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章
第 1 章
暴雨傾盆。
雨珠敲打在窗戶的聲音震得人心裏發毛。
王帶娣縮在幽暗的出租屋裏,抱着手裏,一邊刷着信息,一邊顫顫地擡頭看着頂上的日光燈。
這是一家兇屋,不久前才死過了人,死者是個孤兒,病了在出租屋裏硬撐,沒想到沒有撐過去,就這樣死了。
王帶娣不知道後續是怎麽處理的,只知道這出租屋的價格又往下降了降。
原本就是魚龍混雜的城中村老破小,僅有一房一廳,價格很低的屋子,再降了降價,就對她這種剛畢業,還背了一身助學貸的窮學生十分友好了。
所以她才住到了這裏。
可在這樣暴雨傾盆的夜,都不知道是電壓不穩還是什麽原因,她老覺得屋裏的燈光一會兒明一會兒暗的,弄得人心裏發毛。
這裏還偏偏只有她一人。
她只能靠手機在大學舍友群裏,和畢業後就奔往城市不同方向的舍友聊天,勉強緩和着情緒。
忽然,王帶娣隐隐約約聽到了剁什麽東西的聲音。
那肯定是刀砍在骨頭上的聲音!
就算雨聲很大,怒聲音依舊極具穿透力地從樓上傳來,聲聲入耳。
王帶娣被吓得捏緊了手機,更小心地将自己蜷縮成一團,然後用顫抖的手指在群裏發消息。
飄在日光燈上的寧施晴不由得搖起了頭。
她輕輕嘆了口氣。
“傻姑娘喲,你樓上是個推小車賣湯粉的啊,他家的湯粉的湯都是真加骨頭做的,這不得在家砍骨頭嗎?今天這個時間段确實有點問題,不過你看看天氣啊,肯定是大雨天困住了他,讓他不能出門做生意,他在家閑着才開始砍骨頭的。”
王帶娣聽不到已經變成了鬼的寧施晴說話。
寧施晴也沒辦法,只能看着王帶娣回複着回複着消息,情緒慢慢平複下來,盡管還是會在樓上剁骨刀砍下的時候顫一顫,但好歹沒之前那麽誇張了。
王帶娣也和房東交流了,寧施晴聽到房東的語音回複說了樓上住客的事。
寧施晴更放了心。她飄到了窗戶前,看着還在不斷下着的雨,和那因為暴雨而陰沉可怕的天色。
明明現在是周日下午,這天色愣是堪比黑夜。
寧施晴眷戀地待在窗邊。
她就是不久前死在這裏的倒黴女孩,本來感冒發燒了,以為撐一撐就能撐過去了,誰知道高燒不退,愣是讓她連打120的能力都沒了,最後人沒了,還得公司同事發現怎麽都聯系不上她,幫她報了警,最後才知道她的死訊。
死之前,寧施晴沒想過人死後真的有靈魂。
死後,她知道了,但她的靈魂也被困在這出租屋中,看着房東降價将房子租給了王帶娣。
而她,則覺得自己的魂體越來越虛弱,或許無法存在多久了。
指不定這場暴雨沒有下完,她就得魂體消散。
想到這裏,寧施晴只覺得平常讨厭的雨,現在都變得親切了。
樓上的剁骨頭聲音停了停。
沒多久,房外門就傳來了敲門聲。
王帶娣攥緊了手機,小心翼翼地湊到門邊,先在貓眼前看了看,這才敢隔着門問:“誰啊?”
寧施晴也在聽到敲門聲時就飄了過來。
她只看一眼,就認出了門外人身份。
就是住在樓上504的湯粉大哥,正好大哥本人也姓湯,好像叫做湯平的,不過這人的平日的表現一點都不躺平。
門外人倒好聲好氣,就算天生嗓子粗,聽起來兇惡,都能讓人聽出他現在是帶着歉意過來的。
“我叫湯平,是樓上504的,房東剛才給我打電話,說我在家裏剁豬骨吓到了你,我特意拿點豬骨給你道歉!”
