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戀愛吧，少年！（1）

吳向陽從小就是個倒黴蛋。

沒爹沒娘，打襁褓裏就被半夜扔在孤兒院門口，唯一的随身物品是一張寫着他名字的小紙片，第二天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凍得嗓子都快哭啞了。

孤兒院的生活不算好，但好歹也能算是個家。然而就在他将滿八歲前一天，隔壁廠房一把大火燒了一整條街，吳向陽坐在警察局裏渾渾噩噩度過了自己的八歲生日，然後被交到了匆匆趕來的，自己的“姑媽”手上。

姑媽一輩子沒結婚，也沒幾個錢，孤身一人住在鄉下。她精神上似乎有點問題，總想把小侄兒藏起來，不讓他上學，也不讓他出門見人，把小學初中的課本買回來自己躲在屋子裏教。吳向陽後來回想起來，總覺得自己死宅的性格就是在那時候養成的，只要屋子裏還有一點能下嘴的東西，就別想讓他踏出房門一步。

但後來姑媽也死了，那段時間村裏老有黃鼠狼偷雞吃，村裏的人拿誘餌下藥，養狗防賊都沒用，吳家本來就沒幾只雞，兩三天被偷了個精光。姑媽的身體一天天消瘦下去，又不肯花錢看醫生，沒多久就病死了。

十二歲的吳向陽在村裏人的幫助下一捆草席埋了姑媽，結果頭七還沒過呢，一陣春雷一場暴雨，墳塌了。

這下子算是坐實了這小子“克星”的名號，誰撈着他都沒好事，村裏沒人肯收留吳向陽，只願意每家每月出點錢養活他，唯一的條件是不許他登門。好在這時候吳向陽的懶惰性格也開始冒了出來，每個月初拿到那筆錢就去鎮上買一大堆食材回來，接下來的一個月裏連房門都不出一步。一開始村主任還擔心他出點什麽事，時不時拜訪一下，後來發現他過得還挺安逸，慢慢也就徹底不管了。

這樣的日子過了四年，十六歲的時候，吳向陽實在是沒臉再繼續白拿各家的補貼，悄悄溜進城裏找工作去了。他沒文化，更沒文憑，最大的硬傷是還沒成年。好在人雖然宅了點，但從小到大照顧自己和病弱的姑媽，吳向陽的個頭不小，手上也有力氣，謊報年齡也能去打□□工，搬搬磚，後來還在一家公司混了個保安當着。

這樣的日子依舊不能算好，但好在還有點盼頭。

哦，現在沒啦。

就在昨天，兩個多月沒拿到工錢的吳向陽終于确認了最後的噩耗——公司老總欠了一大筆錢，帶着妻兒老小扔下公司跑路了。

此時正值八月，盛夏最炎熱的時節，街上沒幾個人，甚至連車都沒幾輛。吳向陽摸着剃得只露出一截短短發茬的腦袋，在街邊老樓拉長了的陰影裏慢吞吞地往前磨蹭，尋思着穿過前面的小巷，到鎮上那間新開的超市裏去蹭蹭空調。

“吱吱，前面有個光頭傻逼。”下水道殘破的蓋子底下，有聲音細細地說。

“傻逼，吱吱，光頭。”

吳向陽：“......”

他暴力踹了一腳搖搖欲墜的井蓋子，然後就聽“撲通”兩聲響，倆耗子被吓得直接跳下水道逃生了。除他以外，他從小到大好像還沒碰見過其他能聽懂動物叫聲的人，包括血脈相連的姑媽也不能。小時候的幼崽吳向陽還會覺得這是一個很酷炫的技能，但在二十二年的人生過去之後，他只覺得這種講都不敢往外講，也毫無實用價值的技能除了讓他多聽幾聲嘲諷之外，就沒什麽別的卵用了。畢竟他會聽不會說，動物們也不會因此對他更親近一點。恰恰相反，他那張被評價為“一眼看上去就鬼鬼祟祟”的混混臉往那一擺，十個動物有八個都要有多遠逃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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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現在，連走個路都能被耗子逮着人身攻擊一番。

“這小夥子，咋那麽沒公德心呢。”一直等到他走過去，旁邊坐着乘涼的大爺大媽們才敢小聲嘀咕。

“這一看就是個混混兒，淨不幹好事。”

吳向陽耳力好，其實還能聽的一清二楚，他總不能回頭跟人說是倆耗子招惹他在先，只能加快了步伐，灰溜溜地鑽進了小巷裏。這地方是鎮上的老街，偏得很，拆遷都沒人願意拆的一塊地，到處都是這樣狹窄泥濘的迷宮一樣的小巷，外人來一繞一個暈，常年都有不少真正不三不四的混混在這裏跟片警打游擊。

