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陸遠意：我失戀了

陸遠意：我失戀了

陸遠意怕麻煩，平時家裏從不做飯，能糊弄就糊弄自己。秉持着“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的活法，陸遠意硬是活到了現在。

他也不是沒有動過做點什麽的心思，畢竟總吃外賣也不太好。可當他拿着手機中調好的菜譜，信心滿滿地從超市買回來食材，倒油，開火，放入食材，火苗嗖得一下從鍋裏冒了起來。

陸遠意吓了一跳，心跳加速地迅速一把蓋上鍋蓋，關了閥門後好一會才晃過神來。

所以，當陸遠意看着陳澄将食材分門別類地放進冰箱，眼睛都亮了起來。

陳澄提留着一袋大雞腿：“咖喱雞肉飯可以嗎？”

“好極了哇。”陸遠意懶懶地靠在牆上，就差沒像幼兒園的小朋友一樣拍拍手。

陳澄熟練地将雞腿放入碗中解凍，又拿出準備好的胡蘿蔔、洋蔥、番茄切塊，切洋蔥的時候，陸遠意好奇地問：“你不會流淚嗎”

“不會。”陳澄吸了吸鼻子，“你可以湊近聞一聞，不會流眼淚的。”

“是嗎？”陸遠意半信半疑地湊近，一股刺鼻地洋蔥辛辣味蹿了上來，緊接着，眼睛的不适感越來越強烈。

陸遠意打了個噴嚏，眼淚不受控制地順着眼角滑下。

“好你個小粉紅啊。”陸遠意嘟囔，“騙子。”

陳澄仰頭，竭力避免眼淚落下來，可還是在看向陸遠意地時候，眼淚直流。

兩人默默對視，又互相笑了起來。

“小粉紅，咱兩現在可以演一場虐戀七點半的愛情泡沫劇了。”陸遠意一邊擦着眼淚，一邊苦兮兮地扯着個嗓子。

陳澄也跟着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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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喱雞肉飄着椰奶的清香，入口綿密，陳澄加了不少的番茄，還泛着淡淡的酸甜。

吃完飯後，陳澄将自己的東西簡單收拾了下，陸遠意打着哈欠靠在門上：“小粉紅，你接下來什麽打算啊。”

“是陳澄。”陳澄不厭其煩地糾正着，“我之前的老板，給我介紹了份工作，我早上去店裏聊了下，包吃包住。”

“靠譜嗎？”陸遠意看着陳澄的瘦小身體，有些不太放心。

陳澄将行李箱拉了起來，好笑的看了眼陸遠意：“放心吧，做餐飲的，不會被拐賣走的。”

陸遠意猶豫了好一會，斟酌道：“陳澄，我這邊書房也空着，你...”

陳澄拍了拍陸遠意的肩膀：“放心啦。”

陳澄走了。

陸遠意将他送到樓下，看着陳澄手拉行李箱離開的背影，陸遠意難得的覺得心髒抽了一下。

一種難言的情緒蔓延在心間。

第一天，陸遠意癱在沙發上，角落裏的視頻剪輯軟件還停留在軟件初始的頁面中。陸遠意扒拉着手機，将陳澄寥寥可數的朋友圈從頭劃到尾，又從尾劃到頭。

陳澄的第一條朋友圈是一幅漫畫的截圖，陸遠意沒看過這本漫畫，于是他果斷地退出頁面，一口氣刷完了這本漫畫。

陳澄的第二條朋友圈是張夏日的林蔭大道，陸遠意大學是學導演的，他拿着筆簡單畫了下，分析了波這張圖片的構造，最後在沙發上打了個滾，得出一個結論：陳澄是有天賦的。

想到這，陸遠意不知怎麽地覺得心裏甜蜜蜜的，比他的導演作品獲獎還要高興。

陸遠意退出朋友圈，點進陳澄的聊天框，興致勃勃地寫了好長一段字，點擊發送的時候，陸遠意遲疑了片刻，又一字一字地全部删除。

他将手機扔在沙發上，臉埋進涼被中。

不行，陸遠意，你要矜持一些。

你們才分開不過幾個小時，陳澄要工作，不能随便打擾他。

陸遠意從涼被中鑽了出來，坐到電腦面前，開始剪輯這期的視頻。

可每一個畫面，陸遠意都不可避免地會想到和陳澄在一起的畫面，想到陳澄那雙幹淨澄澈的眼睛，想到他修長的骨節。

陸遠意嗷嗚了聲，拿過手機。

和陳澄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幾天前。

陸遠意看了眼天色，決定還是等一等，等到天快要黑的時候，他就可以問陳澄你吃飯了嗎。

天色遲遲不晚，陸遠意又迅速推翻了自己剛才的想法。

糾結片刻，删删減減，陸遠意還是發了第一條消息：收拾得怎麽樣了，還好嗎？

消息幾秒之間就傳送了過去。

陸遠意緊緊盯着屏幕，等待消息通知。

可陳澄，始終沒有回任何的消息。

陸遠意覺得自己像被抛在空中的小球，遲遲無法落地，得不到一個準确的答案。

淩晨一點，陸遠意還是沒有收到消息。

想了想，他打給了自己的大學舍友。

“喂。”舍友張宇迷迷糊糊接起。

陸遠意偏了偏腦袋：“張宇，我失戀了。”

