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白虎

白虎

“師父父~”

如今驚蟄進入流雲樓已是非常輕車熟路,她拎着一個精美的紅木金漆食盒,直奔二樓而去。

沈鏡回總喜歡在二樓陽臺那旮旯裏撫琴,驚蟄不像孟沉師兄那般懂音律,只覺得好聽。

有時候,她撐着下巴能在音符環繞中睡上一下午,等到她醒來時,沈鏡回還在身姿不動如松地彈琴,唯有漸落的日頭證明了确實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

沈鏡回少有地一次來興致時,讓她根據此情此景想一個成語,驚蟄将“天籁之音”、“天人之姿”甚至“風花雪月”都說出來了,沈鏡回只笑不語,她郁悶了半天,總覺得沈鏡回那笑裏懷揣着幾分不懷好意。

果然,很久之後,沈鏡回收起琴,修明如玉的指節凸起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對牛彈琴。”

驚蟄由此發現,沈鏡回看起來一本正經的,谪仙一般的人兒,原來也是會這樣壞心眼的。

不過經過和沈鏡回的相處,驚蟄發現極為舒适,像是和風,和月,和花共處。他既無作為師父的威嚴,也無像和師兄弟相處間的熱絡。太過于安靜了,仿佛要和周圍的景物融入到一塊去,偏生他又長得好看,讓人移不開眼。

滿目光塵中,他是天地萬物,是最獨特的風景。

将食盒中的糕點一一擺在桌面上,驚蟄朝着沈鏡回看過去,他眼眸微阖,看似在小憩,呼吸極淺極淡,好似冰雕玉砌的玉人,就連驚蟄的動作都變得輕柔起來,小心翼翼地繞到沈鏡回的身後,想要吓唬他一下,哪曾想剛靠近,就出現了令驚蟄措手不及的情況。

面前突兀地出現一條毛茸茸的尾巴吸引了驚蟄的注意,就在她稍愣的片刻,身體一輕,裙擺如花綻放,下一秒就落入一個宛若清風明月般的懷抱中,不同于以往清冽的氣息,就連空氣都變得浮動,驚蟄能感覺到不屬于她的溫度。

微涼,微癢,微微令人心猿意馬。

沈鏡回的吻來得霸道,由脖頸入唇,像是想要将她細細地吃下去,而這一切都不過發生在轉瞬之間。比腦袋反應更快的是手,驚蟄正一巴掌揮去,卻被對方輕柔地捉住,握在掌心,十指相扣。

“別動。”

低沉的嗓音中有着難以抑制的欲望,既陌生又熟悉,如此旖旎的場景,驚蟄卻提不起半分的興致,輾轉間得了空隙,她将臉一側,拼命在沈鏡回懷中掙紮着,“師,師父,你放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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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約間聽見小徒弟的呼喊聲,沈鏡回發出低低的一聲喘息,墨黑的雙眸逐漸清明了過來,他貌似迷茫地看了看在他的禁锢下動彈不得衣衫淩亂的驚蟄,如玉的面色驀然漲紅,下一秒雪白的衣袂揚起,驚蟄已衣着齊整地站在旁側,好似方才的遭遇只是她的一場幻夢。

“下次,莫要随意站在為師身後。”

半晌,沈鏡回才冒出這麽一句好似在責怪她的話語。

本來還不覺有什麽的驚蟄突然感到委屈,明明是這個人在輕薄她。是他的不是,為什麽反倒能将責任怪到她身上去?唇上殷紅,有種火辣辣的疼,就連手腕上也留有淡淡的紅色痕跡,像是朱砂洇入了青瓷,分外明顯。

看着小徒弟委屈巴巴的模樣,沈鏡回心中也不大好受,他正欲伸出手,像往常那般揉一揉小徒弟柔軟的發頂,安撫一番,但又怕再度失控傷了她,正舉到一半的手又退回袖中,假咳兩聲,“方才……是為師失禮了。……你,還好嗎?”

不好!

驚蟄氣鼓鼓地很想要這樣說,但她也明白現在絕非是她可以耍小女孩心性的時候。

沈鏡回明顯不太對勁,還有她看見的那條尾巴……是沈鏡回的嗎?想到這裏,驚蟄不動聲色地探了探腦袋,朝着沈鏡回身後看去。

——什麽都沒看見。

她不可能會看走眼,難道說,沈鏡回的失常和那條尾巴有關系?他的妖化更加嚴重了?

“師父。”

驚蟄口吻認真,一字一頓地問道:“您是不是長出了一條……尾巴?”

估計是沒想到驚蟄會這般單刀直入地提起尾巴,沈鏡回靜默了一陣,不答反問道:“你會害怕嗎?”

“害怕這樣的為師。”

一陣金色的光芒迷亂人眼,狂風拂面,以沈鏡回為中心引起一陣靈力的旋渦,等到四周平靜下來,驚蟄才得以睜開雙眸,看向前方。

白虎。

驚蟄不知道若是別人看見這樣的場景會不會害怕,但她此時此刻,腦海中只剩下了一個詞。

——“漂亮”。

這只白虎真的非常的漂亮,它的眼眸是純粹的琥珀色,像是映照了夕陽餘晖波光粼粼的湖面,毛發又白如昆侖山頂終年不化的雪,只是不知道會不會也像雪那樣摸起來蓬松呢?驚蟄忍不住圍着白虎上下其手,一會兒捧起那碩大的,撓一下就能要了她小命的爪子捏捏肉球,一會兒把臉貼到白虎的腹側蹭了蹭。

好哎,大貓貓!

沈鏡回:“……”

好吧,不用驚蟄回答,沈鏡回也知道她是真的不怕他了,頗感到無語的同時,還有一份慶幸湧上心頭,至少小徒弟沒有排斥這個姿态的他。等到小徒弟愈加過分地還想要去捉他的尾巴玩時,又是一陣靈力外放,轉眼間,沈鏡回已恢複了那副禁欲冷然的掌門模樣。

驚蟄的手落了個空,倍感失落,撸不着大貓貓了。

沉迷撸貓中的驚蟄是一點兒也沒想起來,她撸的那只漂亮大貓是她令人尊敬的師父真身。

“師父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光是這樣看,徒兒還以為師父妖化得是一只貓呢。”

驚蟄一本正經地說着,手上卻不安分,試圖去夠沈鏡回發頂上未來得及褪去的獸耳,被沈鏡回不着痕跡地避過。

“因為,為師并非是妖化。”

沈鏡回長身玉立,眸光看向遙遠的天際,似乎看見了很久很久的以前。“古自鴻蒙,有四神獸鎮守昆侖柱,其後昆侖之柱倒塌,神飛九天,人留四方,想必你已經知道這些了吧?”

“而為師,便是留在這世間,最後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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