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

第 5 章

第五章危機出現

大院裏居民多，小孩也多，這個時代沒什麽機動車，五六歲的小孩滿院跑，大人也不會擔心。

江雨用橘子和糖，哄着妹妹看好弟弟。

孟家燕問：“那你去做什麽？”

“我去圖書館看書。”

主要是找小說看，即便沒有言情小說，也可以看看《紅樓夢》《簡.愛》《傲慢與偏見》之類的名著。

孟家燕不由驚訝地看着她：“你要去看書？你什麽時候喜歡看書了？”

“姐一直喜歡看。”

孟家燕才八歲，一時也反駁不了，拿着橘子和糖，沒再管她。

籃球場上有幾個男孩在打球，江雨打算繞過球場去圖書館時，迎面走來兩個臉熟的女孩。

一個女孩長得白白淨淨的，紮了兩條辮子，另一個女孩剪了齊耳短發。

江雨認出她們倆是自己的同班同學，白淨的叫李曉丹，短發是杜娟。

她就讀的朝陽中學，就在大院外面的朝陽路上，學校一大半的同學來自工廠大院。可惜原主從鄉下來到城裏，土裏土氣，性格老實木讷，成績又不好，沒什麽朋友。不像她們從小就一起長大，一起上學，感情很要好。

但現在的她今非昔比，江雨主動地朝她們微笑打招呼：“曉丹、杜娟。”

兩人聽見她的招呼聲，驚訝地對視，李曉丹問：“你從老家回來了？”

“嗯，今天剛回。”

杜娟則問：“我聽說你下學期不讀了，去做臨時工？”

江雨搖頭否認：“不會的，我還是想讀書。”

李曉丹：“我也覺得，怎麽着也要拿到初中畢業證。”

江雨點頭：“是的。”

聊完這個話題，便無話可說，江雨道：“我要去圖書館了，拜拜。”

她們二人再次面面相觑，江雨什麽時候用過“拜拜”這個詞？而且今天她實在太主動了。

杜娟小聲說：“她好像變了個人。”

“是啊，怪怪的，突然就這麽外向。”

杜娟又問：“你不是說她哥給你寫情書了？”

李曉丹：“是寫了，但我沒理會。”

“能給我看看嗎？”

“下次帶給你瞧，寫得不怎麽好看。”

江雨來到活動中心，一樓有棋牌室、電視室等，二樓是圖書館和閱覽室，這種社區圖書館雖然規模不大，但來借書和看書的人不少。這個時代有許多熱愛文學的青年，她談不上熱愛文學，只是想來看小說。

從書架中抽出《紅樓夢》，坐在一旁的桌子邊開始閱讀。

以前也讀過，但這類名著常看常新，看着看着便很入迷……一直到管理員說要下班了，她才離開。

她沒有辦借書卡，家裏也沒有讀書的氛圍，打算最近有空就過來看書。

*

圖書館外暮色沉沉，高大的梧桐與香樟樹被北風吹得簌簌作響，家裏，孟慶輝已經下班，正在聽陳冬紅說下午相親的事。

“我覺得挺好一姑娘，在食品廠做會計。”陳冬紅說，“剛才在路上，我問旭光覺得她怎麽樣，他還是那個冷調子，說不用我們操心……”

“你也不勸勸他，他畢竟二十五了，馬上就二十六，說話就三十，挑來挑去挑花了眼，就輪到別人挑他了。”

孟慶輝卻說：“他都不急，你急了有什麽用？”

“我能不急麽，老人都不在了，你作為大哥，總要顧一下這個弟弟吧。”

孟慶輝一副腳踩西瓜皮，滑到哪裏算哪裏的模樣：“他不願意成家，我也不能強迫他。”

“話也不能這麽說，要是遇到條件好的，适合的，還是得勸一勸。”

“行了知道了。”孟慶輝像是不想聽這些唠叨，起身要出去。

“你去哪兒？”陳冬紅問。

“去買二鍋頭，你炸點兒花生米，做個腐竹涼拌菜，給我下酒。”孟慶輝撓着頭，離開了。

江雨安靜地聽着，明白這對夫妻和很多尋常夫妻一樣，談不上有多恩愛，只是湊合着過日子。

陳冬紅從窮苦的農村寡婦，一躍成為城市工人階級，住在國營工廠大院裏，每個月領着幾十元的工資，多少懷着知足常樂的心态。即便男人好吃懶做，時常喝酒，不管家裏的事也不管孩子，經常出門打牌，她也忍了。

七點多，黑白電視機裏在播放《新聞聯播》，大家的飯早就吃完了，孟慶輝的小酒喝了一個小時也沒喝完。

現在的電視節目非常單一，不怎麽好看，江雨洗完臉泡完腳，窩在房間翻出自己的初中語文課本，發現有的課文仍然出現在後來的教材中，有的課文則是新的。

陳冬紅走進來，見女兒在看語文書，皺了皺眉：“怎麽翻看課本了？”

江雨看了眼她，說道：“我還是想去讀書。”

陳冬紅一口否決：“不行，你的成績實在差，讀不讀都一樣，托兒所那個工作我都跟人家說好了，你先做着，等廠裏招工了，你就t去廠裏做。”

江雨說：“我之前沒用功讀書，這次會用功的，下個學期我一定考出好成績。”

陳冬紅想也不想就說：“你一直以來的成績就差，怎麽可能一下子就突飛猛進，畝産十萬斤也不是你這樣的産法。”

她拒絕再談這個話題，只催促：“趕緊帶你妹妹睡覺，馬上廠裏都放過年假了，過完年你就上班去。”

陳冬紅說完就走，表示沒得商量。

江雨哼了一聲。

她也沒得商量，這書她一定要讀。

*

這周，大人白天上班，江雨除了中午回家做頓飯，其他時間都在大院圖書館裏看書。

相安無事過了幾天，最後一天工作日，第一棉紡廠發放了過年物資。

傍晚，爸爸提着一桶油和一袋面粉，媽媽則拎着一兜子蘋果，兩個罐頭，還有剛買的菜，兩人一起回來。

陳冬紅放下東西就念叨：“往年每個人油和面都有的，今年只能二選一，蘋果和罐頭也二選一。”

江雨問：“所以你們一人選了面，一人選了油？”

“是啊，廠裏也變摳了。”

孟慶輝卻說：“廠裏效益沒去年好，福利才這麽少。倉庫滞銷了多少貨，我們包裝送貨的最清楚了。”

陳冬紅不滿地道：“市場部的人不幹活兒嗎？”

“幹啊，但人家不要咱們的貨，有更便宜更好的，進貨的人不傻。”孟慶輝坐在椅子上，“指望明年效益好點兒吧。”

江雨反應過來，這個棉紡廠的危機現在就已出現，比她想象的還要早。

市場經濟放開後，一些外資過來投資，私企、外企的蓬勃發展，生産工具的進步，使得市場競争激烈。而勞動密集型的國營工廠機構臃腫，人浮于事，經營不善導致效益日漸下降是這個時代許多國營工廠的通病。

有的工廠比較幸運，早早地進行改革，精簡人員機構，提高生産效率，積極開拓市場，能一直延續下去，但大部分的國營工廠都倒在了時代浪潮中。

所以小叔叔想早些實施改革，試圖挽大廈之将傾，結果被坑了。

坑他的人，就是廠裏那幫子領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