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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皎月無人機的試飛安排在周一, 明霜早早起了床,收拾好了自己,趕去江畔觀看試飛。

她化完妝下樓, 意外發現, 江槐竟然不在,客廳裏空空蕩蕩。

明霜抿了下唇, 略微覺得有有些不爽,江槐這段時間休假, 她叫他在家, 他便真的乖乖在家等着她。江槐作息很規律,每天明霜起床,都能看到他已經起來了, 準備好了早餐, 有時候她起不來, 就叫江槐來哄她起床, 要他親親抱抱, 順便占他便宜, 極盡折騰才起來, 江槐也從不覺得費事,看不出半點不樂意。

明霜盯着鏡子,心想,脾氣還挺大,別真的不回來了?

沒事, 不回來了她也不在意。

鏡子裏倒映出女人漂亮嬌豔的臉, 嬌豔的卷發和紅唇——她那麽漂亮, 從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男人的愛, 沒了江槐, 也有下一個。

明霜很讨厭被束縛的感覺,她從不信男人的愛,只覺得得廉價,也不可能長久,她冷眼看着那些男人,只覺得他們蠢鈍庸俗,就因為她漂亮的臉和家世,便對她趨之若鹜,這樣廉價的愛,來得快去得也快,明霜從不稀罕。

江槐是個特例,可是他遲早也會露出真面目來。

皎月人原本不多,所有員工都到了,有些緊張地盯着天空。

無人機在藍天中盤旋,完美地達成了陳鶴軒發出的所有指令——沒有任何摔的跡象,運行得極為平穩。

齊健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自己一手做出來的産品,像是自己親生的孩子一樣,見到孩子健康茁壯地誕生,他長長嘆了一口,又看向明霜,由衷地說,“老板,你太牛了。”

明霜在實驗室熬了那麽久,最後硬生生找到了故障原因。齊健是被陳鶴軒拉來這個團隊的,最開始的時候,他其實還不那麽信任明霜。

畢竟,豪門出身的大小姐,長相美豔風情輕浮,buff疊滿了,齊健以為他們這個公司,可能純粹是她心血來潮的玩具,倒是沒想到,明霜會那麽執着且認真。

“太好了。”盧思佳雙手合十,盯着空中的無人機,“再調整一下,就可以準備上市了,算是趕上和林泉的合同了。”

雖然林泉的江總看起來和明霜很熟,但是這畢竟是商業行為,假設他們真沒按時完成合同要求,盧思佳覺得,那可能他們公司還真的要成林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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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31日之前,樣機成功研制了,和林泉簽定的合同裏,下一個要求是銷售額,盧思佳對他們的産品有信心,她轉向明霜,“老板,銷售渠道由你去聯系?”

明家的人脈之廣,她是知道的。

明霜嗯了聲,她還在盯着在天空盤旋的無人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晚上聚個餐?” 陳鶴軒見着她神情,低笑了聲,“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這邊的事情解決完後,你下一步,是不是要去念書了,我也要去京州。”陳鶴軒說,“我之前一直忘了告訴你,我聘上臨大的教職了,到時候我們還在一處,公司有什麽事情,随時可以叫我。”

陳鶴軒原本也不是皎月的正式員工,這段時間也一直盡心盡力,明霜嗯了聲說,“那恭喜你了,你也辛苦了。”

陳鶴軒盯着她,忽然綻開了一個笑,“不辛苦,都值得的。”

十一月的江邊,冬日寒風呼嘯,明霜穿得不多,風衣加圍巾,卷發被江風吹拂得有些淩亂,鼻尖和面頰泛着淡淡的紅,極為嬌豔生動的美,陳鶴軒看着,忍不住把自己外衣脫下給她裹上,柔聲說,“別凍着了。”

“定陶,你趕緊去聯系吃飯的地方。”他對楊定陶說,“中午吃慶功宴。”

男人的衣服上有他淡淡的體溫和殘餘的味道,和江槐不一樣的味道。

明霜有些心不在焉,凝着陳鶴軒的側臉。他是個很簡單的青年,出身小康之家,一路認真念書升學,在國外讀博的時候被她拐回了國創業,很劍眉星目的英俊。

和江槐的長相不是一種類型,江槐少年時便生得秀氣,長成男人後,也沒變化太多,是看着極為清澈冷淡的漂亮。

明霜心不在焉想,也差不多,大燈一關,誰知道誰是誰呢。

沒有誰是不能替代的。

“明霜?”她準備離開,忽然聽到有人叫她。

一個女人推着輪椅,正從對面馬路過來。

檀州江邊經常有鍛煉和散步的人,明霜說,“好巧。”