湯平說着,還朝貓眼位置擡起手,露出用透明袋子裝着的豬筒骨。
王帶娣手機上也收到了信息,是房東發過來的語音,說剛才給湯平打了電話,湯平說要下來道歉。
王帶娣總算開了門。
“那個……不好意思啊,我之前不清楚……”
她尴尬,不知道怎麽處理。
湯平則将袋子往她手裏一塞。
“得了,謝禮給你,我還要繼續回去幹活呢!我等會兒還得繼續剁骨頭,你別再被吓得找房東了啊,你放心,我不會剁到太晚,肯定影響不了你睡覺!”
湯平說完就走,王帶娣拿着骨頭在門邊呆了呆,才曉得關好門,拿着東西進去。
這出租屋可以做飯,不過做飯的環境一般。當然,對王帶娣e中經濟水平的人來說,也根本沒那麽多需要在乎的。
她洗幹淨骨頭,放到一人吃的電飯煲裏煮湯。
只煮骨頭。
但漸漸飄出來的肉香,還是讓她覺得肚子都要有點餓了。
這樣的暴雨天,一小鍋散發着肉香和暖氣的湯,足以讓她産生由衷的溫暖。
房門卻又一次被敲響了。
砰、砰、砰。
一聲接着一聲。
沒有多用力,只不輕不重的。
王帶娣之前的警惕性很高,但有過湯平過來送骨頭的經歷後,她的警惕性明顯下降,現在聽到敲門聲,很自然地去了開門。
開門之前,她臉上還帶着笑容。
可飄在屋子裏,也和她一樣開開心心地嗅着骨頭湯香味的寧施晴卻被吓得魂體都差點變散一點。
門外的哪裏是什麽湯平!
門外的甚至不是這棟樓的住客!
寧施晴在這裏住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可她從來沒有見過門外的人。
而且就她看來,門外那人一臉歹氣,根本不像個好人。
她想喊住王帶娣。
可她拼了命地發出聲音,王帶娣都聽不到。
她也想攔在王帶娣面前,可王帶娣能直接從她的魂體中穿過,甚至還讓她原本就虛弱的魂體變得愈發瀕臨消散。
寧施晴咬緊牙關,苦苦想着自己還能怎麽辦。
猛地,她想到了燈光。
這老破小出租屋的電壓确實不大穩定,樓上樓下其他住戶用電量一變,室內的燈光明暗程度就會發生變化。
她之前住進來的時候同樣發現了這個問題,還和房東溝通過,不過房東說沒辦法,她也想着電燈明亮程度變化的頻率不高,可以忍受,就沒有多加理會。
等王帶娣住了進來,王帶娣本來就知道這屋子死過人的,再看到燈光變化,就很容易起疑心,特別害怕。
寧施晴完全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她艱難地關了燈光按鈕。
啪嗒一聲,室內變得一片昏暗,幾乎要伸手不見五指。
王帶娣被吓得驚叫了一聲,可驚叫聲剛發出一半,另一半還卡在喉嚨裏,她就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将那聲音強行堵了回去。
再啪嗒一下,寧施晴控制着燈光亮了。
再不亮,她怕王帶娣就要奪路出去了!
只不過這樣做了之後,她才突兀地意識到,自己剛才想的還是不大對。
王帶娣本來就害怕屋子裏鬧鬼,那現在她這做法,不就是坐實了屋子有鬼的信息嗎?
那要讓王帶娣知道,不就是更能吓着王帶娣,讓她不管門外的是什麽,就要去開門?
不過寧施晴管不了這t麽多了,像剛才,王帶娣就因為突然到來的黑暗,而慢了一點去開門。
而現在,能慢一點,在她看來,都已算好。
盡量拖延時間。
這棟樓裏住的人不算少,出出入入的,只要門外的人等得久了,多半會被人看到。
那就說不定将外面的人吓走。
王帶娣捂着嘴巴的手不知不覺地變成連臉一起捂住,只露出一雙寫滿了驚慌的眼睛。
她一點一點地往門邊挪,然後驚慌地看着室內。
好怪。
燈怎麽會突然滅掉,然後又自己重新亮起?
