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會面

會面

阿斯旺，城主府

耶水和親信也是徹夜未眠，兩人臉上都有些焦灼。

親信還是略微沖動些，頗有些按捺不住的想沖出去：“叫我說就幹脆撕破臉算了，再不送些吃的過去他們只怕要撐不住了。”

“怎麽撕？你撕得過誰？”耶水冷斥，“我們要是死了，外邊那些人才是真的沒命了。”

親信也知道理是這麽個理，就是······就是心裏憋屈又擔心。

以前還能叫兄弟偷偷給外面運吃的，自從前陣子被城主發現後偷偷跟梢，差點叫對方發現那些人的藏身之地後就再沒敢送過，只能是趁着麥子偶爾過來時給裝一點。

“阿哥，是我沖動了，我就是擔心······”親信乖乖低頭道歉。

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耶水哪能不懂他，制止住他後面的話，想了想，再拖下去實在不利，還是得盡快破局。轉而問起前陣子的交代：“之前讓你打聽的事情怎麽樣了？”

親信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耶水說的是什麽，連忙點頭：“打聽到了，叫外邊這事兒給弄的，忘了和你說了。傳話過來的人是一些平民，也有剛被解除奴契的奴隸。據他們交代說是受了神女殿下的請托特地南下傳揚這些消息······”

親信把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的一清二楚，末了道：“我還帶回了兩個人，阿哥你要見見嗎？”

耶水搖搖頭，确認道：“神女殿下請托？”

“是啊，每人一金呢。”說到這裏親信咋舌，“真是有錢。”

“每人一金······”耶水唇角挑起一點弧度，“還真是一個敢給，一個敢拿。”

“阿哥？”

“給山上傳消息，答應那位王儲殿下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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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親信不明這怎麽就突然答應了？

“賭一把吧，那位神女和民衆之間的信任居然可以達到這種程度，她選的人，未必不能成為我們的選擇。”

“好嘞，我等會兒就讓人去傳消息。”親信答應後又繼續聊回剛才的事，“那外邊······”

“你讓底下的人多關注點這陣子城池附近的陌生臉孔，尤其是女人。若我沒猜錯，南下尋人的應該就是神女殿下，只要她來了，我們就立馬利用她轉移城主視線，給城外多送點吃的。”

“哎好嘞好嘞，我現在就去。”親信一聽這救人的辦法，一刻都不想耽擱就往外走，剛走到門口就看到牆根那裏探頭探腦的麥子，立馬激動的過去拉人，“麥子你可來了，她們怎麽樣了？我準備點吃的你趕緊給帶回去······”

“不用，有吃的了。”

“······什麽？”親信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太擔心這些人出現幻聽了，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你們哪來的吃的？”

“商隊給的。”

聽到麥子來了也連忙走出來的耶水正好聽到這話，不免皺眉，“你帶了外人下去？”

“她們都餓暈了，我找吃的，遇到一對姐弟，她們有一個商隊，很多吃的。”麥子特有的“言簡意赅”式溝通法，三言兩語就把一天的奇遇說清楚了。

說的簡單但聽者心驚，耶水和親信兩人第一反應都是感謝神，要不是這個商隊，估計那些人都熬不過今天，然後才開始擔心後續：“人靠譜嗎？”

麥子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姐弟，假扮奴隸，被我制止。姐姐留下，弟弟帶着商隊繼續進城。”

“假扮奴隸？”耶水沉吟，“奴隸可以假扮，那商隊是不是也可以······神女殿下？”耶水看向麥子：“那些人是不是都對那個女人很尊敬？”

麥子點頭。

看樣子是了。耶水看着星空中那顆明亮的啓明星，忍不住想這難道真的是神在冥冥之中指引？

收回視線，耶水看着兩人，心中有了決斷：“我現在和麥子出去一趟，你留下，記得一早把信傳出去。”

“啊？帶我一起吧。”親信不太願意。

“人多目标大，再說了，傳信很重要，不能耽擱。”耶水瞪了他一眼。

“行吧。”親信老實了，垂着頭一臉喪氣。

耶水脫掉華麗的外袍，輕衣簡行，往外走了幾步又頓足，轉過頭交代：“記得，交代寨主，答應那位王儲殿下的任意要求。”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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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在外，危機重重，程閑很少有真正入眠的。

麥子雖然人小靈活，但是在這種黑暗幽靜的夜晚，再細微的聲音也會像放大了數倍。所以他出去的時候程閑一清二楚，回來的時候，多帶了個人，也早就被禀報到了程閑這裏。

點燃燈燭，簡單梳洗，程閑靜候來人。

另一邊，跟着麥子回來的耶水也敏銳察覺到黑暗中的動靜。他心知麥子的言行恐怕早在對方的監視和預料中了。即便如此，他還是先去了洞裏。難得來一趟，他想先确認家裏人的安危。心安後才由着麥子指引去了程閑駐紮的地方。