竟然是林清曉和江如枞,她推着江如枞,兩人剛正說着話,林清曉見到明霜,有些不好意思,和她打了聲招呼。

“這麽早出來散步,挺健康。”明霜說,“能鍛煉身體。”

江如枞看着她身上裹着的男人外衣,眉毛一挑,又看向她背後的陳鶴軒,“小槐最近如何了?在你家住着還适應嗎?他第一次和人同居,有什麽不會的,你多擔待點。”

這話信息含量着實有些大,除了去收拾器材的齊健,其餘幾人都瞪大了眼,看向明霜。

“那你弟天賦秉異,還挺适應的,倒是看不出來第一次。”明霜微微笑着。

她又一扯唇,“而且你倒是提醒了我,他該走了,兩個月到了。”

明霜倒也沒在大庭廣衆之下抖出江槐失憶的事情。正巧車也來了,她于是不再和江如枞說什麽,幾人上了車離開了。

林清曉指骨握着輪椅邊緣,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麽。

江槐和明霜糾糾葛葛這麽多年,他們全程都見證過了的,可是到了現在,見明霜的态度,似乎還是那樣,看不到半點希望,她覺得她倘若是江槐,可能真的要堅持不下去了。

江如枞凝着車遠去的影子,沒做聲。

“小槐很想結婚。”林清曉推着他繼續走,江如枞忽然說,“他想他們之間能穩定下來。”

“啊?”林清曉極為意外,“這,明霜會同意嗎?”

結婚可不是開玩笑,談戀愛了不爽了随時可以分手,結婚了,再要分開,可沒那麽容易了。

江如枞說,“誰知道呢。”江槐偏生愛上了明霜,他那樣的性格,把自己折磨到死,也不會放手。

“小槐和我性格不同。”江如枞笑,“謝謝你今天陪我出來。”

他漆黑的瞳孔看着林清曉,林清曉臉紅了一下,挪開視線,“沒事。”

“我知道自己是什麽條件。”江如枞忽然說,語氣輕輕松松,“所以,幹脆也不想這些事情了。”

愛而不得有多痛苦,看如今的江槐就知道。

“如縱哥,我覺得你很好。”林清曉抿着唇,“是那些人不懂。”

她沒什麽感情經驗,第一段是和江千樟,之後就再也沒談過戀愛了,和江千樟那段給她留下了極大的心理陰影。她覺得江如枞很好,性格溫和,對人體貼,就是腿腳不便而已,但那也不是江如枞自己能選擇的。

江如枞凝着她,忽然笑了,漂亮的面容顯得極為溫和,“清曉,謝謝你安慰我。”

但是,他不要憐憫。他只需要一份純粹的愛。

愛他就好。

得不到的話,他寧願一直獨身。

明霜和公司的人吃完飯,下午在外唱k,又吃了晚飯,一直到晚上七八點才回家。

屋子裏亮着燈,明霜四處走了走。她一個月前給了江槐鑰匙,他當時沉默了很久才收下。

江槐情緒很內斂,但是那天,他明顯很開心,甚至那天,對她熱情主動,來吻她,她有什麽荒唐的要求也都一一答應。

明霜心不在焉地想,不就是給個鑰匙方便他開門,江槐這麽弄的,倒像是她承認了他什麽一般。

江槐的卧室就在她的隔壁,平日裏都不上鎖的,明霜想去他房間,一拉就開了。

江槐房間透出一絲昏黃的光亮來。明霜握着門把手一旋。

浴室裏傳來嘩嘩水聲,明霜握着把手的手一頓,随即,便看到門打開了,氤氲水汽裏,江槐正背對着她,朦朦胧胧間,肌肉線條半隐半露,水珠順着男人白皙如玉的肌膚緩緩滑下,一頭黑發濕漉漉的貼在頸窩。

以前她見到的江槐都是穿着衣服的,倒是第一次對江槐的好身材有了個直觀的認識,很有料。

她視線往下滑,看到他一對漂亮的腰窩,視線一滞,她在他後腰上那塊兒,似乎看到了什麽印記一閃而過,江槐皮膚太白,有什麽一眼就能看到……不過沒等她仔細端詳,已經被遮住了。

江槐抿着唇,用浴巾遮住了自己。

“我以為江總搬回家了呢。”來別人房間,看人洗澡被看到,明霜倒是也沒半點心虛,她站在門邊,抱着手臂,打量着他。

“今天去哪了?”她問。

他輕聲說,“醫院。”

明霜沉默了片刻,“醫生說你失憶治得怎麽樣了?”

