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章

第 42 章

這日，又是一年考六級的日子。

陳江楷和江月最近都閑來無事，準備了準備一同去刷分。

日上三竿的時候，陳江楷在外面敲了很久的門，江月才爬起床。說來意外又不那麽意外，除了那次之外，平時的陳江楷正人君子得很。

江月最近剪了齊下巴的短發，睡醒，頭發一縷翹了起來。夢游一般被陳江楷從被窩裏撈出來，她呆呆地坐在鏡子前，看着那縷翹起來的頭發，壓下去，它翹起來，壓下去，它又翹起來，再壓下去，還翹起來。

陳江楷雙手環胸靠在門上，冷眼看着她和那捋頭發互相對抗，看一人一頭重複這個無聊的動作做了大概有十幾個來回，終于，看不下去，走過去按着她去到浴室：“去洗頭。”

江月終于在浴室中清醒過來。

她昨天熬大夜背作文，快淩晨才将将睡下。

她收拾完，換上衣服，拖拖拉拉走出去吃飯。

因為他們的考場在另一個校區，吃完飯後步行趕不急，陳江楷便去取車。

江月邊朝車走邊低頭檢查兩個人的物品，“準考證、身份證、學生證、塗卡筆、耳機……好了，能拿的都拿了，喏，給你。”最後檢查完一遍，她坐上副駕，把一個資料袋遞給陳江楷，他随手拿過，幫她系上安全帶。

江月上車後就在忙着給周晴晴回消息。

周晴晴最近瞞着她談了個她們A大的小男朋友，剛剛才給她招供，江月決定待會兒考完後要對她嚴刑逼問。那個小男朋友和周晴晴約在了A大圖書館，江月氣哼哼收了手機，準備去會一會她這個初戀男友。

陳江楷找了個車位，把車停下。剛想跟她囑咐兩句，誰知她一停車就打開安全帶，焦急下車去給周晴晴打電話了。

“喂，你怎麽回事啊？現在孩子大了真是看不住，不聲不響就憋出一個男朋友來，你咋不等二胎了再告訴我啊？”江月胳膊下夾住自己的資料包，劈頭蓋臉問起來。

周晴晴被噴得一愣一愣的，在那邊沉吟了半天，“說來話長……”

“你長話短說，我馬上進考場了。”

周晴晴想了想該怎麽說，由于她三天兩頭往A大跑，跟史佳穎他們也混熟了。那天是她跟史佳穎和王疏一起吃夜宵的一晚。

“就是，那天不是和史佳穎王疏在你們門口小吃攤遇到了，我仨在那吃飯，就是我打你電話，陳江楷接起來說你在忙就給我挂了那晚……”

江月被她一句“就是我打你電話陳江楷接起來說你在忙就給我挂了那晚”堵得說不出話。

她不光想起來了那是什麽時候。

甚至還想起來了什麽姿勢……

“我遇到幾個喝大了來要聯系方式的，挺難纏，那我們仨不想動粗。然後他突然就像蓋世英雄一樣過來，給那幾個人一頓輸出罵跑了，我就說感謝他，請他吃飯，一來二去，就熟了嘛……”

“嗯……”

由于江月想起來那晚為什麽拒絕了她沒出去吃夜宵，有些心虛，她只好含混地表示自己知道了，剩下的等她考完試再說。

把手機放到外面的包裏，江月等候入場。

隊伍很快開始走動，考生接二連三進入了考場。江月走到二樓，對着考場號找到了自己的考場，站到門口排隊，很快就到了她。

她把身份證準考證等拿出來，遞給門口的老師。老師拿着金屬探測儀，先接過了她的證件，看了兩眼，皺眉，又看了兩眼，随即，擡頭看她。

江月朝他客氣點頭，微笑。

老師拿起手中的證件，比對到她的臉上，看了半天，不确定問道：“陳江楷……性別……男？”

江月嘴角的微笑頓住。

而與此同時——

在另一棟大樓的考場，監考老師正在拿着證件仔細比對面前的人，最終，氣憤地把證件拍到來人身上，道：“別以為你長得帥就可以糊弄老師，你自己看看這哪和你長得像了？”

陳江楷不明所以地接過證件，低頭，把證件翻過來一看。是江月的臉。

他盯着證件上笑得明媚的女孩，僅僅沉默了一秒，拿起所有東西轉身走了。

剩下身後的老師看着他一聲不吭離開的背影，氣不打一處來：“嘿你看現在的學生，都什麽态度啊……”

而江月那邊，正在苦哈哈對老師道歉，“真不好意思老師，這是我男朋友的，我和他拿錯了……我現在去和他換，不知道還來得及嗎？”

怎麽回事啊！

她不是都檢查過的嗎？

那老師看了看教室內的表，“還有十分鐘，你男朋友在哪，得抓緊。”

