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三十一顆糖~

第47章 三十一顆糖~

真正意義上的天塌了!

天空像是搭建的蒼穹頂, 出現數道裂縫後,開始一塊一塊地剝落,露出背後虛無的黑暗。

“轟!”

“轟!”

“轟!”

一塊接一塊的蒼穹頂剝落, 以極快的速度砸落地面,将地面砸出一個個巨大的深坑。

地面也随之劇烈震蕩起來, 然後崩裂, 震動,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崩塌。

不, 就是整個虛拟世界都在崩塌。

格斯連續躲開砸落的巨塊, 剛要擡頭說什麽時, 被諾恩一腳踹離了原地, 躲開了地上突兀出現的裂縫。

呆愣了一瞬的蟲們也紛紛回過神來,敏捷地躲避着地上突然出現的裂縫和天空中掉下的巨塊。

“嘶,他雌的,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被掉落的巨塊擦了一下,整個左邊手臂就粉碎性骨折的亞納咬着牙捂住肩膀。

“這是什麽新的模式嗎?”摩挲看向對面嘶鳴着被突然出現的裂縫吞噬的星獸。

“不是什麽新模式。”格斯面色凝重:“我剛剛試了一下, 退不出去,應該是虛拟系統出問題了。”

摩挲悚然:“虛拟系統出問題了?”

捂着肩膀,額間青筋直暴的亞納咬緊了牙,布滿血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天空,沒忍住吐出一句髒話。

諾恩面色也跟着沉重下來, 緩緩地攥緊了拳頭,下意識地往厲扶青身旁靠近了點, 呈現一種守護的姿态。

厲扶青仰頭看向如同雞蛋殼一樣一塊塊剝落的天空的,情緒不似其他蟲那樣沉重緊繃, 相反很是平靜,平靜得讓蟲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麽。

大地裂開, 日月隕落,他清楚地感知到構造這個世界的能量在崩塌。

在場的蟲都不是笨的,看見剝落的天空後面那時不時閃現的密密麻麻的數字符號,逐漸也反應過來這是怎麽了,本就緊繃的情緒越發緊繃。

荒原的地面開始塌陷,以速度來看要不了十分鐘整個荒原都會塌陷,而他們也會死在這個虛拟世界。

現場氣氛一時間凝重朽滞,除了轟轟轟的聲音和星獸的嘶鳴外,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

虛拟世界的死亡會是真實的死亡嗎?

會!

獸族就曾經出現過虛拟艙出問題,導致大批量的獸人在虛拟戰場死亡後精神力被困,現實世界中醒不過來,半個月後精神海潰散相繼死亡。

死…亡?

他們會死在這?

死在一個于往日來說再平常不過的虛拟戰場。

無言的窒息相繼蔓延,繼而萌生的是不甘。

這些或站,或蹲,或伏低的身影均咬緊了牙,緊攥的拳頭和眼眸裏的血絲都在述說着不甘。

他們不甘,不甘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死在虛拟戰場。

不甘還沒在戰場上一展自己的所長就死去。

沒有任何一朵花,甘願在即将綻放的前夜悄無聲息地死去。

也沒有任何一只即将翺翔長空的鷹,會甘心在振翅之前死去。

不甘,可…又無力!

強烈的不甘後,是綿延的無力,他們現在被困在這裏面,如今除了等軍校反應過來搶修虛拟系統外,他們什麽都做不了。

若是其他的危險他們還能應對,可是這是整個虛拟世界的崩塌,非蟲力所能阻。

天空崩塌的速度越來越快,連光線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昏暗下去,劇烈搖晃的地面開始明顯下陷,整個天地都在崩塌毀滅的這種壓迫和聲勢,不禁讓向來不知道畏懼怎麽寫的蟲都心生畏懼。