“江槐,你記起來了沒有?”明霜說,“一直這麽在我家裏待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他臉色有些蒼白,握着浴巾的修長指節用力收緊,“到時候,我會走。”

對她,江槐從來都不是那種厚臉皮,能死纏爛打的人。

男人低垂的濃長睫毛上滑落下水珠,明霜沒挪腳,他也沒動。兩人就這麽僵持着。

明霜懶洋洋道,“看一下不行嗎?看一下你又不會少塊肉。”

江槐別開了視線,一言不發。

“切。”明霜切了一聲,忽然覺得有些煩,給他帶上門離開了。

還裝什麽貞潔?不是都早已經被她差不多看光了。他早不幹淨了,找下家也找不到了。

天氣越來越冷,第二天,李青紋來了。

“雖然還是沒能完全想起來,但是江總情況穩定了很多,應該不會再繼續失憶了。”他臉上帶着笑,“還要感謝明小姐這段時間的照顧。”

“他想起來多少了?”明霜問。

“有時候,忘掉那些被不愉快的回憶,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李青紋笑,“只要不再繼續有丢失記憶的狀況,然後頭腦能保持清晰,就好了。”

他似乎對江槐如今的狀态很是滿意。

明霜随意嗯了聲,也想不起自己怎麽照顧江槐了,倒是江槐挺照顧她的。

“公司那邊也不能再少他了。”李青紋說,“江總下周就開始恢複工作了。”

所以說,江槐下周就要走了?

挺好。

明霜心不在焉想。

江槐這段時間在書房工作的時長也增加了,明霜經常能聽到他在打工作電話,江槐工作狀态和平時在家的日常狀态相差極大,他工作時專心致志,就連聲線也是沒有情緒,冷冰冰的,明霜偶爾看一眼,只覺得這樣的他特別陌生。

他們之間親密也少了不少,明霜以前喜歡去親江槐。但是後來,江槐失憶後,她就喜歡騙他來主動親近她,見他紅着耳朵,有些生澀又純情地來主動取悅她,比她主動要好玩多了。

誰知道這朵在外冷淡清純的高嶺之花,能有這樣的一面。

明霜自己公司的事務也多,兩人住在一個屋檐下,倒像是變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這天,明霜吃完飯回家,在客廳辦公,聽到門鈴聲。

她去開門,皺眉,“你們是?”

“請問……小槐現在是不是住這裏?”

明霜雖然穿着随意的居家服,但是耐不住,面孔美豔,神情也高傲,外頭的老年夫婦搓着手,顯得尴尬又畏懼,倒是背後的男人死死盯着她的臉,見明霜皺眉看過,才挪開視線。

他認出來了……五官還有熟悉的影子,是當年十幾歲時,和江槐一起的那個有錢的女生,當年易軍以為她只是見江槐漂亮和他玩玩,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們竟然還在一起,甚至看着像是修成正果了。

這麽大而豪華的別墅,這種級別的美麗女人……易康想起以前那個寡言孱弱的小男孩,在心裏狠狠啐了一口。

就是因為他是江家的孩子?一下和他的命就那麽不一樣了?

“他在忙。”明霜讓他們在客廳落座,“大概二十分鐘。”

江槐在書房,在開一個工作視頻會議。

“好好好,我們不急。”易軍立馬說。

丁伊麗壯着膽子問了一句,“你是小槐的?”

明霜沒做聲。

江家應該沒這種親戚,莫非,是江槐媽媽那邊的親戚?

江槐從書房出來,他見到樓下三人,倒是也沒多少詫異,他還沒太從工作狀态裏切換出來,垂眸看着看人時顯得冷冰冰的。

易康更加緊張了,咽了咽口水,“小槐。”

他知道江槐現在已經今非昔比,當年江槐在他們家,其實就待過短短幾個月,這幾個月裏甚至要要算上住校時間,在家真的沒幾天,沒花他們一分錢,而且那時候易軍對他态度極差。

江槐是個恩怨分明的人,這麽些年裏,已經給了他們一大筆錢作為回報,丁伊麗之前幾次手術的費用都是他出的。

“說吧,什麽事。”江槐淡淡說。

“小軍快結婚了。”丁伊麗期期艾艾,“就,那邊要一點彩禮和婚房錢,我們家裏實在是,能賣的都賣了……”

如今的江槐,随便給他們一些錢,都足夠易軍可以順利結婚。

明霜抱着手臂,一直站在旁邊聽着,忽然說,“你們意思是要借錢?”

