣,繼而急忙奔于屋內,二話不說将她擁入懷中,柔聲細語安慰。
“昭昭,都是我的錯,惹得你傷心了。”
“是我不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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