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47章

很多時候,一個人的頓悟,只在一瞬,或一秒的時間。

BZ604,在那條被摧毀的街區,是我家的門牌號。

亦是陳楠的求救信號。

而械甲、沈家、葉家,以及那個限制被郵寄的地址……

答案昭然若揭。

當我回過頭猛然拉住沈琢的手,在場的所有人無一不愕然地瞪大雙眼,明顯是懵然無知的。

我需要做的其實并非解釋,而僅僅只是一次有條不紊的敘述罷了。

當天晚上回到家,我的思緒仍舊是混亂的。

我還沒有想好接下來的行動。

我亦無法當面找葉瑰穆對峙,因為最近他很忙,不在家中。

我只是找到了張管家,這回我選擇先禮後兵,直接攔在他的面前,捉住了他的手腕。

“夫人?”張管家的神色還是那樣平靜。

“賴施,你知道這個名字吧?”眯起眼睛,逼視着那雙木愣的眸子,我厲聲質問道。

張管家面色不變,只是緩慢放下了拿在另一只手的物品,十分平靜地面對着我,“夫人,你冷靜……”

沒有等他把話說完,直接攥住他的領口,我将他狠狠掼在冰冷的牆面上,“我冷靜?被你們連番倒手的omega是我的弟弟!你叫我怎麽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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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過近,我明顯地看到,張管家的瞳眸因緊張而收縮。

他擡手,意圖做出什麽動作,但卻被我捉住他手腕的動作而制止了。

“其實我上一次就想看了,你的這個地方。”冷冷地勾唇,這回我不再客氣,直接将張管家的手腕放到我的眼下,垂眸,于燈光的照耀下,雖不十分明晰,但只要用力扒開那手腕內側的皮肉,李哲口中“黑色的引線”便已曝露在我的視線之下了。

印證了某個荒誕的猜想,一時間我想笑,但卻因為一種莫名的恐懼而笑不出,于是我只将張管家狠狠按在牆面上,側頭,耳朵貼合他的胸膛,細細地聽取着。沒有,沒有。

就連專屬于葉瑰穆的緩慢心跳聲,都沒有。

于是我終究笑出聲來了。

支起身子,當我第二次同張管家對視,我竟不敢相信這雙誠摯的眼睛,竟來自一個非人的生物。

“你果然是人造人,不對……這棟宅子裏的所有幫傭,”不可思議地開口,恍惚間,我的視線掃蕩在葉家內部的每一個角落,此刻餐廳內仍還有仆人,正兢兢業業地将花瓶下的灰跡擦除,他們目不斜視,仿佛對不遠處發生的一切視若無睹。

這樣明顯的事情,我竟現在才發覺。“你們都是人造人。”

一種前所未有的酥麻感,忽然自指尖蔓延到我身體的每個角落。

我花了好長時間才緩過神來,意識到這份不寒而栗竟來自于我起滿了雞皮疙瘩的肌膚。

張管家并沒有辯解,他的表情似是有些遺憾,又像是……帶着某種悲傷的味道似的。

“算了,”該死的,反正葉家的一切都與我無關,事到如今我還在乎這些做什麽,我需要知道的事情只有一件,“你只需要告訴我,你把陳楠弄哪兒去了?”

其實我已經知道答案了,不是麽?甚至只用等着沈琢寄回的驗證,那預備塞進械甲內部的小紙條,便是我懷揣的唯一希望了。

畢竟,也有一定的概率是巧合。

但即便如此,我還是想聽。

我想讓張管家一字一句地,如實告訴我。

葉瑰穆是怎麽下達命令的?

決定将楠楠送走的時候,他的臉上又是一副怎樣的表情?

還有一開始,他究竟懷揣着怎樣的目的,找到陳楠的。

既然張管家是人造人,那麽葉瑰穆的部分意志,便應當能由他來體現吧?

所以請告訴我。

“已删除了一切有關于此的資料。”然而張管家的回話,卻瞬間将我尚存一息的僥幸給澆滅了,“抱歉,我們無從得知。”

胸腔郁結着暴戾,一瞬間我很想一拳砸到張管家這張平平無奇的臉上,但最終,我并沒有這樣做。

我只是問出了另外一個問題,“那我的身體呢?應該說,我的本體,看葉瑰穆似乎很信任你的樣子,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啊。”

其實我并沒有抱任何希望。

我只是在想,萬一這個家裏,還有哪怕一樣東西是不冰冷、有人情味兒的呢?

然而張管家卻只是直視着我。

他說:“還有很多工作,按家主的吩咐,現在已經到了打理花房的時間了。”啊!該死的!為什麽?

為什麽,明明我也是人造人,為什麽眼前的張管家,卻完全像是沒有靈魂似的。

“真是遺憾。”松開了勒住他的那只手,我讪笑道:“我竟曾真心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有點兒人情味兒,能幫幫我。”

張管家的身軀略微滞澀。

在轉身離開前,他說:“沒能讓你覺得我是一個完整的人類,我感到很遺憾。”說完,他深深地朝我鞠了一躬。·

或許是我真的太沒情調。

竟現在才發現,從我房間的窗口往外望去,是能看到葉瑰穆的那座玻璃花房的。

從這個角度,能夠發現其內裏正亮着燈,就好像一個透明的屋子裏,內裏裝滿了星星似的。

從那裏面向外看,大抵也是能望見星空的吧,我想。咦……星空?