易康兩人摸不準江槐和明霜的關系,見着女人似乎也完全不怕江槐,似乎在家地位很高,嗫嚅着,還是點了點頭。

借……不如說,他們其實沒想過要還。

江槐垂着眼,看着她一眼。

明霜說,“你們孩子要結婚,錢不該你們自己出嗎?”

“你們是以前對他有什麽大恩嗎?”她話說得直接。

“他以前一直是住在我家的。”易軍早快憋不住了,他一直盯着明霜的臉瞧,“他媽死了後,去了好多家,最後來的我們家。”

他沒注意到,江槐臉色已經極為陰沉了,他不說話,看着易軍,并不是因為他的話,純粹是因為,他看着明霜的眼神。

易軍渾然不覺—他腦子簡單,江槐小時候就是個沒人要的。他看着男人清俊的臉,環顧着周圍寬敞的別墅和這個美豔的女人,心裏扭曲的嫉妒要壓不住了。

“小軍!”易康吓得臉都白了。

易軍現在怎麽敢這麽對江槐說話的。

“你們說江槐住你們家,但是,我怎麽記得,他一直住校。”明霜說,“後來,住的他媽媽的房子。”

易康尴尬地笑,“就是他還小一點的時候,放,放假……就來我家,我們一直照顧他到成年。”

明霜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了起來,打量着他們,似乎在認真考證他們話的真假。

這是個很難對付的強勢女人……易康和丁伊麗越發局促。

見她眼神瞟向他,江槐一言不發,垂着眼,剛才冷冰冰的模樣都消失了,他這樣和十八歲的他顯得格外相似。

“我看他那時候住宿條件很差。”明霜說,“高三了還在打工,生活也不好,孤孤單單的,也從沒見你們來照顧過他。”

江槐的十八歲生日,甚至都沒一個人記得。

“這個錢你們自己出。”明霜說,“他不能借給你們,想結婚,就自己多努力工作賺錢,不是去找別人借,借錢只借急。”

“你是誰啊?”易軍這下急眼了,“你替……”

他話沒說完,江槐冷冷看了他一眼,他一直站在明霜背後,稍微靠後一些的地方,沒說話,但是不代表他不存在。

易軍的話頭話活生生憋了回去,臉漲成了豬肝色。

“她說的,就是我說的。”江槐說。習慣了這幾年身居高位的日子,他冷起臉來時,氣場極強,這麽毫無感情地看着易軍,他背脊一寒,想到江槐如今身份,幾乎是立刻後悔起來剛才的沖動。

明霜靠着沙發,漫不經心拿手指繞着自己一縷發絲。

“送他們回去。”江槐的秘書和司機都來了,江槐朝他們點頭,黃集立馬帶人,幾下把他們三人都帶走了。

屋子裏一下又只剩下他們兩人。

江槐沒動,明霜也沒動。

明霜凝着他,“他們說的是真的?”

江槐垂着長長的睫,昏黃的燈光下,臉色有些蒼白,他輕輕嗯了聲,又看向她,“有些是。”

明霜,剛才是不是在維護他?

被愛人維護的感覺,他是第一次體驗到,從小到大,他習慣了什麽事情都自己扛着,也從沒覺得過委屈。

他點漆般的黑瞳看向她,心裏慢慢升起滿滿的酸澀。

為什麽明霜不愛他,卻能經常這樣,時不時給他提供一些幻想。

“江家不管你的?”明霜說。

江槐沉默了,他又搖頭。

李青紋說,他的失憶還沒好,忘了很多事情,包括童年時代很多不好的事情。

明霜出身優渥,從小到大,遇到的唯一一件最糟糕的事情,也就是母親早逝,她想起江槐以前入讀的那個破爛肮髒的小學,那個吞吞吐吐的數學老師,以及這一家人。

江槐以前的生活,似乎和她想象的差別很大。

明霜不懂江槐以前為什麽要隐瞞她,他是江家孩子的事情。

這男人身上的謎越來越多了,明霜皺眉,她有種感覺,覺得他似乎一直不願意讓她看到本來的他。

第三天。

冬日的檀城氣溫極低,外頭不知道什麽時候又下起了雨,明霜在辦公,出來後,見到江槐回來,把傘擱在了玄關。

是他們定好的,她叫江槐搬走的日子。

明霜靠在客廳,看着他。

江槐物品很少,他不是重物欲的人,即使如今,生活也還是很簡潔,對她卻一直極為大方,即使是以前上高中時,自己打工攢錢,請她出去吃飯逛街或者買禮物也都要盡所能挑最好的。

