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晉江文學城首發

半夏小說首發

他起身打開門，門外站着蕭珩和兩個侍衛，一個是他上次見過的照秋，另一個身形略壯，扛着大刀站在一旁，單是站着就能震懾衆人。

今日蕭珩并未穿甲胄，而是那件他常穿的玄色狐裘，他進屋褪下狐裘鬥篷帽子，将手中的包袱放在小木凳上，眼神平和地看着呂憬琛，“又見面了。”

呂憬琛也平靜地看着他，他知此次蕭珩能來必是得了部分兵權，現在怕是只差北魏和大梁邊境的這一部分了。

二人也不再兜圈子，只聽呂憬琛說：“屬下任憑殿下差遣。”

蕭珩的唇角微微勾起，是了，他等的便是如此。

屋外，照秋和馮興并肩而立，夜晚的霜雪落在二人肩頭。

馮興不知這裏住的是何人，為何自家主子會連夜前往，但他相信蕭珩，并非外界傳言的大奸大惡之人，他這樣做必有他的理由。

照秋見馮興不說話，便起了話頭：“若是此戰能盡快解決，主子的心情也會好很多。”

他倒是挺希望早些回去的，也希望能早些解決此戰，思此，他的唇角不經意間翹起。

馮興倒是沒什麽牽挂的，若非要說牽挂，那可能就是他的這把大刀了。當初他為了溫飽将自己祖傳的大刀當了，他騙照秋說是丢了，後來照秋尋到了此物，還說是他在外面撿到的，他知道照秋是用了自己月銀贖回來的，故而跟随蕭珩的這些時日以來，照秋怎麽說他便怎麽做，二人相處也算是融洽。

照秋見馮興不說話，歪頭問着：“你怎麽不說話？”

“就沒什麽能值得你期待的嗎？”

照秋說完，目光落到他肩上的大刀上，又補充道：“除了你這把刀。”

若是除了刀，馮興倒也算是有牽挂的人吧，府裏那個叫清雨的小姑娘還算可人，平時總喜歡去小廚房偷吃，有一次被他碰到了，她還順手給他了一塊糕，說是他的封口費，不許他告訴別人，可他也不是什麽好管閑事的人。

後來清雨總會順手給他帶吃的，除了甜膩膩的糕點，還有當季的水果，照秋買回來的零嘴，以及醉仙樓的烤乳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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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忘了他們第一次見面是怎樣的場景，他只記得蕭府裏面有個愛吃的小姑娘，每日會給他帶來不同的好吃的等着他回來。

他的眉目間化作一縷柔情，這應該也算是一種牽挂吧。

屋門想起，二人連忙看去，蕭珩帶着呂憬琛走出屋子，呂憬琛換好了蕭珩帶來的衣裳，比方才見到時利索了幾分。

三人來時皆騎馬，此時四人返回，照秋和馮興共一匹，呂憬琛和蕭珩各一匹。

呂憬琛感慨：“算着已經有十餘年未曾騎馬了。”

蕭珩垂眸，眼底翻滾着晦暗不明的風浪。

*

薛重琅這些日子被寧衍川養的極好，不光嗓子好了，就連胃口也好了不少，整個人都圓潤了一圈。

寧衍川這幾日過得也滋潤無比，因為小腿受傷，行動不便，因此在東宮休養，無人打擾，亦不用請安，整日過着賭書潑茶的閑雅日子。

因江曉的事情惹怒了王後，王後自那日事情發生的次日便前往江家退親，寧衍川知曉後心中毫無波瀾，他本就想要退親，江曉給他一個很不錯的理由，又能保全自己的名聲還能順利退親，是個一舉兩得的好事，不過就是無端苦了薛重琅。

後來聽聞寧俞慎說服了梁王，親自出征，燕敏長公主身為他的正妃，無論心裏有沒有他，但只要他在，她才能過得好，兩人早已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她去城樓送他出征時，碰巧見到了江曉，江大人有意和寧俞慎聯姻，據說北伐結束之後雙方就要議親了，再如何聯姻，江曉也只能以側妃的身份進門，燕敏自是沒有危機的。

她走到江曉的身旁淺笑：“想來要不了多久咱們就該以姐妹相稱了呢。”

江曉心高氣傲，怎會瞧得起北魏這樣一個弱國，即便燕敏是三皇妃，她也不曾給她好臉。

“本小姐身為将軍府嫡女，學的是六藝，品的是雅集，跟你們粗俗的北魏人可不一樣。”

畢竟身處異鄉，燕敏也沒了從前嚣張跋扈的勁兒，她依舊淺笑着：“無論咱們從前學的什麽，以後咱們都是要盡力侍奉三皇子的，為了家宅安穩，咱們也該好生相處才是，免得讓三皇子鬧心。”

江曉冷哼一聲，面上的譏諷不言而喻。

寧俞慎的兵馬漸行漸遠，直到化作一個黑點，江曉才擡腳從城樓上走下，末了她似是想到什麽，又回頭看着燕敏：“你該好好祈禱，若是此次北魏兵敗，三皇妃的位置你怕是保不住了呢。”

