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十四回

第十四回

謝骞坐在宿舍外的陽臺上，懶散的靠着椅背，手裏夾一只煙，卻并不怎麽吸。

隔壁宿舍的林維揚走出來，兩個陽臺相隔極近，他瞄了一眼他手裏的煙，“你也太明目張膽了，在這就抽上了？”

謝骞懶得說話，連眼神都沒給他一個，面容隐在夜色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林維揚似笑非笑，“得償所願了，還煩什麽？”

謝骞回過頭來看他一眼。

林維揚笑了笑，“別說你這幾天的騷操作跟陸喬無關。”

雖然忍不住嘴賤取笑，卻還是早早警惕好了謝骞的惱羞成怒，這小子的脾氣，誰摸得清，翻陽臺過來揍他又不是沒有過。

卻沒想到今天的謝骞倒是平靜得很，回了一句，随手按滅了煙，然後起身進了宿舍。

留下他一個人待在陽臺上，還被謝骞剛才那句話驚得回不過神來。

“不值得，但我做了，就這樣吧。”

他這樣說。

他居然沒有否認。

他居然說，不值得？

謝骞會做不值得的事？

林維揚的腦子裏一個問號接一個問號的閃，可是想起方才謝骞的樣子，沒膽子追過去問。

陳老師再次來到這個城市的時候，謝骞親自去機場接了機，車子直接開往謝家在城郊的別墅，別墅內除了保姆和安保人員再無他人，謝骞直接将他帶進了客房休息。

陳老師疑惑道：“不是讓我給你同學也講講的嗎，人呢？”

謝骞僵了下，開口道：“您先住下休息幾天，也不急。”

陳老師笑道：“休息什麽？你當我很閑嗎？”

謝骞不做聲了。

陳老師看他一眼，心裏還是有些疑惑的，那天謝骞親自給他打電話，并沒有通過任何其他人，只是以一個學生和後輩的身份拜托他。

其實後面幾次他對謝骞的輔導，都是謝骞親自飛過來找他，免他舟車勞頓。而這一次，他卻問他能不能飛過來。

到底是怎麽樣的朋友，難道比趙家還了得？

他很快又否定了這個想法，如果真是那樣，那也該是那孩子家找人出面，輪不到謝骞。

他是可以不答應的，可是他是着實喜歡這個孩子，也不費什麽大事，能讓他拜托的人，肯定也是有天分的孩子，得而教之，也是一大樂事。

卻沒有想到，大老遠的過來了，人沒見到。

他就算之前來給謝骞輔導，也是下了飛機直接開始，然後第二天、甚至就當天返程的，最遲不會超過第三天。

他看謝骞半晌，嘆了口氣，“小兔崽子，說吧，你把老頭子騙過來到底要做什麽？”

謝骞聞言擡起眼睛，聲音聽來有些悶，“沒，真的是想請您幫指點下。”

他看得出來，她的底子不錯，也有天分，但是思路還是有些僵，不懂發散，從她解第一道題的方法就看得出，就是最傳統的方式。

不怪她，沒遇到陳老師之前，他也差不多是這樣，不知道山窮水盡之後，換個思路，又可以柳暗花明。

他向來明白，好的資源，會給人怎樣的提升。

而一個好老師，就是最稀缺的資源。

陳老師瞪着他，“指點誰？人呢？”

謝骞越發郁悶了，他總不能告訴陳老師，他還沒跟人家說？

可他怎麽去跟她說？

他的心裏極其別扭，只開口道：“您先休息吧，明天再說。”

陳老師雖然跟他接觸的時間不太長，但也還是把他的脾氣摸了個大概，知道即便有隐情也問不出什麽了，便索性跟他攤牌，“行行行，我也懶得問了，不過我可提前跟你說好了，我手上還有個課題，最遲明晚得回去。”

謝骞愣了下，還是點了點頭，回到自己的房間，越發的煩悶，幾次盯着自己的手機，卻始終是別扭着，沒有把電話撥出去。

第二天起來，陳老師已經在花園打太極了，見到他，悠哉悠哉開口：“你再不抓緊時間把人叫過來，到晚上，我可就要甩手走了。”

謝骞低着眼睛不做聲，半晌，像是下定決心似的，“您能不能在我們學校開場講座？”

陳老師被他吓了一跳，太極也不打了，“開什麽講座？”

謝骞有些不自然道：“就講講該怎麽準備去參賽，像您之前給我講的一樣。”

陳老師道：“我給學校報備一下，也不是不行——但是為什麽？”

他實在是想不通。

謝骞這時已經恢複正常，面不改色道：“我聽了您的課受益很多，希望我們學校的同學也有機會聽一聽。”

陳老師仍舊狐疑地盯着他，“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有胸襟了？還玩兼濟天下這一套？”

謝骞踢了下腳下的碎石，道：“其實也不是，主要是之前我考了個滿分，有人就在那兒質疑，我不得已就報出了您的名號，這次也是想讓他們徹底閉嘴，了解了解‘名師出高徒’這五個字是怎麽寫的。”

陳老師忍不住哈哈大笑，“小兔崽子，我就知道你沒這麽純良——誰敢質疑你，我替你收拾他們去！”

後面聯系學校的事情相當順利，陳老師的名聲在高中物理界那是如雷貫耳，能有這次難得的機會，即便時間倉促，校方還是盡最大可能做好了準備。

謝骞陪着陳老師到學校的時候，校長親自來迎，謝骞懶懶道，“我就不去了，一會兒直接送您去機場。”

校長和一衆老師陪着陳老師走了，他坐在車裏，心不在焉的玩着手機，終于還是推開車門，慢騰騰往校內走去。

進到報告廳的時候，講座已經開始了，座無虛席，甚至還有加座和站着聽的人，估計學校把能叫來的學生全都叫來了。

謝骞從後門進來，沒有人發現他，臺上陳老師講的投入，臺下一衆學子也聽得專注。

他的心情其實還是有點兒郁卒，斜倚着牆，目光四下掠了掠，落在側前方的女孩子身上。

從他的角度，只看得到她束起的黑發，和微微露出的側顏。

他看着她，認真專注，一面聽，一面不停的拿筆記錄。下巴微微的擡起，露出頸間一段雪膚，白得晃眼，線條漂亮得不像話。

忽然就垂眼，極輕的笑了下。

就這樣吧，也算沒白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