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西夜篇

西夜篇

長寧本就睡的不安穩，這次她似乎夢回西陵。

夢中，她獨自一人持燈上街。

街上，空無一人。

“長寧——”

“殿下……”

身後傳來無數人的聲音，可她回頭看去，仍然空蕩蕩一片。

她到底怎麽了？

此刻，仿佛有人控制着她往前走，她想要逃離，可就是跑不脫。

“不要。”

“不要——”

長寧猛然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抹藍色的紗帳，隐隐約約還能聞到一股清幽的芳香。

“王妃，您終于醒了。”

侍女等在床榻邊，關切詢問：“王妃，您感覺如何了？渴不渴啊？”

長寧只覺得渾身無力，想要起身卻使不上力氣，她眉頭微擰，“我……我這是怎麽了？”

侍女為她倒了一杯茶水，遞了過去：“王妃，您昨日昏倒了，一直沉睡着，太醫為您施針後您才安睡，幸虧您醒了，不然殿下該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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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王妃，昨日殿下一直守着您，今早才離開呢。”

“哦。”

長寧并沒有太大的反應，似乎這件事對于她而言，并不能掀起她心中的波瀾。

等身體恢複了些，長寧望着之前海日贈送的面具，很快，她便再次約見了他。

海日是沒想到長寧竟然将一切過往都忘記了，他對于這個西陵的公主，了解并不算多。

“公主約我，可是有話讓我帶回？”

誰知，長寧只将面具放回了桌上。

“多謝七殿下好意，只不過我既然來了西夜，除了西陵公主的身份之外，再無與西陵的牽扯，從前的事情我也不甚記得，将此物還與殿下，還請殿下勿怪。”

海日現在倒是對長寧有了些不一樣的看法。

“我自然不會怪公主，畢竟我也是受人所托罷了，只可惜了那位公子，對公主癡心一片。”

長寧眸中，隐隐閃動着淚光。

“癡心？”

她目光黯淡，唇角揚起一絲苦笑：“從前我也會這麽想，從西陵遠嫁這裏，沒有好友的陪伴，沒有父兄的關心，除了待在偌大的宮殿中做一只金絲雀，我也不知自己還能如何。

若有機會，我倒希望做這草原上自由自在的鳥，無拘無束不受一切幹擾。”

海日聽完這番話，倒是有些感慨。

“是我冒犯了，公主之想與旁人不同，十分獨特，希望公主日後可願望成真。”

-

長寧約見海日的事情，很快被巴圖知曉。

晚飯後，長寧剛坐下，順手鋪開一張宣紙，打算練習一下自己生疏的繪畫技藝。

侍女從一旁掀簾入內，恭順禀報：“王妃，殿下來了。”

“好，我馬上就來。”

長寧話音剛落，巴圖已然走入殿內。

長寧并不驚訝，這種情景，自她入宮後，便已經開始習慣了。

“罷了，你們下去。”

待侍從們下去，巴圖獨自找了個位置坐下，但眼中的不悅全然擺了出來。

“你白日找海日做什麽？”

“自然是有話要說。”

“有什麽話需要說那麽久？你們談了足足兩個時辰，難不成從前你們是故交？”

長寧掃了他一眼，繼續為自己的畫描邊。

“只上次見過一面，這是第二面。”

巴圖情緒似乎緩和了許多，他說出了自己所想。

“聽說，你将那玩具還給了七弟，是不喜歡嗎？”

“不是。”

“那又是為何？”

巴圖說完，長寧停了手中的筆，直起腰來注視着對面的人。

“殿下今日是來興師問罪？還是做什麽？”

被人看穿心思，巴圖自然也不必僞裝，便開始解釋。

“本殿并非興師問罪，只不過，我與海日的關系，想必你也清楚，那自然是要問清楚，否則……”

長寧不等他說完，就打斷了話題。

“無非是怕我告密，損害了你的利益。放心，我沒有，我也不感興趣。你們要怎麽鬥，都跟我無關，反正在這宮中，我也如同一個玩偶一般，被你呼之則來，揮之則去，不許打聽，不許随意走動，不許與人随意交談。這樣的日子，我也是過得夠夠的。只不過，以後，希望咱們就這樣，相敬如賓就行，其他的事情我也不想知道。”

想到從前的事情，巴圖心中有了一絲動容。

“長寧，其實本殿……”

長寧從容擦了擦眼角的淚珠，語氣冷淡：“話已至此，請殿下出去罷。”

巴圖有些氣憤：“長寧，你要趕我走？”

長寧站在原地，表情冷漠，語氣強硬：“是，還請殿下離開。”