大地裂開塌陷的聲響,天空巨塊砸落的聲響,遠處星獸的嘶鳴,為這個虛拟世界奏響了最後的死亡曲。

死亡逼近時,在場的蟲是無聲的,他們渾身的肌肉都調到了戰時的狀态,腮幫咬緊,神經繃到了極限,卻找不到任何可以出手的對象。

想到什麽的諾恩目光從厲扶青身上移開,落在不遠處的薩爾诃斯身上,眸色徹底暗下來,幾乎透出一種獸性的、懾蟲的光。

若是在這個世界死亡現實中也會死去的話,那麽薩爾诃斯必須得死在他手上。

他往前邁了一步,又一步,就在要加快腳步時突然回身一把将厲扶青拉離了原地,護在了身後。

諾恩看向那險險從厲扶青身旁擦過都巨塊,眼裏的神色還沒從剛才的晦暗轉變過來就又添上了一分緊張,聲音不禁提高了些許:“受傷沒?”

“沒。”厲扶青安撫了一聲諾恩,看了眼越來越晦暗的天空,突然撥開諾恩的手朝前走了一步,又一步。

諾恩下意識去抓他的手落了個空,擡步想追卻被無形的力量阻攔着。

他往前走得緩慢。

每走一步,在他身前的,身旁的,遠處的雌蟲均被無形的力量撥往他的身後。

驟然之間被從前面撥到身後的格斯他們疑惑地擡眼,看到的就是一道漸行漸遠的身影。

無形的精神力以厲扶青為中心,向着整個虛拟戰場蔓延而去。

大地漸漸停止晃動,天空坍塌的跡象漸止,駭然的聲勢趨向停歇。

只餘遠處還在嘶鳴的星獸和漸行漸遠的身影。

眼前的一切好像已經徹底超出了在場所有蟲的認知,他們感覺自己的腦子好像在打結,反複張了幾次嘴後後,只能憑借着本能吐出幾個字:“……阿提卡斯閣下?”

厲扶青驀地停下腳步。

天地霎時安靜下來!

一切回歸死寂。

站在前方的厲扶青稍微側頭看來,他的目光很平靜,在這平靜之下卻又像是壓抑着更為洶湧沸騰的波濤。

蟲族的虛拟世界大多時候稱為虛拟戰場,因為它不是一個完整的世界,而是一個又一個相似又不同的虛拟戰場組成。

這些虛拟戰場看似相連,卻又是獨立的。

蟲族好戰,閑着沒事就愛在虛拟戰場上打上一場。

雷坦和兄長皆是如此。

尤其是兄長,虛拟戰場裏的他像是掙脫了某種束縛,肆意,猖狂,狂妄又睥睨一切,每一場酣暢淋漓的指揮戰都會讓他抑制不住地暢快。

所以兄長尤其喜愛虛拟戰場,再忙也會抽時間去玩上一場,那對兄長來說是難言的放松

也就是如此,他不知兄長現在是否處在虛拟戰場裏,也不确定雷坦沒在虛拟戰場裏。

他不願去賭兄長和雷坦不在虛拟戰場的可能性,也不敢去賭。

澎湃的精神力以他為中心極快地向着周圍擴散而去,撐起了這片天還不夠,穿梭在虛拟世界,撐起了一個又一個即将破碎的虛拟戰場。

他無法在撐起無數的虛拟戰場的同時,細致地去辨別那些蟲裏面是否有兄長和雷坦。

所以只能這樣。

快速幹涸的精神力讓他的臉色愈發趨向蒼白,在昏暗的天光下有種透明的錯覺。

回過神來的諾恩想上前,卻聽到了厲扶青的聲音。

那聲音平靜淡漠,像是沒有任何情感。

“不要過來。”

“站在那,不要過來。”

這句話剛落,天地間在短暫的寂靜過後掀起了另一種動靜。

細微的震動不斷從地面傳來,不遠處數百頭星獸在稍微停歇後,被體內設定的程序驅使着,朝着這方奔湧而來。

這樣的場景足以讓任何生物頭皮發麻。

厲扶青靜靜地注視着這一幕,一把帶有神秘紋路的長刀漸漸地出現在了他的手上。

他垂眸看了一眼手裏的刀,明明是透明的,他卻仿佛看見了它漆黑的刀身和雪亮的刀刃。

“會死的。”

“在這個世界死去,是會死的。”

他說着再度擡腳往前走去。

諾恩、格斯他們會聽厲扶青的話嗎?