這真的不是有什麽東西?
她吓得抓緊了手機。
哪怕拿着手機,她也想不到在這種情況下自己可以和誰說,但手機這對外聯絡工具,已成了她極大的心理安慰。
她顫顫地等了等,只等來門外再一次響起的敲門聲。
門外沒有人說話。
王帶娣心裏也定了一點,壯着膽子問:“誰啊?”
她現在不敢随便開門了。
門外的人悶聲悶氣地回:“我!”
只這麽一個字,王帶娣也實在想不出是誰。
她最初先入為主地以為是湯平又來了,才會毫無防備地過來開門。
現在被燈光吓了一通,她的警戒心再度回來了。
雖然她和湯平也沒說多少話,不大熟悉湯平的聲音,但聽着門外的人的聲音,還真和湯平的不同。
更要緊的是,這時候她又聽到了樓上響起的剁骨頭聲!
她過來開門時,那剁骨頭聲短暫停了停。
可現在又響起了!
門外敲門的人卻還在!
不是湯平!
同樣不可能是房東!
那她在這裏還認識誰?還認識哪一個男的?
她更沒有點外賣,快遞也不會送上門……
“你,你……”王帶娣正急着找理由趕走男人。
可在這種情況下,她已經被吓得大腦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
更可怕的是,她看到門開了!
一個身上都帶着水濕氣、亂成一團的頭發不知是被雨水打濕還是油得如此發亮的男人闖了進來。
男人那雙眼滿是兇光。
“臭娘們!你居然敢不開門?!”
男人手裏還拿着一條細小的鐵絲。
他看着王帶娣要叫,一腳将門踹上的同時,扔開鐵絲,整個人都撲到了王帶娣身上,将王帶娣整個人往牆上壓着。
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酸臭味道直沖王帶娣鼻端,熏得王帶娣幾欲嘔吐。
馬上,王帶娣就知道什麽是更可怕的味道了。
這男人用腳和軀幹制住她的掙紮,用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又用另一只手從口袋裏掏出酸臭難聞的手帕,塞進她嘴裏,進一步影響她發聲求救。
男人還劈手奪過了她的手機,掂量一下,嘿嘿冷笑一聲。
“臭娘們,別想着報警。你好好配合我,我還能讓你舒服點!”
他說着,大手在王帶娣臉上拍了拍,滿意地看着王帶娣吓得眼淚都出來的驚惶無措。
室內很空,一眼就看得出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
男人随意瞥了一眼,半拉半提地将王帶娣拽到房間裏。
這時候的王帶娣心中還抱有一點期待,只盼着男人是來劫財的。
當男人在房間裏翻箱倒櫃地找了找,還沒找到什麽值錢東西時,她還在祈求地看着男人。
寧施晴則已急得不行了。
看那男人打量王帶娣的眼神,她就覺得男人肯定還想多做點什麽,只不知道劫財和劫色哪個才是順道。
可她一個女鬼,這種情況下還能做什麽?
寧施晴想了又想,終于想到了已經被男人收起來的手機。
王帶娣沒辦法用手機報警,她應該可以的吧?
沒錯,她這鬼是當得挺廢的,沒多少能力,但全力之下,還是能稍微低碰一碰有實體的東西。只是如果要去碰人,人的感覺恐怕比一陣風吹過都還輕微,所以她攔不住王帶娣開門,但可以按兩下燈的按鈕。
現在,說不定也能試試控制手機呢?
在男人威脅王帶娣将屋子裏的值錢東西都交出來,王帶娣一邊流淚一邊拼命搖頭表示自己真的沒別的值錢東西時,寧施晴就躲在一旁,拼命地調動自己僅剩的力量,“看”到王帶娣的手機,然後控制手機撥打電話。
但馬上,寧施晴又想到一件事。
她無法說話!
王帶娣也無法說話!
就算真的将電話打通了,電話那頭只聽着怪聲,能有這麽快趕過來嗎?而且那邊一說話,是不是又會被男人聽到?
情急之下,寧施晴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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