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章

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再等等”

江雨滾燙發紅的臉埋在他懷裏, 過了幾秒，她才從暈旋中醒過神來。

當時她頭重腳輕，就要跌倒，下意識地揪住了身邊這個人的衣服, 靠了過去。

現在, 她的小手依然緊緊攥住他的外套, 那是一件深色的羽絨服, 質地柔軟，在外地出差時買的, 順便給她t也買了一件，她的是淺粉色。

靠在小叔叔懷裏的感覺, 像是小時候回到了媽媽的懷抱，無比地有舒适熨帖, 富有安全感。

只是不能一直這樣抱着不撒手, 她的大腦發號施令讓她快離開，可是身體做不了動作。唉，身體說它只想賴着。

不一會兒, 能感覺到的是，男人的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 另一只手在試探她的額頭。

江雨暈乎乎地眯了眼睛，聽見小叔叔說：“背你去醫院吧。”

她大概是真的燒得不省人事, 趴在小叔叔背上也沒有多餘的想法和動作。

走在路上，他問：“告訴小叔叔，燒了幾天了？”

她反應好一會兒才回答，聲音輕得像一縷風：“昨晚燒的。”

但吃了藥, 白天感覺還好，剛剛放學回來, 吹了一下冷風，就又開始發燙。

“怎麽這麽傻，都成年了，還不知道去打針。我要是不回來，你是不是打算硬扛？不怕把自己燒壞了？”

他的語氣算不上激烈，但免不了包含幾分責備，江雨吱唔出聲，卻沒說完整清晰的話。

随後孟旭光嘆了一口氣，自責道：“也怪小叔叔，一直在出差，顧不上你。”

這句話反倒讓江雨心生出了委屈，她吸吸鼻子，立馬就有濕潤的淚花溢出眼角。

“別怕啊，馬上就到醫院了。”

附近的一家醫院，以前是綿紡廠附屬醫院，現在改成了市第六醫院，醫生說最近流感病毒肆虐，先打退燒針，配合藥物治療，明天要是燒沒退下來，就要過來輸液。

打完針，江雨感覺有了點兒力氣，跟着小叔叔離開醫院，她走得比較慢，孟旭光說：“爬上來吧，背你回去。”

江雨：“我可以走的。”

他沒管，直接蹲下身子：“你走的話，得走到天亮吧。”

江雨哼了一聲，莫名很想給他的背來一拳。

“有力氣哼了，看來病快好了。”

江雨：“……”

走着走着，他問：“餓不餓？”

“不餓。”

“小叔叔有點兒餓。”

經過那家就要打烊的馄饨店，孟旭光叫了聲老板。

老板看見是他，招呼道：“哎喲是你啊，怎麽了這是？生病了？”

“小孩發燒了，剛打完針，還有馄饨嗎？”

“不巧，馄饨賣完了。”

“那煮碗面。”

他特地讓老板多放湯，後來分了一筷子面條和一碗湯給江雨。

“多少吃點兒，把湯喝了也行。”

江雨乖乖把面條全吃了，湯也喝完，熱熱的湯喝下肚，便感覺有汗沁出來。

孟旭光看着她：“你不會晚上沒吃飯吧。”

“吃了，但沒吃多少。”

“要不再煮點兒？”

“不用了，我很飽了。”

老板在一旁說：“能吃得下東西，出身汗就好了。”

江雨回到家，上了個廁所出來，小叔叔已經給她倒了溫開水讓她服藥，後來又去廚房倒了水給她洗臉。

洗完臉泡完腳，人便被推進了房間：“趕緊睡覺，明天燒就能退了。” 還讓她別反鎖門，他得随時過來檢查體溫。

當時已經快十二點，江雨脫了衣服鑽進被窩，情不自禁沉了一口氣，雖然小叔叔這個人不大愛搭理人，但對親近熟悉的人，就是這麽無微不至。

不知道睡了多久，也許才十來幾分鐘，便感覺有溫熱的手心在探她的額頭，随後額頭上壓了一塊涼涼的毛巾。

似乎中途換過兩次毛巾，她不是很清楚，早上醒過來時，已經是八點鐘。

一看到桌子上的小鬧鐘，江雨便翻身下床：“我要遲到了。”

孟旭光聞聲從廚房走出來：“急什麽，幫你請假了。”

江雨愣住：“幫我請假了？”

“啊，”他說着走過來，第N次幫她探額頭，“燒是退了，但藥還得吃。先去刷牙洗臉，等下喝粥。”

“……”

她吃完早餐，便換好鞋子，背上昨天沒動過的書包，要去上學。

孟旭光看她着急忙慌的樣子直搖頭：“昨天還蔫了吧唧，現在就生龍活虎了。”

江雨邊出門邊說道：“我感覺好多了。” 雖然不至于生龍活虎，但的确有力氣，可以去上學。

孟旭光沒再阻止，只說：“中午記得回來吃飯。”

“知道了，小叔叔再見。”

在小叔叔的悉心照顧下，幾天後江雨身體已經康複，沒有引發肺炎，也沒有咳嗽症狀。

他收拾收拾東西，繼續去出差。

這次去的是粵省深市，出發前，小叔叔說那個特區城市發展特別快，隔段時間過去，便冒出來好幾棟高樓大廈，逛街的地方也多，商品琳琅滿目，不像青桐市，真正的高樓沒幾棟，像樣點兒的商場也只有市中心百貨商場這麽一個，規模完全沒法跟深市比。

江雨笑着說：“那小叔叔以後你來建設青桐吧，像那裏一樣，建出有餐廳，有各種商鋪，能讓人們逛個夠的巨大商場。”