顯然不會,只是他們往前沖去的身影像是撞在了什麽東西上,“嘭”的一聲被彈回來砸在地面。

鼻梁骨都差點撞斷的摩挲起身急走兩步伸手去摸,發現身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透明的空氣牆。

衆蟲瞬間就急了,眼看着那單薄的身上一步一步走向比他高大數倍的星獸,急得直往這堵看不見的牆上撞,扯着聲嘶力竭地向外大喊:“阿提卡斯閣下,別再往前走,危險!”

“阿提卡斯閣下快回來!”

“危險…”

“阿提卡斯閣下……”

厲扶青并沒有理會身後的動靜。

他本性嗜血,精神力持續不斷的消耗讓他無法很好的集中注意力,他們過來的話,他很可能會殺了他們。

手裏的刀身在震顫,那不是害怕,那是渴望,對血腥殺戮極致的渴望,它在嗡鳴着狂歡,兇戾的血腥煞氣從它身上溢出。

這是它第一次出現在這個世界,任何見過它的存在都該感到毛骨悚然的恐懼。

厲扶青握緊了手中的刀,加快腳步朝前沖去,與荒原上迎面而來的星獸潮悍然相撞。

猩紅的血液飛濺,高大的星獸倒下,在黯淡的天光下被溫熱的血液澆了一身的厲扶青,看似單薄的身影沒入了洶湧的星獸潮中。

“阿提卡斯!”

看着這一幕的諾恩瞳孔緊縮,無法抑制的怒火伴随着心髒突如其來的抽搐,讓他險些失去理智,眼裏的神色猶如困獸般絕決又瘋狂。

靈力牆內響起了轟鳴的炮火,他們在試圖炸毀靈氣牆。

通過精神力看見這一幕的厲扶青反手揮刀斬斷襲來的觸手,心裏不明白極了。

蟲族的蟲真的和滄瀾大陸的人不一樣。

被救了不是應該高興嗎?

為什麽一副憤怒倒快要失去理智的模樣?

他曾在宗門前獨身阻攔魔修,也曾在城牆下獨身攔過數百上千萬的兇獸潮,那些無數次被他護在身後的人除了少數的厭惡排斥,大多都很激動高興,為什麽偏偏他們一副難受到極致要哭的模樣。

飛揚的血液落在昏暗的天光中,濃稠黏膩的血腥味蔓延在這片空間,倒映在衆蟲眼底的是一頭頭倒下的星獸,和偶爾在縫隙中看到的那道步伐開始踉跄的單薄身影。

“阿提卡斯!”

格斯他們的眼底血紅,一聲聲吶喊都像是死咬着牙嘶吼出來的。

他憑什麽擋在他們面前?

憑什麽!

雄蟲就該乖乖待在後面等待着被保護,逞什麽強?

不知道這樣會受傷的嗎?

不知道這樣會…死的嗎?!

摩挲他們的手指和心髒在顫抖着,一遍遍地撞擊在透明的牆上,頭破血流不顧所有地也要從這一片地方沖出去。

這種被雄蟲護在身後,眼睜睜看着雄蟲受傷,對蟲族的蟲來說,比任何酷刑都要來得殘忍。

斬斷從大腿處洞穿而過的觸手,疼痛讓厲扶青的呼吸急促了幾分。

大量精神力和靈力的持續消耗,不可避免地讓他的動作出現了幾分凝滞,手裏的刀開始若隐若現。

一個躲閃不及,厲扶青肩膀處被削去了大片血肉,血液洶湧而出。

洶湧的星獸圍成了牆,遮擋得這一方狹小的地方沒有一絲天光落下。

又一頭星獸倒下,堆疊的星獸屍體一度給了厲扶青喘息的機會。

他身上有許多應付不及而被星獸洞穿的傷,身上也被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星獸的血浸濕,連帶着口鼻裏全是黏稠的血沫。