巴圖還想為自己辯解一番，可實在不想看見長寧這樣，只能揮袖離去。

此後，長寧将自己關在宮殿中，再不出去，巴圖漸漸被她冰冷的态度拒之門外，也不再來此處。

宮中鬥争不斷，直到有一日，她再沒了侍女送餐，出門看時，宮中混亂一片。

可她所在的宮殿大門早已被鎖住，此刻也并無人闖入，令她有些驚訝。

她也猜到了發生何事，只能偷偷躲在一旁觀察，可很快她就找到了其他的出口，從一處窗戶跳了出去。

趁着這個機會，她倒不如直接逃了幹淨。

順着記憶中的方向，她找到了當初一直關注的馬場，此刻那裏并無人看管。

她繞着欄杆看了一圈，确認并無危險便解開了缰繩。

忽然，她頭痛欲裂，有些場景再次浮現在她的腦海裏，她忍着不适快速騎了上去，可終究還是沒有那麽熟練能夠控制缰繩的方向，可如此情急之下，她顧不得這樣的不适，整個人快速離去。

三個月後，新王繼位，西夜巴圖王子與王妃，在兵亂中雙雙落難。

消息傳回西陵，舉國悲哀。

邊陲小鎮。

宋辰澤正在替江知渺磨墨，面前放着一張畫像。

“昭昭，這張畫師替你畫的像也太多了些，若每次都如此，我可要吃醋了。”

江知渺此刻正執筆在寫書信，聽聞此話，不由得感嘆。

“得了，他被你尋了借口留在宮中，你倒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如今不過是讓他為你我畫一張像，你也說了快一炷香了。”

宋辰澤還想說些話，現在又被堵了回去。

“可惜了，當初長寧公主嫁的匆忙，如今竟然連一張畫像都沒有留下。”

江知渺手中動作微頓，擡起頭看向了窗外。

“是啊，不知不覺也快兩年了，這時間是真的太快了。”

“不過，近日清婉同我寫信了，她在京中一切安好，聽說如今陛下建立的女子學堂，她也去跟着一塊讀書去了。”

宋辰澤道：“當真不容易，當初她跪求殿下，當場拒婚，與蘭家斷絕關系，我以為她真的是不想活了。如今看來，她倒是挺有魄力的，比我厲害多了。”

江知渺捂着嘴偷笑，很快又安慰他：“還不是有你在背後替她撐着，不然她如此任性，恐怕也真的會連累蘭家。不過，她倒是真的長大了，如今在學堂也是有模有樣，若不是我在這裏，還真想去瞧瞧那學堂的模樣。”

宋辰澤一把攬過江知渺的腰，安撫着她：“你若想回去，咱們就立刻出發回京。”

江知渺錘了他一次，有些不滿。

“那不行，好不容易從那個地方逃了出來，自然是要好好游玩一番的。”

宋辰澤空隙，看了一眼剛才的書信，那字裏行間卻是在打聽蘭清婉的心儀之人。

“咦？清婉告訴你她的意中人了？”

江知渺扭過頭，搖了搖頭，“沒有，只是說那人身份神秘，不肯告訴她真實背景，我猜清婉一定是因為那人才拒了陛下的。”

“清婉從小到大的生活，都十分順遂，當初被選為太子妃，也是家族使命。如今，她能按照自己的意願，選擇讀書，選擇去喜歡想要喜歡的人，我猜，這樣的感情哪怕沒有一個結局，對于她而言，也是一種自由吧？”

宋辰澤輕輕湊了過去，握住了江知渺的手，順着她的衣衫一點一點解開，唇間柔軟又濕潤，貼在她的肌膚上，不一會兒便落下一片粉紅的印記。

“昭昭……”

眼瞧見宋辰澤又要折騰她，江知渺迅速爬了起來。

“別，我這才把小朔跟小玥交給爹娘，你可別給我添亂了。”

宋辰澤有些委屈，可憐兮兮望着她。

“昭昭，青朔跟青玥都大了，再要一個弟弟妹妹也沒什麽的，何況，他們兄妹二人肯定覺得孤單了，你就再添一個呗。”

“我才不要。”

說完，江知渺迅速拔腿就跑。

她剛出門，就聽見門口仆從來報。

“夫人，剛才有一位姑娘将一盆梅花放在了門口。”

“嗯？”

江知渺走出門，門外已經沒人了。

她接過梅花有些詫異：“可看清是什麽人了？”

仆從搖了搖頭，“并未看清，那姑娘蒙着面紗，只記得十分清瘦，說話聲音特別好聽呢。”

江知渺站在門口，望着梅花，只能朝着空無一人的門口說着。

“多謝友人相贈，願友人一路順遂，萬事順心。”

待院門關上，角落裏，一名少女戴着面紗，騎着馬從牆後露出笑容來。

歲月靜好，一切都是她希望的模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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