他很輕地笑：“真有這麽一天，開業了我帶你好好逛逛，想買什麽就買什麽。”

“好啊。”江雨心中發笑，會有這麽一天的。

*

但廠區大院的人沒想這麽遠，他們是看着那幾棟嶄新的單元樓蓋起來的。過年的時候，毛坯已經建好，時常有人偷溜進工地去看。

江雨閑着沒事，也去工地外圍看過。

第一期一共三棟，每棟七層樓高，有三個單元入口，一層兩戶。很典型的單元房，連房子面積都是一樣的。

有人說：“裏面真是寬敞，入戶陽臺就很寬大，種種花，曬曬衣服，有三房兩廳呢，自帶廚房廁所。”

“要是住上這樣的房子，做夢都要笑醒了。”

“那可不，多方便。”

“就是貴啊，聽說廠裏在提價，之前不是定的一萬塊就能認購麽，現在怕是要一萬多。”

“上哪湊這麽多錢啊。”

“全家湊，到處借，像家裏有做生意的，還真能一下子拿出這麽多。”

江雨聽着這些談論，覺得不論在哪個時代，房子都是避不開的話題。只不過她高考在即，沒多少心思思考這些，她天天埋首書山題海，把成績牢牢穩在前三，有時候發揮好了，還能沖到文科第一。

夏天到來的時候，江雨已經快滿十九歲，思維想法更加成熟了一些，一些理想選擇也更堅定。

期中考試結束，高三年級組織開家長會。

像初三那次一樣，小叔叔過來幫她開家長會，此時的他，也比三年前更加成熟穩重，身上散發着一種令人着迷的氣質。

班裏的女生多少知道這位小叔叔，見過他或者聽過他，這次近距離接觸，都在竊竊私語，說他好帥好英俊，還有人說怪不得江雨也這麽好看。

立刻有同學糾正：“他們兩人沒血緣關系。”

又有女生得知他還沒結婚，感到十分驚訝：“江雨，你小叔叔為什麽還不結婚啊？”

江雨道：“他在忙工作，暫時沒考慮結婚的事。”

有人插話：“以前廠裏很多人要給他介紹對象，他面都不見的。這兩年想給她介紹對象的人還是有很多，但大家知道他的性格，不好介紹。”

“也許他私底下有談呢？現在可是提倡自由戀愛。”

江雨立即反駁：“沒有談，他要是談了，我肯定會知道的。”

她默默在心裏算了一算，今年冬天小叔叔也要滿二十九了，明年就三十……

隔着窗戶望了一眼小叔叔，他骨相好、皮相好，真的不顯老，将來即便年齡上來了，也是一個很有魅力的人。但再是事業狂，找個對象也的确有必要……

以前至少還有個趙醫生想追求他，最近半年聽說趙醫生一直在急着相親，而小叔叔這兩年連花邊新聞都沒有。

她也覺得蠻奇怪，小叔叔為什麽不找對象。

仿佛能察覺到她的視線，已經完全褪去青澀，成熟隽逸的男人擡眼回看過來，一貫睿智的眼神讓人心頭忽跳。

江雨收回視線，莫名臉上有些臊，拉着旁邊的女生去洗手間。

家長會結束後，江雨跟着小叔叔一起回去。

小叔叔道：“老師跟我說你的成績很穩定，還有兩個月就高考了，要保持下去。”

“嗯，我會的。”

“有跟老師讨論過考什麽大學什麽專業嗎？”

江雨：“讨論過，我說想考到首都去，專業可能是新聞傳播或者英語。”

“老師怎麽說？”

“老師說想去新聞專業的話，人大新聞系t很好，但我覺得有些懸。”

“先別想這麽多，好好考試，考完再估分填報志願，填個好大學。”

“嗯嗯。”

此時正值五月份，梧桐枝桠橫伸，葉子翠綠一片，陽光燦爛中，樹上的蟬兒開始鳴唱。

江雨看着走在靠前位置的小叔叔，他的脊背永遠挺直，簡單的白襯衫永遠幹淨，像清爽又明朗的初夏，讓人心生歡喜。

他卻突然回頭，疑惑地看她：“剛剛和幾個女生在走廊上叽叽喳喳說什麽呢？老盯着我看。”

江雨彎起眼睛說：“她們在問你為什麽不結婚。”

孟旭光頓住，繼而小小地翻了個白眼：“不讨論學習考大學，聊這些。”

江雨卻問：“其實我也想知道，為什麽小叔叔你還不找對象，你以前說要搞事業，現在事業算有些成績了吧。”

聽說他的銷售業績做得很好，連着簽了幾個大單子給廠裏續命，自己又有建築工程公司的股份，前途一片大好。

“這點兒成績哪能算成績，你小叔叔我連自己的房子都沒有，人家姑娘跟了我住哪裏，租房子住嗎？”

江雨道：“可是租房子也挺好的，而且小叔叔你有房子是遲早的事。”

她承認自己之前對小叔叔有過crush，有過短暫的心動，但後來調節了過來，而今她高考在即，即将考上理想的大學，所以跟小叔叔聊天也沒了包袱。

不禁擡起眼眸，笑着望向她的小叔叔：“還是說，你的要求還是很高，要長得漂亮，頭腦聰明，性格有很趣的姑娘，可是這樣的姑娘太難找了，你得降低降低要求。”

清澈幹淨的眼睛，明媚的笑容被悉數收進眼底，男人不由低垂一下，斂了斂眼神。

他沒有正面回答，而是點了根煙，籲出一團淡藍色煙霧，沉聲道：“不降低，再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