稍歇了口氣,厲扶青握着手中的刀,稍微撐了下有點站立不穩的身子,又繼續了新一輪的殺戮。

刀光在昏暗的天空下亮得耀眼,每揮一下必有一頭星獸倒下。

在厲扶青的戰場上,從來只有他自己,他也習慣了只有他自己。

只是……一只手突然襲來,握住了厲扶青來不及躲開的觸手。

厲扶青驟然回頭,那雙金色的眼眸不同于以往的平靜,驚訝的同時溢滿了嗜血與殺意。

與他對視着的諾恩,布滿血絲的豎瞳裏盛滿了暴怒、狠戾、殘暴,猶如那憤怒到極致的惡獸。

他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一手硬生生地将星獸的觸手給扯斷,一手揪過厲扶青的衣領,一句話也沒說,反手就将不設防的他扔出了星獸潮。

驟然被扔出去的厲扶青眼睛驚訝地瞪大了一瞬,還來不及做出什麽反應,就被星獸潮外的摩挲躍起接住。

摩挲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一塊岩石上,掃了一眼他身上駭蟲的傷後,啞聲道了句:“閣下好好休息,戰場的事就交給我們。”

話落就起身朝着星獸潮沖去。

坐在岩石上的厲扶青懵了一下後用刀撐着剛要起身,就被格斯給攔住了。

壓抑着情緒的格斯看着他,嘶啞的嗓音中帶着輕微的顫:“阿提卡斯閣下,你真的是太過分了。”

“……?”被指責的厲扶青不明地眨了下眼。

“雄蟲是我們自誕生的伊始就刻在骨子裏要保護的存在。”

“你讓我們違背本性待在安全的後方,這樣做真的是太過分了。”

他說着話鋒突然一轉,帶上了兩分強硬和懇求:“所以,為了補償我們,乖乖地待在這好不好?”

不待厲扶青說話,将他身上的傷納入眼裏的格斯緊縮的豎瞳裏充滿了暴虐和殺意。

他鋒利的骨尾憤怒地砸着地面,語氣裏是壓抑不住的戾氣:“虛拟戰場崩塌的事我們無能為力只能交給閣下,所以這些星獸就交給我們吧。”

“總要向你證明證明我們不是廢物,不需要被護在身後。”

不得不說被雄蟲護在身後的這個沖擊,比厲扶青撐起了整個虛拟戰場這事還要來得讓他們震撼和不能接受。

雌蟲接受不了雄蟲受傷,更何況還是為了他們受傷,這會讓他們瘋了的。

“會死的。”厲扶青擡眼看向他,疼痛讓他的呼吸下意識地變得急促:“在這個世界死去,現實世界中也會死的。”

格斯溫和地笑了笑:“阿提卡斯閣下,比起眼睜睜看着您受傷的話,我們更願意死。”

“而且,對于死在戰場上這事,在成為軍校生的那刻我們就做好準備了。”話落格斯的身影就已經沖了出去。

厲扶青愣在原地一時不知道要做什麽。

不斷地有身影從他身旁掠過,匆匆丢下一句話就朝着星獸潮沖去。

亞納:“閣下,以後這種事交給我們來。”

“雄蟲閣下,您的安全比什麽都重要。”

“雄蟲閣下,保護者是我們的角色。”

薩爾诃斯:“阿提卡斯你先乖乖待着,事完了我再和你算賬!”

剛沖出去的薩爾诃斯轉眼就被他的隊友給扔了回來:“在後面帶着別添亂。”

“……”

其他的雌蟲自動忽略薩爾诃斯這個搗亂的,紛紛在路過厲扶青時壓抑着語氣裏的戾氣,語重心長地囑咐:“雄蟲閣下,好好歇着。”

“雄蟲閣下,您乖乖待着別動。”

“雄蟲閣下看我們的就好。”

一道又一道身影沖出去擋在前面,轉眼間厲扶青就成了被護在身後的蟲。

厲扶青無言地看着這一幕,然後就看見了薩爾诃斯又偷偷摸摸地沖上去的身影。

“……”

