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章

第 22 章

這是一座熱氣騰騰的城。

附中的某個側門口正對着一條商業街。

早晨六點,路邊傳來豆漿機的嗡嗡聲,還有油條被炸的滋滋聲。油條出鍋後金黃裹身,放入一旁的鐵籃中瀝油,又或是裝入哪位客人的打包袋裏。

剛出鍋的包子熱氣騰騰,來人一般會叫上一碗小菜和小米枸杞粥,就着吃一頓早飯。

煎餅果子攤前永遠最擁擠,由于生意過于火爆,老板叫了三個幫手。即便這樣,在這個攤上,每天也是供不應求。

早晨六點二十。紅綠燈路口永遠會紮着一堆電動車和自行車,他們在路上叼着一根沒吃完的油條,車把上還在透明塑料袋裏裝着一個茶葉蛋,數年如一日地往校門口騎去。

附中校門口附近,是熱鬧的上學清晨,是人間煙火的百态,也是張揚的青春。

這天早上,照常在校外吃早餐的周晴晴,忽而聽到周圍在讨論一個熟悉的名字。

“你們聽說了嗎,一班那個陳江楷好像有女朋友了!”

“開學第一天念檢讨的那個嗎?”

“還能是哪個!出名的不就只有那一個。”

“他竟然有女朋友了?天啊,不知道什麽樣的女生能被他喜歡啊……”

“他是我們初中部升上來的,可我怎麽在初中的時候就聽說他有女朋友了?沒聽說分手啊。”

“不可能!我這消息保真,我一班的朋友親眼看見的。”

周晴晴聽着驚訝地張大嘴巴,手裏的勺子忘記往嘴裏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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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陳江楷在班裏就摟着那個女生,非常高調!”

周晴晴喝粥的速度慢下來,緩緩放下勺子,敲到碗壁時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怎麽覺得,這個情景有些熟悉呢?邊想着,她細長的胳膊伸出去,從竹筒中抽出一雙一次性筷子,“啪”地一聲掰開。

而後,她終于在他們的口中聽到了女主人公的名字。

“那個女生叫什麽……江月!對,就叫這個!”

周晴晴被沒咽下去的餅噎了一下,忙找出旁邊的粥喝了一大口,瘦削的臉被撐得鼓鼓的。

江月?!

和陳江楷?

談戀愛?!

這都是哪裏來的假消息?!她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鏡,三下五除二吃完老板切好的餅,喝完最後一口粥,拿出抽紙擦擦嘴起身。

而身後的女生們還在讨論着自己都不知真假的消息。

“漂亮嗎?肯定很漂亮吧,就是不怎麽出名,我怎麽沒聽過這個名字?”

“能讓陳江楷看上的女生肯定漂亮呀!我覺她她肯定家世好,成績好,身材好,樣貌好,哪兒哪兒都好!”

周晴晴:……你們要這麽猜其實也不錯。

但也不妨礙在今天去學校的路上,讓她變得心事重重。

現在她連吃個早飯都能聽到有人傳江月是陳江楷的女朋友,就因為昨天陳江楷半摟着江月出門的那個舉動。

說太暧昧。

(此時當事人看着自己肩頭昨天被捏的地方,現在都已經有一點發青。真的很痛哎!這也能叫暧昧?!)

雖然二人現在确實沒有談戀愛,但是如果她沒搞錯的話,陳江楷是不是單方面對她同桌有那個意思……

她眼前幾乎沒在看路,一進教室就撞到了不知道要去哪的高森。

“哎我去。”這位爺下意識爆粗口,低頭看來人。

“對不……”周晴晴道歉的話剛一出口,看清了前面的人,嘴上連忙急剎車。

經過二人在英語課上對對方出糗的那次“彼此問候”,周晴晴莫名和高森熟絡了起來。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前的男孩似乎剛睡醒,頭發亂糟糟的,睡眼惺忪。她眼睛微漲,突然想到什麽,上前一把拽着他領子就往下拉。

“我問你……”

高森被她拽了個趔趄。

周晴晴小聲說完,神神秘秘地四處看了看,發現教室中僅有的幾人都在哈欠連天,沒人注意這邊。

她盯着他,小聲問道:“你同桌……”

周晴晴話剛一出口,就想起陳江楷欺負小眼鏡時駭人的氣場,閉了閉嘴巴,又火速改了口。

“呃……你同桌,為什麽從來不笑啊?”

剛睡醒的高森聞言反應了好一陣,才将将醒過來,“哈?”這是在問什麽奇怪的東西?