還沒等我将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念頭整理完畢,便看見張管家正手推着工具車,朝那花房內走去了,許是今天又需要為那一屋子的花澆水施肥了,真是麻煩呢。

合上窗簾,緩步踱到我的床邊,凝望着平整的床褥,我想——不知道今天晚上睜開眼,我能不能回到自己的身體,望見那漫天的星辰呢?·

分明發生了于我而言那樣“驚天動地”的大事,但對于絕大多數人來講,今天依舊是極其平凡的一天。

昨晚上沒有回到本體,而張管家,就算我已明面上跟他撕破了臉皮,他也仍舊遵照葉瑰穆的吩咐送我去學校上學,雷打不動。

甚至下車前他還說:“下次禮儀老師依舊會如約到來,希望您不要再逃課,家主說,宴會的禮儀是必要的。”

我回:“叫你們家主當面來跟我說!”

若是葉瑰穆現在站在我面前,我不把他生吞活剝了才怪呢。

手撐下巴,面色平靜地凝望着講臺,我的目光緩緩地,挪移到了莫爾的身上。

對于他來說,今天或許本是平靜的一天吧。

下節課是體育,先前為了同我關系更近些,他與我一起選擇了游泳課。

他的更衣室在隔壁,我是等到其他所有同學都走出門後,才進入到裏面的。

莫爾換衣服的時間一般比別人要長,這規律我早發現了,起先我只以為他這不過是omega的小毛病,不足挂齒,于是從沒有深想過。

但現在,不一樣了。

“咦?你怎麽沒換衣服?我……”沒有聽完莫爾連珠炮一般的疑問,我直接伸手,将他搡進了更衣室中。

對葉瑰穆我或許毫無辦法,但對他,我還是毫不畏懼的。

哪怕此刻我的身體不過只是同樣羸弱的omega罷了。

像是完全傻住了,略微張大雙眸,莫爾一瞬不瞬地凝望着我。

近乎直接将他封鎖在了牆角,我的身軀擋在他的前面,并不打算給他任何逃跑的機會。

我抓住了他的手腕——那理應存在人造人證明的地方。

我問他:“當初,是你和我一起去埃斯卡羅區地下找到賴施,得知陳楠在葉家的消息,于是在那之後我才會想方設法地想要進入葉家,對吧?”

沒有留力,我拉住莫爾手腕的力道,是堪稱蠻橫的。

自然,我也傷不了他,既然此刻我也是“柔弱無力”的omega。

凝望着我的眼睛,莫爾既沒有點頭确定,亦沒有搖頭否認,他只是看着我,半晌,竟露出一個蒼涼的笑意,“雖然你知道了,但你應該還沒有完全想起,否則,你不會是現在這個表情。”

“閉嘴!”心髒無端端跳得很快,我不知這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心虛,“你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是,或者不是。”

“是。”莫爾回答得很快,但臉上的表情,卻是極盡諷刺的,“實際上在那時我們就已經鎖定了李哲,那個地方是跟蹤他得到的結果,他偶爾會去那裏祭奠他的老師,那時候的你——”

“你別說話。”手中的力道加得更緊,我打斷了他,這僅僅出于我的本能,或許是因為我明白莫爾的話語就如同魔咒,是會令人迷失方向的,“我問你,在那之後,是不是因為你,我才聯系上‘葉小姐’,進入到葉家?”

似是陡然間明白了我在質問什麽,仿佛感到不可思議,一瞬間,莫爾的眼中閃過一絲淚意,“你還是沒有相信我。”

“回答我!”我已經不想再聽他說任何話。

“是!是!是我一手把你送進去的,這樣你滿意了嗎?”莫爾也吼了出來,爾後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他忽然用力将我推開,爾後……他用力地揩幹了他眼中的淚跡。

看着他此刻模樣,或許我有那麽一瞬間的無措亦或者心疼,但很快,我便又強行令自己想起我來到埃斯卡羅區的目的。

于是我收回了那原本應當放于莫爾肩膀上的手,轉而問:“那麽葉小姐,跟你是什麽關系?”

“什麽關系?”莫爾轉過臉來,那表情,似是正強行令自己表現得不那麽傷心,“在你的想像中,跟她是什麽關系?是不是只要沒有人告訴你,你就完全不願意回想我是因為什麽而退學的了?”

怔愣片刻,我的大腦因過載而出現空白,“為什麽?退學……”

其實這并非疑問句,而僅僅只是因為大腦混亂而下意識重複了莫爾的話語。

“因為你一次次放低了你的底線,從一開始的跟葉小姐接吻,到後來的跟葉瑰穆見面,到了最後,為了套取陳楠的情報,你甚至願意委身——”

捂住了他的嘴。

我沒讓他再繼續說下去。

【作者有話說】

下周撤銷申榜了,家裏人結婚,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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