他無語了一瞬,突然笑了一聲。

他的情緒向來寡淡,他沒有豐沛至深的情感,沒有飽滿炙烈的情緒,他像是一片早已死寂多年的死海,掀不起任何波瀾,頹廢又死氣沉沉。

可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一些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的陌生情感竟萌生自他的心裏,他不知道那是什麽,整個人卻都跟着變得柔軟了些許。

他想,他應該不只是想救兄長和雷坦他們的,他應該也有那麽一點…是想救這些蟲的。

腦海處傳來的劇烈疼痛讓厲扶青忍不住伸手摳緊了岩石,死咬着牙卻還是在喉間榨出了一聲悶哼。

要撐住數個虛拟戰場所耗費的精神力實在是太過龐大,饒是他的精神力遠高于其他雄蟲,這麽些時間下來也已近幹涸。

被穩住的虛拟戰場再度出現崩塌的跡象。

看着不遠處與星獸厮殺的身影,想到兄長和雷坦,還有赫斯安澤,厲扶青眼裏沁出一抹血色和狠勁。

他開始撕扯自己遲遲不肯融合的神魂,強行塞進這具軀體,在從之中榨取力量來維持搖搖欲墜的虛拟戰場。

疼痛讓他忍不住繃緊了手背,頸邊青筋暴起,手指忍不住生理性地痙攣了下。

……

随着最後一頭星獸的倒下,世界仿佛再度安靜了下來。

昏暗的天光下,堆滿星獸屍體的荒原上,那些還能勉強站着的身影紛紛回頭看向了身後坐着岩石上的那道身影。

像是看到了什麽能令他們安心的存在,他們終于脫力地跌坐在地,等待着不知是死亡還是活着的結局到來。

諾恩拖着斷裂的右腿一步一步地往前挪,他很狼狽,渾身都是血,一雙骨翼被折斷,斷骨還露在外面。

他挪到厲扶青面前站定,沉默了會後坐在了他的身旁。

從始至終厲扶青都低着頭沒動。

諾恩仰頭望着荒原的天空,剝落得東一塊西一塊的天空斑駁得像是沒剝幹淨的雞蛋殼,一望無際的荒原在經歷過塌陷後,也能看見邊際了。

龐大的精神力本就對雄蟲身體的負擔大,尋常消耗過度都要難受上幾天,他不知道阿提卡斯是怎麽撐着這整個虛拟戰場的,也不敢去想他是怎麽撐起的。

他喉間哽澀,緊咬着牙關望着遠處,不敢看身旁被血浸染的阿提卡斯。

虛拟戰場外,整個首都星電子設備的統一報廢,讓各處皆出現了不小的混亂,不過最混亂的還得是海特軍校,因為他們的虛拟戰場裏有兩位雄蟲閣下,這可真是要了命了。

虛拟系統出現問題的第一時間,軍校就請了專業研究虛拟系統的研究院來,現如今正在竭盡全力地搶修。

整個海特軍校得知雄蟲閣下困在虛拟戰場裏的雌蟲均勢暴走,控制不住半蟲化的他們在虛拟大樓外轉圈,緊縮的豎瞳裏是壓抑不住的怒火和暴躁。

雄蟲可能受傷和死亡的這件事,沒有任何雌蟲能接受的了。

虛拟戰場裏安靜極了,除了呼吸聲再也不見其他的聲音。

突然感覺肩膀一重的諾恩側頭看去,映入眼簾的就是厲扶青那藏在血污之下蒼白得驚心的臉色。

血,一滴又一滴地從厲扶青禁閉的雙眼滴落

諾恩心髒一緊,緊跟着就見更多的血從他的鼻腔,嘴角,耳朵流出。

名為驚駭的恐懼在那一瞬間沖擊得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五官仿佛失去了控制能力般,面部控制不住地抽動了一下,他壓抑着情緒:“閣下。”

見他沒反應,諾恩整個身子顫栗起來:“阿提卡斯閣下。”

“阿提卡斯。”他控制不住地提高聲音。

不遠處癱在地上的雌蟲紛紛看了過來,像是明白了什麽,那名為驚駭的恐懼也湧上了他們的心間,他們用手撐着地面竭盡全力地爬起來。

“阿提卡斯!”

