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

第 13 章

回至府上，宋景昭在書房裏四處走動。

江世晏同何雲談了一會兒，上樓找宋景昭時正看到她在寫寫畫畫。

江世晏:“在做什麽呢？”

宋景昭沒擡頭:“不告訴你。”

江世晏走到桌邊:“不告訴我，我不還是得知道？”他察覺到宋景昭不太開心，知道大抵是因為同志的消息讓她深受打擊。于是他靜靜地站在一旁，看着毛筆在宋景昭手中龍飛鳳舞。

這是連綿起伏的山，蒙上了渺渺細雨。山下有水蜿蜒綿亘，那漂泊無依的零星幾點，應該是浮萍。

江世晏:“人生只似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連江點點萍①。好意境。”

宋景昭不應聲，仍低着頭抿着嘴。

江世晏看着宣紙被打濕，只得輕輕拍着宋景昭的後背。

江世晏開玩笑說:“旁人要是知道你偷摸就掉眼淚了，肯定會笑你‘愛哭鬼’。”

宋景昭涼涼地說:“那你也跟着笑嗎？”

江世晏彎下腰來:“我不會笑，我會生氣。”

宋景昭:“氣什麽？”

江世晏:“氣自己，怎麽讓你掉眼淚了。”

宋景昭破涕為笑:“我可沒給別人這個機會，他們看不到我情緒的一面的。”

江世晏:“那當然最好，畢竟任務在身，參雜情緒可不是什麽好事。”

宋景昭沒有評價，轉移話題道:“這畫，怎麽樣？”

江世晏:“貼切。”

宋景昭苦笑。

江世晏本還想說些什麽，被何雲的敲門聲打斷。

江世晏:“進來。”

何雲旋開門:“家主，王總來了。”

江世晏點點頭，低聲對宋景昭說“我一會兒再來”後随何雲下樓。

看到江世晏下樓，王海民立刻起身:“江總。”

“請坐。”江世晏朝王海民點點頭，轉身向何雲，“給王總看茶。”

王海民瞥了一眼端上的茶，點頭開門見山道:“前些日子我們散布消息，說‘兩峽關’馬上要被收回，庫券價格漲高。開盤後，我們派人搶購了‘兩峽關’，一邊把價格持續擡高。”

江世晏雙腿交疊:“很好。”

王海民見江世晏沒有情緒波動，繼續道:“價格擡高，到時候銀行又不得不買進庫券應付我們財政部的清點。啧，江總，高啊！”

江世晏擡手:“不是什麽大義凜然之舉，受累的不僅他們，也有散戶。”

王海民嘿嘿地笑:“可對我們，百利而無一害啊。”

江世晏淡淡地看了一眼王海民:“還不知道呢，沒到蓋棺定論的時候。”

王海民的眼睛滴溜溜地轉:“散戶正在‘跟批頭’抛出手頭其它公債和庫券而買進‘兩峽關’，現在看來，形勢大好。”

江世晏點點頭。

王海民:“這事兒要是成了，江總就是我們王家的再生父母。”

江世晏:“王總言重了。”

王海民:“就是不知方不方便問江總一個問題。”

江世晏了然:“我恰覺得和王總合作最為合拍，就是這個理由。”

王海民拍腿大笑:“江總爽快。”

江世晏端起茶杯。

王海民會意，站起身:“那請江總，靜候佳音。”

江世晏:“慢走。”

王海民上車，王夫人看着他，評價道:“天大的餡餅。”

王海民:“不要白不要。”

王海民一走，江世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擡頭時發現宋景昭正站在樓上往下看着自己。

江世晏:“怎麽——”

宋景昭面無表情:“上來。”

江世晏心下不妙，他瞥了一眼何雲。

何雲作揖。

江世晏上樓，敲響書房的門。

宋景昭靠着牆，手中拿着一疊紙。

宋景昭:“這是什麽？”

江世晏十分淡定:“如你所見。”

宋景昭:“你刻意讓我看到的。”