初次見面，他姿态擺得很低，對程閑行了跪禮，才起身坐到另一邊。

“看來神女殿下早就知道麥子身後是我。”

“不難猜。”程閑輕描淡寫。

不難猜嗎？麥子可不是普通的無知小兒，會露那麽多破綻給別人。耶水笑笑，不做無畏争辯，而是探問來意：“神女殿下來是為了尋找王儲殿下還是······平叛？”

“平叛和我沒關系。”程閑也不廢話，直接問，“我就是想和你确認王儲殿下到底是生是死。”

耶水挑眉、試探：“只關心王儲？世人都說神女殿下是解救奴隸的神，看來傳言有假。”

程閑聳肩：“我不救自取滅亡的人。”

自取滅亡？耶水聞言冷笑，恨聲道：“我們叛亂是被逼的！”

“叛亂我支持！”程閑擲地有聲，直視着他，“可問題是，你們把唯一的退路給堵死了。所以我再問一遍，王儲殿下在哪？”

“神女殿下這麽肯定他是我們的退路嗎？”

“不然誰是？”程閑反問，“法老陛下？圖雅王妃？或者我？”

“為了壓制權貴法老陛下已經耗盡心血，有心無力。而這裏是圖雅王妃的封地，她要是有心救你們你們也不至于反叛了，至于我，叛國的罪我拿什麽救？香皂配方？工坊？”說起這幾樣的時候程閑自嘲地笑出了聲，“我沒這個能力。我能做利益的分配人是因為我依附于掌權人，而王儲殿下才是這個帝國的掌權人之一，只有他能救你們！！”

程閑說完後一室寂靜，良久之後，才想起耶水幹澀沙啞的聲音：“王儲殿下和他身邊的巫醫都好好的在山上。”

賽達也還活着？程閑腦子裏緊繃的那根弦一下子松了，整個人肉眼可見的松懈下來，靠在牆上，花了點時間把這個信息徹底消化，她才想起來問來龍去脈：“叛亂到底是怎麽回事？”

提到這件事，耶水臉上浮現出自責、悔恨之色：“還要從我祖上說起······”

****

阿斯旺多礦産，這裏的奴隸大多都是礦奴，耶水的祖上就是礦奴之一。

當年因為管事收受賄賂，導致礦地塌了一半，而奴隸由于盤剝過重，體力不支，當日下礦的幾乎都沒有逃出來，其中就有耶水爺爺的兩個兄長。人死了就死了，礦還得繼續挖夠上供的量，耶水爺爺家還年幼的子孫都被抓取定崗。不堪負重之下，耶水爺爺暗地籌謀，帶着那些死者的遺孀遺孤和交好的兄弟一起逃了。

一衆人跑進具有“死亡之地”之稱的蘇瑪爾山脈中，甩脫了追兵卻也迷失了方向，好在運氣不錯，沒遇到很強的野獸，反而順利在一條溪流邊安了家。要說日子其實過得還算可以，就是夜裏要組織青壯年進行巡防，以免有野獸闖進來。

直到程閑開辦工坊，解放奴隸的事情傳到了偶爾下山的人耳中，寨中的人一下子從和睦開始有了分歧，小部分人覺得就在山上一直過也不錯，但是以寨主為首的大部分人覺得可以下山去看看，趁此機會，有個平民身份。人嘛，畢竟是群居動物，一直待在山上，他們無所謂，可孩子們怎麽辦？

就這樣，耶水帶着部分青壯年下山了。

就是下山的時機不巧，剛好遇上礦上的奴隸叛亂，一行人聽聞王都的事情後，鬧到城主府想要獲取同樣的權益，然後被城主抓了下獄了。耶水一行人也這麽被抓了進去。

程閑聽到這裏，暗忖這倒是和亞梅尼剛開始的說法吻合了，奴隸叛亂，難如上青天。

“那後來怎麽會變成你們反叛呢？”

耶水苦笑：“牢裏也沒待多久我們就被派到最深最難挖的礦洞，一夥人實在支撐不住，突然有一天一個神官模樣，王都口音的人在晚上悄悄出現，說是您派來的，支持我們解放奴隸。還給了我們很多武器和布防圖，我們就信了，串聯了礦上的所有奴隸一起殺出了礦地。”

聽到這裏程閑忍不住插了一嘴：“你怎麽确定那是我啊？”

“當時人都快被磋磨死了，就······被希望沖昏了頭腦，也沒多想。”耶水想起當初犯的蠢也不太好意思。

“那你今天又怎麽确認我真的是神女了？”程閑挑眉。

說到這點耶水笑了笑：“我的親信聽到您和王儲殿下的傳言後抓了南下的兩個人，當時有問起您的樣子。那兩個人都說——‘你一眼看過去就覺得這個人很特別的，那就一定是神女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