逐漸厲喝的聲音下,一聲微不可聞的聲音傳來。

“嗯。”

諾恩緊攥的心猛然一松,痛楚這時候才從下意識屏住呼吸的胸腔處一陣一陣地傳來。

像是不确定般,他尾音顫着又喊了聲:“阿提卡斯。”

“嗯。”厲扶青微弱得仿佛氣音的聲音傳來。

“有點…狼狽…”有點要面子的他在諾恩肩膀上輕輕側了側頭。

諾恩撕扯下上衣蓋在他頭上,嗓音嘶啞像是哄蟲崽般道:“沒有蟲看見。”

厲扶青沒說話,感受着生命力的快速流逝。

沉默了很久,他弱不可聞的氣音散在空中:“我…想…活着…了”

諾恩喉間哽澀,深而慢的呼吸微微打着顫。

他突然想起了最初在荒星見到他時,他也是如此這般流着血,對着他道:‘別讓我……曝屍荒野。’

一股洶湧的,無法遏制的情緒彙聚在胸口,然後漫上發酸的眼眶。

“哈…”

他仰頭眨了眨眼,滾燙的液體依舊從眼眶滾落,砸在厲扶青微阖的眼睑上,他眼睫驚顫了下,試探地問出口:“你…哭了?”

諾恩深吸了口氣,悶聲應道:“嗯。”

“因為…我?”

“嗯。”

“呵…”

正在融合着被撕扯下來塞進身體裏的神魂的厲扶青輕笑了聲。

“不用哭…我不會…死的…”厲扶青的聲音從最初的虛弱到逐漸有力。

随着那些被撕扯下來的神魂的融合,他從諾恩肩上擡起頭,動作緩慢卻又帶着股說不出的壓迫。

“在我不想死的時候…沒有任何存在能從我手裏…奪走這條命。”

他擡起了眼簾,從近看向了遠處。

随着他的目光,天地間掀起了另一種動靜。

細密的震動從地面不斷地傳來,或許只是錯覺,又或許是那些重組的能量鏈帶起的震動。

塌陷的地面在複原,碎裂的蒼穹碎片飛向天空,天光逐漸明亮起來,那些剝落的空缺被一塊又一塊補上。

像是過了很久,又像是須臾之間,鳥獸振翅從天空飛過,橘紅色的晚霞重新出現,風又再一次吹過了荒原。

天地的呼聲,鳥獸的振翅聲,風呼嘯而過的聲音組成聲浪,震得目睹這一切的衆蟲耳膜發疼。

不!

震得他們耳膜發疼的或許不是這些聲音!

捂着胸口感受着那顆瘋狂撞擊着肋骨的心髒,摩挲擡頭,當目光落在那道坐在岩石上的身影上時,眼神一陣恍惚。

昏黃的天光下,那道背影平淡安靜地坐着,在擡眸之間,悄無聲息地撐起了整個崩塌的虛拟世界。

巨大的震撼瘋狂蔓延,向來慕強的衆蟲像是被什麽攝住了雙眼,牢牢注視着那道身影,完全不能偏移視線。

諾恩垂在身側的手在顫抖,扭頭撞進了一雙金色的仿若燃燒到極致的日輪般的眼眸中。

血液在血管裏嗡鳴,他想,這世間再也沒有任何一雙眼睛能比得上這雙耀眼。

也沒有任何一道身影,能像這道身影這般讓蟲想要靠近。

他啞然無聲了會,不知道是什麽樣的情緒促使着他開口:“阿提卡斯。”

厲扶青看着他:“嗯?”

“你吓到我了。”

看着他猶帶着淚痕的臉,厲扶青眼裏閃過一絲笑意,下一秒,眼睛一閉,砸進了他的懷裏。

全身是傷的諾恩被他這麽一砸,疼得心顫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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