來了她家這麽久後,他似乎也沒留下太多痕跡,江槐給家裏暗戳戳添置了不少情侶用的物品。

一對的杯子,一對的拖鞋,甚至一對的睡衣,明霜睜一只眼閉一只,也就和他一起用着,現在,江槐沒有拿走屬于他的那一半。

男人身材修長,穿着黑色大衣,他黑發長長了一些,細碎的額發落在額上,垂眸時,便微微遮住了那雙漂亮的眼,顯得越發幹淨又蒼白。

他低咳了一聲,面頰泛起一點潮紅,“這段時間打擾了。”

“嗯。”明霜抱着手臂。

他臉色蒼白,拖起自己箱子。

童年時代,他被迫寄人籬下,被人像物品一般從這裏踢到那裏,他從來沒有質疑或者抗議過,因為知道沒人會要自己,甚至連他的親生母親都不要他,拒絕承認他是她的孩子。

江槐從小,第一件習慣的事情,便是壓抑自己的情緒。

外頭冬雨越下越大,江槐推開門,傘也沒拿。

“喂。”明霜皺眉,“你幹嘛?”

明霜的這幢別墅在小山包上,要下一段臺階,才能等到車,這麽大的雨,不打傘下去,找到車,估計全濕透了。

“站住。”

江槐回眸看向她,他站在夜色的雨裏,整個人都是蒼白缥缈的。

明霜把他拖回來,手朝他額上一探,臉色難看。

他面頰都是紅的,看向她的目光很是迷蒙。江槐成年,和她重逢後,還是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這麽脆弱的模樣。

他發着高燒,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的,明霜在江槐房間找到退燒藥和止疼藥,還有一些她不認識的精神類的藥片,臉色越來越難看,他背着她在吃藥,不知道吃了多久,從沒對她提起過。

她把他大衣剝了,推進了浴室,叫他去洗幹淨,随後,把他打包塞上了床。

江槐很乖,很聽話,她叫他回來,他便立馬回來,叫他脫衣服就脫衣服,只是被她塞上床時,一直看着她。

他想要她留下來,陪着他。

他那雙漂亮的眼隐藏着很多情緒,見明霜毫不留情離開,失落完全藏不住——便見她又回了來,板着臉,拿着姜湯碗。

他眼睛于是又一分分亮了起來,在燈光下,顯得流光溢彩,那麽漂亮又璀璨。

室內暖融融的,和外頭缥缈冰冷的冬雨與夜宛如兩個世界。

喝完後,漱了口吃了藥,明霜叫他睡覺,他便合上眼,濃長的睫毛垂下,整整齊齊的。

江槐睡眠很輕,睡得極不安穩,明霜一起身,他就發現了,睜着那雙清澈漂亮的眼盯着她,手指緊緊扣着她的手腕。

“去給你倒水呢。”明霜說,“江槐,你怎麽這麽難伺候。”

“明霜。”他叫着她的名字,竟然想要起身,“我不難伺候。”

留下他,他可以把她照顧得很好。

明霜一推他,“你拉倒吧,病秧子。”

他抿着唇,雙手用力,把她打橫抱了起來,放進了自己被窩。

女人身子軟軟的,很暖。

明霜懶洋洋的,不知道為何,她總覺得,他比別的男人似乎都要好聞一點。她轉過臉,用自己的面頰貼在他的面頰上,蹭了蹭,來确定一下他的體溫有沒有降下來。

這個簡單随意的動作,卻不知道怎麽地觸到了他,他雙手死死環住她的腰,往自己懷裏壓,抱得明霜都要喘不過氣來。

“霜霜,我的什麽都是你的。”他埋首在她頸窩,輕聲喃喃,“以後什麽都聽你的。”

“你對我好一些。”他抱着她,雙臂用力,聲音沙啞,“好不好?”

真的,只要她願意對他好一點,像今天這樣對他,別的什麽,他什麽都不再需要了。

作者有話說:

人都是得寸進尺的,現在這麽卑微的小槐,兩人互相确定心意結婚後,都開始慢慢學會找十五不動聲色地撒嬌了。

他就是喜歡十五愛他的感覺,具體做個什麽倒是不重要。

今天還是二十紅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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