江月一愣，陳江楷，在……她不知道啊！對，準考證上有。

她翻了兩下準考證，發現他在很遠處的一棟樓，尴尬地對老師道歉：“不好意思老師，我現在去找他，我盡快。”說完她轉頭就跑。

她邊跑下樓邊崩潰，這都什麽事兒呀！

……

晚上，A大圖書館。

周晴晴坐在外面的樓道的椅子上，吸了口奶茶，滿足地閉上眼睛嘆了口氣，道，“所以，你倆最後都沒考成。”

江月也跟着喝了一口奶茶，但是奶茶太甜，她拿開吸管皺眉看了眼瓶身标簽，“你怎麽給我加的全糖……對，那還怎麽考，兩棟樓距離太遠來不及，我都在這呆了倆小時了，好吧？”

“有的喝就不錯了還挑起來了，以為跟我這菜市場呢……”周晴晴吐槽她。

“唉……太甜，人家不想喝嘛。而且我連考場都沒進得去，你就當可憐我一下吧。”江月趴在桌子上，嘆氣。

“別傷心了，你想啊萬一我四級都沒過呢哈哈哈哈哈草。”周晴晴突然就笑不出來了，她一個高考英語才一百出頭的人，跟別人考一百四的比什麽呢。

江月趴在桌子上，看着自己面前周晴晴正在充電的手機，再擡頭看看坐得很遠的她，疑惑道：“你充電，充電器在你那邊，你幹嘛繞這麽遠把手機放我這邊。”

周晴晴看了眼手機，自然道：“哦，我最近看到了好多手機爆炸新聞，我害怕它炸掉傷到我。”

江月：“……”

她站起來就要打人！周晴晴連忙站起來：“我喝多了，我要去上廁所！”

江月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對着她的背影揮了揮拳。

随即，她低頭，看一眼周晴晴正在充電的手機。

面無表情移開視線。

五秒後，再看一眼。

“……”

許久，她默默起身，抱着自己的奶茶去了遠處另外一個桌子旁坐下。

她拿出手機，查看與陳江楷的對話框。但他自從下午被一通電話叫走之後，就不知道一直在忙什麽事，始終沒有給她回消息。

她看了一眼時間，距離和周晴晴的男友約定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本來時間是約在了晚上，但是由于江月沒有考試。可周晴晴和初戀男友還不甚熟悉，不太好意思出爾反爾更改時間，便和江月提前在這聊會兒天。

一晃眼，周晴晴都有男友了。

可她的一些老六行為，江月竟然還都能從中看到一些高森的影子。

江月又吸了兩口甜膩膩的奶茶，邊皺眉邊喝，擡手想扔掉，又覺得不舍得，便痛苦地喝了起來。

忽然，肩膀被誰拍了一下。

她回頭，一張戴着口罩和墨鏡，頭頂鴨舌帽的男孩出現在自己身後。

她眼睛亮了亮，忙往周圍看了眼，發現沒人注意這邊，她站起來壓低聲音，剛想和他打招呼，女廁所卻突然發出了尖叫聲。

江月一怔，這是……周晴晴的聲音？僅愣了一秒，她迅速推開身旁的高司漸，朝廁所門口跑去。

那聲尖叫過後，裏面又是周晴晴在裏面罵罵咧咧。

“你他媽變态吧！誰在裏面，你給我出來！我操你媽的！死變态！給小爺出來啊！”

江月沖進廁所，就看到周晴晴像回到了高中那時，她氣勢十足地在踹一個隔間的門，“砰”地一聲巨響，那門被盛怒下的周晴晴踹得晃了晃。

“怎麽回事？”江月皺眉走過去，覺得現場氣氛有些過于緊張。

這時從其中一個隔間出來一個女生，她顯然被吓到，邊摸着牆根兒往外走，邊有些茫然地看着廁所中越來越多的人，似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周晴晴對着門口大聲嚷道：“最裏面那個隔間裏有個偷拍的變态，請門外的同學把門口堵住，他還沒有出來，別讓他跑了，其他同學幫忙叫下保安，小爺我倒要看看，是哪個不要臉的！你給我出來啊！”

“碰——”她又是一腳踹到門上。

江月一臉震驚，想過去把周晴晴拉走，在她耳邊低聲道：“不知道他危不危險，我們先去門口堵着，等保安來，不要在這兒。”

圖書館裏這個點人不少，門口現在已經驚動了這層樓上的大部分人，門口圍得裏三層外三層，裏面的人一定跑不掉。

在江月的勸阻下，周晴晴又對着那隔間罵了幾句，才被拉了出去。

江月在人群中找到高司漸，他礙于性別只能在門外等着，看到她們出來，急忙拽住江月一只胳膊。

“怎麽回事？”他在外面看着門口的騷動和罵聲，一想到她還在裏面，急得就想要沖進去。還好她平安出來了。

江月低頭看他的手，往四下看了看，發現所有人現在都在注意她們這邊，她用眼神示意高司漸，讓他遠離人群。

誰料高司漸卻當沒看見她的暗示一樣，攥着她胳膊的手越來越緊：“你有沒有事？裏面什麽人？”