還要屏退左右,給他搞得神神秘秘?

周晴晴也知道自己前面有點虛張聲勢了。

其實她剛是想問早上聽到的事,但是還是問點不那麽敏感的吧。畢竟陳江楷可是剛剛被江月說了“不喜歡”。

高森确實是聽得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哈欠道:“問這做什麽,就個人習慣呗,他不太會笑。你對他感興趣?趁早死了這條心,還是說——”

他的眼睛終于張開,突然惡劣地咧嘴笑起來,“你其實喜歡的是我,不好意思直接問我,就問得隐晦了點兒,但沒事,你放心,我都能懂你。”

周晴晴“呸”了他一句,“夢男!”

高森斜眼看到自己在她手裏的衣服,道,“問完了沒,問完撒開,急着撒尿去。”他一抽自己的衣服,沒抽出來。

周晴晴挑釁地看他。

他瞪她一眼,又抽了一下,使了他好大勁兒。

皺皺巴巴的衣服這才回到自己身上。

高森因為自己的力氣竟然差點比不過周晴晴,有些氣急敗壞,“就和我這麽難舍難分?但我必須說一句……”

意味深長拍了拍她的肩膀:“小爺不搞基。”說完,他拍拍手,潇灑地走了。

周晴晴:“?”

她一怒,當即追着男廁所去了:“高!森!”

高森一聽這個聲音,連頭都沒回拔腿就跑。

周晴晴追去男廁所的時候,高森已經沖她做了個鬼臉就自己鑽了進去。

而周晴晴跑太急,一只腳差點踏進男廁,旁邊一個男生見她好像很着急,馬上給她讓了路,打算讓她先進。

周晴晴:“?”

很好。

她沖這個男生笑了笑,轉身,然後走進了女廁所。

“……”

只在原地留下了這位一臉震撼無比的無辜路人。

結果就是,等到第三節班主任的語文課時,高森和周晴晴還在暗中較勁,你踢我一腳蹬子,我推你一把桌子的。

江月看二人一眼,不知道兩個人什麽時候這麽大的仇。

班主任拿深色的保溫杯泡着茶,杯中冒着絲絲熱氣,他将其放置于講桌一角。臺上的人腳穿黑皮鞋,身着深藍色條紋襯衣,在臺上沉醉地講着一篇古詩。

當他轉身朝向黑板的時候,底下紙條瞬間亂飛。

江月瞥了班主任一眼,迅速拆開從高森那邊飛過來的紙條,上面寫了幾個周六去哪的地址。一個用龍飛鳳舞的字體寫了臺球廳,江月一眼認出這是高森的字。

而在臺球廳下面,有人畫了個勾。這是與那“臺球廳”粗細不同的筆,明顯是陳江楷的意思。

她火速在上面寫了幾個字:不去,周六和同桌看電影。江月。

寫完,她把紙團起來,趁着班主任又回頭朝黑板寫字的時候,輕松扔到了前面靳誠的桌子上,結果紙團滾了兩下,掉在地上。

靳誠回頭看了一眼,江月對他指了指下方,靳誠眼神收到,把膠帶推到地上,彎腰順便拾起了小紙團。

他看完後,回了兩個紙條,其中一個回應周六去哪,另一個給了江月,拜托她回家後幫忙再登上他的賬號替他去球球農場摘菜。

畢竟為了不把時間浪費在往返家和學校的路上,靳誠選擇了住宿。

而高中部比初中部離家近不少,何況江月也長大了,現在她每天都會回家。

靳誠寫完,對着後桌悄悄說把這張給高森,又對着斜後桌說這張給江月。這張紙經過幾人之手,終于到了兩人的手中。

江月剛把紙團傳給高森,班主任正好回頭,江月不小心和他的視線對上。

“江月高森,你們兩個幹什麽?”

高森還在愣神的時候,江月馬上反應了過來:“老師,高森說這一篇古詩他學過了,他可以上去給大家翻譯。”

劉老師一聽,哦?高森還有這麽好學的時候?

高森咬牙切齒地瞪着江月,他學過錘子!他上去萬一講不出來,兩個人都得完蛋!

好在,班主任看着這沉沉的課堂氛圍,覺得繼續講下去會不會沒什麽效率,于是他的小腦袋就這麽悄悄一轉。

“這樣吧,也別上來翻譯了,到今天我還沒有很好地認識過大家,你們誰有什麽深藏不露的才藝想給大家展示一下的嗎?現在給你們個機會。”

周晴晴一聽,好機會啊,接上道:“劉老師,高森在後面說想上去打套拳,他會打拳。”今天他吹牛逼的時候剛告訴自己的。

她正瞅着沒機會報複這人呢。

高森一聽,在後面臉黑得像燒壞了鍋底,“周晴晴!我不敢揍你同桌,但我敢揍你!!”這同桌兩個合起來欺負他自己?