伏低做小這種事情江曉可做不來也學不來，即便她是以側妃的身份進門，日後她也會爬到正妃的位置上，來日方長，她才不在乎這一時片刻的榮耀。

寧衍川聽着北鷹一一說着，薛重琅無事倒是聽了一嘴，燕敏從前在北魏仗着太後和聖上撐腰，可沒少興風作浪，如今倒是乖覺起來了，倒是讓她有些詫異。

“派人盯着前線，每日都要彙報動向。”

寧衍川撒了這麽久的網，如今也到了該收網的時候了。

北鷹走後，寧衍川淡淡地說：“在想什麽？”

方才他就瞧見了，北鷹說的事情她都在聽，聽完還要托腮想一陣子，不知什麽事情讓她這麽感同身受。

“我在想我到底是該謝蕭珩還是該謝你，如果不是你們，我會不會也像燕敏長公主那般受制于人，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寧衍川擡頭看向薛重琅，喉嚨滾動一番，又沉吟片刻：“你誰都不用謝，若不是我們，你也不會來到大梁和親，你會有個平穩順遂的人生的。”

薛重琅欲言又止地看向寧衍川，話到舌尖上繞了一圈最終被她咽下。

她應該是要感謝蕭珩的吧，若不是遇到他，那她可能在七歲那年的高燒中就死了，或者在十歲那年的暴雪中餓死，或者是後來會被僧人趕出寺廟。

她很糾結。

她知道她的境遇是蕭家造成的，可她又覺得若不是經歷這些，她又如何看清她父親的真面目？

若不是這些，興許在她及笄之際，就會被她父親送去位高權重的高官府邸做小妾，亦或是嫁給對他有利的老頭做續弦，不管怎樣她都無法操控自己的人生。

這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是不幸的，又覺得自己是幸運的。

寧衍川哪裏知道她心中的百轉千回，淺笑着：“該用膳了。”

薛重琅倏然問道：“這次兩方交戰若是大梁戰敗該如何？”

寧衍川眉目間依舊帶着幾分柔和，不管輸贏，兩國以後都會和平共處，這是他的初心。

*

蕭珩找到呂憬琛的第三日就前往了蕭雲逸的軍營駐紮地，蕭雲逸見着蕭珩時是有些畏懼的，他和蕭珩照面的次數寥寥無幾，可他總是發自內心的懼怕他，不知是因為錯覺，還是因為他知曉那半塊玉佩的來歷才讓他畏懼。

如今見到蕭珩他竟不敢正眼瞧他一眼，在蕭珩的身邊候着像是他的侍衛，哪裏還有将軍的風範，這種感覺他從前有過，但那是很小的時候了，小到他都不記得是幾歲了。

蕭珩坐在營帳中哂笑，“六次交戰，四敗兩勝，梁王沒有親征便是如此，若是梁王親征豈不是要連丢城池？”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擲地有聲，說到後面蕭雲逸直接跪在他的面前認罰。

他睥睨着蕭雲逸，“要是本座不來，你能保證速戰速決嗎？”

蕭雲逸鼻息略沉又搖搖頭。

蕭珩嗤笑，低聲說：“蕭家軍的本事你是一點沒學到，就這樣還好意思說從軍？”

蕭雲逸聞之立馬擡頭看向蕭珩，他怎麽知道這些？

蕭珩不給他細想的時間，直接以假節钺之權下了他的将軍之職，并命人将其看管起來。

蕭雲逸不可置信地看向蕭珩，他雖敗，但他并未造成實質性的損失，蕭珩他怎麽敢？

“不服？”

蕭雲逸別過臉不再看蕭珩，又聽蕭珩說：“明日交戰，本座讓你心服口服！”

蕭雲逸被人押走後，呂憬琛說：“如此一來豈不是會讓他知道你的身份？”

趙子全那邊怕是已經知道了蕭家軍的事情，如此一來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我即想要盡快奪得兵權就不得不舍棄一些東西。”

蕭珩看向照秋：“霍家那邊如何了？”

蕭珩原本派人去盜霍家的圖紙，結果霍工部竟然将圖紙換了地方，他不敢貿然行動，只能用這種方式降低霍工部的戒心，本想着解決了此事再出征，沒想到左将軍連連潰敗，永安帝心急不已，讓他立即出征，這事便就此擱置，但他不能如此被動，即便他不在京城，也要盡快完成計劃。

“已經給京城去信了，這兩日該到了。”

*

蕭青鶴收到密信“啧啧”兩聲，他在京城的舊識很多，以至于他不得不隐匿自己的蹤跡，故而不願出門見人，如今收到這封密信，怎麽都覺得是自個的親外甥在逼他見人。

恰好沈绮南這些日子趁着蕭珩不在，往醉仙樓跑的越發勤快了，蕭青鶴自是把這個棘手的事情交給她做，她只管按照蕭青鶴說的去做，其餘的交給蕭青鶴解決。

沈绮南聽着也沒什麽太難，當天傍晚回去就照着蕭青鶴教她的做了。

她打聽了霍瑛的動向，專門在她回院子的必經之處的湖邊同清雨大聲說話。

“本小姐要你有什麽用？讓你去霍家找東西都找不到，回頭蕭哥哥不理我了你擔當的起嗎？”

雖說沈绮南是第一次做這種逢場作戲的事情，但她向來嬌縱，蕭府人人都知曉，故而遠遠瞧着倒像是真的生氣了。

清雨連連認錯，又遞上手中的書卷：“姑娘莫要生氣，這是今兒他們找到的，您快瞧瞧是這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