江月費力從他手裏抽了抽自己的胳膊，發現根本抽不動，只好道：“最裏面隔間有人在裏面偷拍，被周晴晴發現了。”

高司漸這才看到她手裏牽着的另一個女孩，她臉色有些難看，似乎還在極具的氣憤中。

高司漸朝女孩關心道：“有沒有受傷？”

周晴晴聞言看他一眼，心不在焉搖了搖頭：“我沒事。”

這時人群中一陣騷亂，是有人已經把圖書館的保安喊來。保安大哥站在廁所門口，神情異常嚴肅，“怎麽回事？還在裏面？”

周晴晴接話道：“最裏面那個隔間，還沒敢出來，慫逼。”

周圍的人群要麽在吃驚，要麽還有新來的人在打聽怎麽回事，剩下的人知道發生了什麽的，跟着周晴晴在門口罵了起來。

“這真是變态啊，趕緊出來！”

“太惡心了，敢做不敢當啊，快出來吧！”

保安在門口喊，“裏面還有沒有沒出來的女生？還有沒有人？”

廁所內無人應聲。

保安道：“沒人我要進去了！”

依然無人應聲。

周晴晴大喊：“裏面那個變态，都這個時候了你還不出來，你早晚被抓出來，這裏這麽多人，你又跑不掉，早出來晚出來不一樣嗎！”

保安這時候沖人群喊：“大家散一散，散一散，不要圍在門口，裏面的人不知是否危險，大家馬上離開這裏——”

保安突然噤聲。

女廁所門口，慢慢出現了一個身影。

人群一下就散得更遠了，警惕地盯着他。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周晴晴。

她不可思議的聲音從人群中傳出來：“是你？！”

江月一愣，轉頭看她。

只見周晴晴眼裏似乎只有那一個男生。她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但也只是逃避了兩秒，她馬上清醒過來，住下腳步後，臉上剩下恍惚和不可思議。

江月疑惑：“你認識？我們學校的人？”她剛說完後，整個人突然一頓。

好像是有那麽個男孩，在他們學校，而周晴晴又恰好認識……

周晴晴盯着那個不敢看她的男生，冷冷笑道：“可不是嘛，何止認識，我們本來是再有十幾分鐘就要和他見面的。”

高司漸聽着，下意識往江月身前擋了擋。

江月吃驚地望着門口的那個男孩，保安已經上前制住他，繳過他的手機檢查。

這是……周晴晴的男朋友？

周晴晴深吸一口氣，堅定走上前，對保安道：“可以把他的手機給我看一下嗎，我是受害者。”

保安越翻手機眉心皺得越緊，聞言猶豫了下，還是遞給了她。

周晴晴客氣接過，上下翻閱照片，末了，把手機遞給保安，朝他道謝，而後想也沒想，擡起手就給了男孩一巴掌。

周圍一片嘩然。男孩首先是被打蒙了，随即便掙紮着馬上給她跪了下來，言辭懇切：“晴晴，晴晴我錯了，我不知道那是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求你不要報警……”

周晴晴厭惡地後退一步甩開他：“這是知不知道是我的問題嗎？你手機裏那麽多張照片，其他的受害者呢？我能替她們原諒你？有什麽事等警察來了再說。”

“不要！不要報警！我不想坐牢，我知道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晴晴，你原諒我！”

他說着說着跪到了她腳下，見她還是不肯理自己，突然擡手開始狂扇自己耳光：“都怪我不好，都怪我不好！都怪我！”

他手下用力極狠，清脆的聲音在圖書館裏極為刺耳。有幾個女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到，有的逐漸不忍看，別過了頭去。

他每落下一個巴掌，臉上就會紅一分，掌掌生風，他跪在地上哭着狂扇自己，看得出來是在瘋了一樣用力。可能是害怕自己要面對的結果，也可能是真有那麽一絲的真心悔過。

周晴晴臉色僅有一瞬間的動搖，但許是現場太震撼，周圍已經有心軟的女生開始和偷拍者共情，一臉不忍的樣子，像是想要站出來說些什麽。

周晴晴別過臉，說：“你住手吧，沒用的。”

男孩一聽，崩潰似的大喊一聲，發了瘋般掙紮起身朝她撲過來。

現場突然一陣騷亂，江月神經頓時緊繃，下意識擋在周晴晴的面前，男孩眼看就要朝她撲過來，她卻被一個力道狠狠往後一拽，緊接着落入一個堅實的懷中。

天旋地轉。

尖叫聲，咒罵聲。

江月在慌亂中摔到了地上，落地的力道卻很輕，似乎是有被人在緊急之下很好地保護住。

“天啊——”

現場響起了尖叫聲。

江月擡頭一看，心髒頓時一緊，那個帶着鴨舌帽的男孩滾下了樓梯。他的帽子已經在滾落的過程中脫落，墨鏡歪掉一根腿，四分五裂躺在樓梯上，只有臉上的口罩還完好地戴在他臉上，只是多了幾道灰塵。

“高司漸！！！”江月驚懼之中，大聲喊出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