“啊？什麽？”張宇猛地一個翻身，困意消逝，“什麽情況啊，兄弟。”

陸遠意緩緩道來：“就...他都一下午沒有回我消息了。”

張宇翻了個白眼，又躺着重新睡回去，随意應了聲。

這個時候，兄弟說什麽就是什麽，戀愛腦的男人是拉不回來的。

陸遠意，表面看着像只大金毛，但張宇和他一個宿舍四年，知人知面要看心，陸遠意內心，是個從來沒談過戀愛的戀愛腦大男孩。

“他臨走前還特意給我做了飯，我等了一下午加一個晚上了。”陸遠意有些難過，“我還去搜了戀愛教程，他們說哪有人手機一天都不離身的，他都不上廁所嗎？”

張宇含糊地“嗯嗯”。

陸遠意繼續控訴道：“渣男！”

張宇應和道：“沒錯，渣男！”

“他還想企圖用一頓飯套走我的心。”陸遠意說上頭了，還補了一句，“好的，他做到了。”

陸遠意越想越難過。

他沒談過戀愛，也沒遇見過讓自己心動的人，不，男孩子，陸遠意初中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喜歡男孩子了。

這時，陸遠意忽地一個醒悟，他翻身從沙發上坐起：“完蛋了，我還不知道他的性取向。”

張宇“嗯”了幾聲才反應過來，他将手機拉近：“不是，大哥，你淩晨一點給我打電話說你失戀了，搞了半天你還沒确定對方的性取向？”

陸遠意心中的小球高高落下，他長長嘆了口氣：“我悟了。”

“他喜歡妹妹，我喜歡他。”陸遠意說，“我們注定沒有結果的。”

淩晨兩點半，陸遠意拉着張宇分析了一個多鐘頭，手機通知鈴忽地響了。

似乎是某種心有靈犀，又或許是因為gay子的直覺，陸遠意迅速地挂了電話，快得張宇都沒有反應過來。

通知欄裏。

小粉紅：剛下班，收拾好啦~晚安。

陸遠意“啊啊啊”小聲尖叫，面上不動聲色地解鎖，準備打字的一瞬間，陸遠意覺得自己應該矜持幾分。

他将手機放到茶桌上。

默默數了60秒後，實際也許可能就40秒左右，陸遠意就拿起手機：這麽晚下班嗎？早點休息。

小粉紅：你也是，晚安。

陸遠意：晚安。

聊天頁面戛然而止，陸遠意卻扒拉着那一頁看了好久，久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了過去。

另一邊，陳澄将搖晃的架子床底墊了本書，架子床終于不再吱吱地響了。

他拿過手機，看着聊天頁面的晚安，輕輕笑了笑。

陳澄這一天，實在是沒時間。

托上家店的老板，陳澄找到了一份在大排檔後廚幫廚的工作。

大排檔晚上開業，陳澄白天還可以騰出來好幾個小時，他之前在網上注冊過外賣員，還有一輛小的電動車。

陳澄決定，白天他還可以溜着出去送外賣，晚上在大排檔幫廚。

大排檔剛開業，優惠力度大，陳澄一晚上不是在幫廚就是在忙着送菜，甚至連一分鐘偷懶的時間都沒有。

等看到陸遠意的消息時，已經是淩晨下班的時候。

陳澄需要工作，需要錢。

陳冬患癌了，晚期，沒什麽日子了。即便陳冬很抗拒見到陳澄，每次見到陳澄都是破口大罵。

陳澄打心底的，對他的感情很複雜很複雜。

可陳冬馬上就要死了。對于一個将死之人，陳澄已經不想去談論誰對誰錯，也沒有必要。

即便，陳冬是他爸。

大排檔的寝室在樓上一間破舊的房子裏，很小，除了陳澄還住着一個年輕人。

陳澄下午和他打了聲招呼就沒再說過話。

蚊子嗡嗡地從耳邊飛過，陳澄有些睡不着。

陳澄不是沒有住過比這還要糟糕的環境，他小時候就是在黑暗裏長大的，他對于糟糕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可晚上到來的時候，陳澄還是會有種後怕。

那是種你會擔心有人在門後在縫隙中盯着你的眼神，你渾身覺得戰栗，忐忑，不安。

你覺得自己是在被掌控中的。

陳澄用杯子蒙上了頭，隔絕了蚊子嗡嗡的響聲。

不知怎麽，陳澄又想到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兩個街區，兩張床，不同處境的兩人。

卻又在一個晚上，想着對方。

也許，無論是月老還是丘比特，都在那些看不到的角落中，悄悄牽線。

生命也因此有了羁絆。

天亮了。

小粉紅：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