江世晏用沉默回答。

宋景昭走到江世晏面前，怒聲道:“江世晏，你到底想做什麽？”

江世晏背着手，像個低頭認錯的小孩。

宋景昭一氣打不出:“這叫什麽？惡意|收購！你知不知道這麽做的後果是什麽？”

江世晏點點頭。

宋景昭:“知道你還這麽做，你——”

江世晏:“任你怎麽說，或者是想揍我一頓，我不還手。但最好還是先別打死了。”

宋景昭氣笑了:“你還想做什麽？”

江世晏不做聲。

宋景昭沒轍:“為什麽要這麽做？”

江世晏:“我不想說。”

宋景昭瞬息間了然:“因為我，對吧。”

江世晏不置可否。

宋景昭:“讓我猜猜，因為宋家。”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②。

宋景昭:“所以，當年的事，和吳德有關。”

江世晏: ……

宋景昭:“你是不是覺得，當年我家的事你沒能幫上忙是你的錯？”

江世晏嘆了一口氣。

宋景昭心酸道:“我原來一直想不通，為什麽你那麽讨厭吳德。”

江世晏:“現在知道了。”

宋景昭:“原來我早就猜了個大概，只是沒敢信。”

江世晏:“知道是早晚的事。”

宋景昭緩聲道:“阿晏，已經過去了十一年。不是你的仇，不用你來報。”

江世晏:“他罪有應得。”

宋景昭:“仇不是這麽報的。”

江世晏:“那要怎麽報？去感化他，讓他幡然醒悟、悔過自新？他不會的。”

這下輪到宋景昭陷入沉默。

江世晏:“原本沒我的話，這事該和你毫無關系。”

宋景昭:“他嫉妒你。”

江世晏眼眶通紅:“但他不沖我來。日後他勢力更盛，更會對你們造成威脅。不若我來開這一槍。”

宋景昭:“所以你在幫我們。”

江世晏:“上不得臺面，就不必提‘幫’一字了。”

宋景昭:“可是你是在以身犯險！到時候連累多少人，你得為他們着想！”

江世晏:“我已經把慕朝交給宗誠了。”

宋景昭震驚地看着江世晏。

江世晏苦笑:“他也和父親說了。”

宋景昭氣極反笑:“原來早就等着這一天呢。”

江世晏攤開手:“現在的我孑然一身，再也連累不到誰。沒有人比我很适合做這件事了。”

宋景昭怔怔地看着他，抿了唇，抱向江世晏。

宋景昭:“對不起。”

江世晏揉了揉宋景昭的頭發:“怎麽會這麽說？你奔波求昭雪，我也應該做些什麽。”

宋景昭:“說實話，這仇，沒什麽好報的。宋家于我，只是長大的地方。培養我的，是組織、是黨。”

心寒啊。

江世晏:“我知曉你的意思。但是現在你們立場不同，終究還是對立的。”

宋景昭:“對啊。從來，就不是一路人。”

江世晏:“且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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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雲站在江世晏旁邊戰戰兢兢。

何雲:“家主……”

江世晏:“挺有主見的，好事。”

何雲:“您容我辯解。”

江世晏:“說。”

何雲:“我以為宋小姐是知曉的，當時您與王總談話，就拿給她了。”

江世晏:“我沒有怪責你的意思。”

何雲:“是……”

江世晏:“本來我也想讓她知道的，只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何雲長舒一口氣。

江世晏:“不過她也只清楚那疊紙上‘兩峽關’的事情。那畢竟是國外的股票，她大抵也不太清楚。”

何雲:“國外那邊已經陸陸續續買進了很多，都等着您的發號。”

江世晏:“好。”

何雲看江世晏臉色緩和，道:“宋小姐還生着氣呢，家主您不去看看？”

江世晏:“她方才知道吳德是宋家滅亡的罪魁禍首，再怎麽說無所謂，現在也該氣急了。”

只聽樓上一聲怒喊:“吳德你是個什麽東西！”

江世晏對着何雲攤開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