才走了沒多遠，就又聽到前面有人說話的聲音，大意是讓對面的人借點錢來玩玩。吳向陽心知又碰上小混混們勒索肥羊了，有點不想蹚渾水，可聽這聲音正好堵在他要走的那條路上。

真是運氣背起來，喝涼水都塞牙！

吳向陽憤憤地想着，腦子裏熱的像是要沸騰，最後還是對免費空調的渴望沖散了對麻煩的煩躁，提了把肩上的背包，随手在牆根撿塊板磚，就大步沖上前去吼了一嗓子：“幹嘛呢你們！”

他個子高，皮膚黑，又是一身的腱子肉，□□的胳膊上還留有塊搬磚時事故留下的長條傷疤，本就兇相十足，更別說還手持爆頭神器，巷子裏那倆雞毛小子一下就被鎮住了，吓得撒腿就跑，轉眼繞過牆根就不見了。

“倆小屁孩啊，浪費我感情。”吳向陽把板磚一扔，低頭在褲子上擦了擦手上的髒東西，然後一擡眼，一個小蘿莉已經站在了面前。

“謝謝哥哥。”小蘿莉聲音又輕又軟，讓人心都快化了。

“沒事，沒事。”吳向陽的惡霸臉一下子就維持不住了，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我就一路人，走過路過不能錯過......呸不是，嘿嘿。”

小蘿莉看上去才六七歲大的樣子，背着個一看就知道很貴的雙肩包，連衣裙配小皮鞋，烏黑的長發紮成兩股長辮散在身後。她長得很好看，吳向陽形容不出來是哪點好看，就覺得不是一般的五官端正，而是眉眼間透着股種很靈動的感覺。

他飛速瞅了眼自己的破背心大褲衩子，爛拖鞋和肩上十來年沒洗過的祖傳背包，頭一次後悔出門讨工資的時候沒捯饬的好看點：“那啥，你走丢了啊？”

這麽漂亮精致一小姑娘，總不可能是在這破地方住的吧？

“我在這等我哥哥。”小姑娘甜甜地笑起來，“我叫司靈，司機的司，靈動的靈。”

我終于理解某島國那個被美少女叫“歐尼醬”結果激動猝死的死宅了！吳向陽在心底嚎叫，蹲下來朝她傻笑：“我叫吳向陽，口天吳，向太陽的向陽。”

“你在這等你哥哥，他找不到你的。”他想把司靈從巷子裏帶出去，“這地方太難找了，我帶你去外面超市等他好不好？你有手機吧，給他打個電話。”

“嗯！”司靈點了點頭，把小背包扒拉到身前，就在裏頭翻找起來。吳向陽蹲在她邊上看她找手機，眼角餘光瞄見巷子口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

再一看牆根，他方才随手扔掉的板磚已經不見了。

糟了！

他下意識就想站起來找那倆小子，結果起身太猛只覺得眼前一黑，緊接着天旋地轉。

“哥哥！”司靈驚叫的聲音響起，聽在耳裏也像是含糊不清。随之而來的還有風聲，吳向陽擡手想擋，但是已經晚了，板磚斷裂的聲音帶着溫熱的液體順頭淌下來，一直流進了嘴裏。

“媽的，下手都沒個數的，小B崽子。”吳向陽底底罵了一句，血從頭部的傷口還在往外湧，手都摁不住，眼睛更是差不多完全快黑了。那倆小混混這才真被吓到，發現自己闖了大貨，扔下手裏的半截板磚，驚叫着逃走了。

吳向陽一手捂着傷口，一手扶着牆慢慢坐到地上，一雙冰涼的小手在他手背上摩挲，像是想要幫他止血。

“別忙活了，你手小。”他被弄得有點想笑，“幫打個電話，謝了，號碼是137XXXXXXXXX。”

120他是不會要的，醫院一進就是一大筆錢，像他這種人，街邊小診所的電話早就背熟了。醫生也是熟人，估計不會見死不救的......吧？

意識逐漸昏沉起來，他手上有點沒力氣了，也不清楚自己這會兒究竟是坐着還是躺着，也許趴着也不一定。

還是坐着的吧，血還在往嘴裏流，就是有點涼，咋不是熱的呢。

眼前的光斑影影綽綽，昏過去的前一秒，他仿佛看到司靈跪在他身前，手腕裏也湧出大股的血，湊在他嘴邊。她的頭上生出鹿一樣的尖角來，純白的鱗片在四肢蔓延。

肯定是因為最近值夜班無聊，仙俠劇看多了，嗯。

徹底失去了意識，吳向陽疲憊地閉上雙眼，沉入了黑暗之中。

【你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嗎？】

作者有話要說： 吳向陽：我只想有個空調。

【你交的起電費嗎】

吳向陽：......

本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