主要是他要和江月幹起來,那楷哥也不會幫自己啊!

班主任在上面喝了口茶,笑得非常慈祥:“非常好,讓我們歡迎高森同學吧。”

班裏迅速響起了掌聲和起哄聲。甚至連陳江楷都挑了下眉,饒有興味地看向他。

高森幽怨地盯了眼陳江楷,再轉頭一看,這氣氛都烘到這兒了,再推辭就太不是男人了,忸忸怩怩也不是他的性格。

于是,周晴晴在高森要殺人的目光中,就這樣目送着他拖拖拉拉地放下書,拖拖拉拉地站起來,又拖拖拉拉地站到講臺上。

黑着臉打了一套太極拳。

她和江月笑得趴在桌子上。

衆人一片叫好聲,連陳江楷都肅然起敬的,懶散給他鼓了鼓掌。

等高森憋紅了臉沖下講臺後,已經是下課時分,他和周晴晴兩個人果然掐了起來。

“周、晴、晴!”

“做什麽呀?這你也不用謝哦,介紹一下,我附中有名的熱心市民小周女士。”

“你完他媽的蛋了周晴晴,小爺我今天記住你了!”

“嗯嗯謝謝,也祝你新年快樂……”

江月正在一旁托腮聽兩個人互怼,聽得連廁所都不想去,這時靳誠從前方走了過來。

他也跟在一旁聽着那兩人對罵了幾句,聽到一半後搖搖頭,轉頭對江月道:“回家記得幫我看一下農場,我的賬號你知道,密碼是普朗克常數前十位。”

江月本來在看熱鬧,有種感覺這倆人表面上看起來針鋒相對,實際根本就是在調情。聽到靳誠的聲音後,她的腦子裏有一瞬的空白,她緩緩把頭轉向他:“什麽?”

什麽長數?

靳誠看她一眼,剛想張嘴,感覺沒什麽希望,抽出她的紙和筆寫了下來。

江月看着他筆下寫出的那一串公式一樣的東西,有點無辜:“我們數學學到這裏了?”

靳誠扣上筆蓋,“這是物理。”

靳誠看着還在發蒙的她,又簡單地又交代了兩句,拍拍她的肩。

陳江楷看着她被靳誠拍過的肩,目光涼涼的,沒說話。

靳誠回頭看還在吵得難舍難分的高森和周晴晴,覺得自己也插不上嘴,于是轉頭看向一直在關注着這邊的陳江楷,“楷哥周六臺球?”

陳江楷卻突然反悔:“不去。”

靳誠:“?”剛傳小紙條上面寫得不挺好的嗎?

“那去別的地方?”

“不去。”

“怎麽不去?”

“忙。”

“……”靳誠無話可說,只好點了點頭走了。

江月捏着寫了密碼的紙,聽着二人的對話,覺得這個陳江楷怎麽突然怪怪的。

以前雖然他也總是冷冷淡淡的,但還是把靳誠和高森當朋友的。今天這是怎麽了突然很不爽的樣子。不管了,青春期的小男生都這樣。

她又看了眼走遠的靳誠。那人已經坐回自己的位置,找出了一本自己買的習題冊,開始在一旁做起來。

江月搖搖頭,覺得學神的世界真是無聊無比。

算了,他一個競賽鐵能拿名次的,如果走高考那也是沖刺省狀元的人,跟自己也沒什麽可比性。

而對比分明的旁邊——

旁邊的兩個人已經開始了新一輪的争吵。高森似乎敗下陣來,周晴晴先發制人。

“煞筆吧你,別踢我凳子。”

高森不可思議:“?你罵我。”

周晴晴噴他:“怎麽?你是大閨女罵不得?”

高森憋了憋,忍下來:“沒事,謝謝。”

周晴晴 :“不用謝我,反正這都是你應得的辱罵。”

高森開始裝可憐:“你就這麽對我?”

周晴晴點點頭:“你值得。”

“……”

江月聽着聽着,在一旁對高森這個小嬌妻的态度感到震驚,問道:“你怎麽不還嘴啊?”

高森驚,這當然是因為罵不過啊!但是倔強的他指了指自己的頭:“因為我在腦子裏已經罵過了。”

江月了然轉身,果然,實際,就是在調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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