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章
第 15 章
冬日深夜的風有些許刺骨。
雙玉腳步虛浮,還沒走近前,就看見自家侯爺和夫人站在府門前翹首。夫人時不時搓着雙手,看上去已在外站了許久。
她心頭一酸。
“咳咳。”
她還什麽都沒表露,身旁送她回來的纣南侯府謝管家意有所指地清清嗓子。
雙玉看他一眼,什麽也沒說。
“哎呀,雙玉回來了……咦?怎麽不見月兒呢?”羅氏遙遙看見人,連忙走過來,還不死心地張望一下。
雙玉嗫嚅:“夫人……”
“回侯爺夫人的話,咱們夫人今夜留在家中了,這不,老夫人命小人親自回來禀報您二位,”謝管家笑道,“小人原本不知具體發生何事,只知侯爺不惜違抗命令也要從獄署司趕回來。直到後來獄署司的司尊大人來府門前苦苦相逼,這才知曉,原來是夫人貴體有恙,侯爺得了消息,才心急火燎趕回來。怪不得,咱們老夫人摟着夫人心肝肉的哭了很久。眼下,她正心疼安慰夫人呢。”
雪柏川和羅氏對視一眼。
聽這說辭,難道沈家絲毫不計較月兒身子,竟不肯應允和離?
羅氏握住雙玉的手:“雙玉,是真的麽?究竟是怎麽回事?那為何你回來了,沒有在月兒身邊陪着?”
雙玉微微啓唇。
千言萬語堵在喉頭,無數念頭湧上,最後浮現出沈輕照那張虛僞陰毒的臉:“雙玉,你應當知曉我對你家姑娘的一片真心,我絕不會允許自己失去她。”
“聽聞岳父的身體不大好,若是以卵擊石,以至于經受什麽委屈打擊,扛不住……你說,咱們都會傷心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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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月兒。父親出事,她能受得了麽?”
念頭陡停。雙玉輕輕咬唇點頭:“……是,是。夫人,奴婢是,是感染了風寒,姑娘才要奴婢回來歇息幾日。”
羅氏眉心頓擰,正要張口,謝管家滿臉堆笑補充道:“可不是麽,雙玉這小丫頭也忒忠心了!病了好幾日,夫人叫她歇息,她偏是個閑不住的,總是惦記着伺候,誰也攔不住。這不,夫人也是心疼她,直接叫她回來好生養着。養好了再回去伺候。”
說着他一拍腦袋:“哦,對了,說着話險些忘了,小人手裏還有一份老夫人的親筆書信,請侯爺與夫人過目。”
他畢恭畢敬雙手托出,雪柏川立即接來拆開。
一目十行看完,沉吟不語,轉手給夫人。
羅氏細細看了,心中一時說不清滋味:雙玉忠心至極,她總是可信的。這事原本他們只盼把女兒接回來自己疼着罷了,沒想到對方竟不肯。
信上言辭懇切,她高興不起來,總覺得哪裏怪異。
可現如今,纣南侯府這個态度,他們反而不能再說什麽。羅氏對雙玉道:“雙玉,看你臉色實在差得很。既然難受着,就別在這風口站着了,快快進去暖和。”
雪柏川也對謝管家微微點頭:“辛苦你走這一趟,是我們侯府禮數不周,只顧着說話,竟忘了請一杯熱茶。快請進。”
謝管家忙恭敬笑着寒暄,雙玉心神不寧,對雪柏川夫婦行了個禮,便退下了。
她垂頭緩步,實則心中已是火燒火燎。
急慮之下,也沒注意雪柏川身後的忠叔一直擰眉注視她,面色漸漸凝重不安。
……
沈輕照被帶回獄署司,正門都沒進,直接就被押下去了。
他始終不屈,看着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畢竟不是個平頭百姓,官職爵位一樣不小,這場面的确不好看。
楊悫問寒滄烈怎麽辦。
寒滄烈道:“按律法辦。”
這就是不打算輕易放過,但也沒有加以私刑之意,該怎麽罰便怎麽罰了。楊悫心中有了數:“屬下明白。沈大人官階不低,此事可要禀報皇上?”
寒滄烈道:“明日我親自禀報。”
楊悫看寒滄烈還要向裏走,忙道:“大人,寒将軍并未回府,方才前面來人說她剛剛過來,現在人在前廳呢。”
寒滄烈走進來的時候,寒瑤色正幹了一杯熱茶,她喝得猛,喝個茶喝出了飲酒之态。
“獄署司的茶濃,當心晚上睡不着覺。”
寒瑤色搭着胳膊斜靠椅背,無所謂道:“要不也是睡不着。但凡我還能睡得穩,我還來這幹嘛。”
“二姐,我沒想沈輕照會去打擾你。若知他敢這麽幹,必定先知會你一聲。”
寒瑤色白了他一眼。
“怎麽?當我大晚上來這是跟你興師問罪的?”
寒滄烈摸摸鼻尖,淺淡笑了。
“行了,笑不出來別硬笑了,知道你心煩,不用哄我。不就是半夜裏折騰一趟,我又不是泥捏的,能怎麽樣?說到底還不是他自讨苦吃,我不痛快當場就報了,又不虧什麽。”
寒滄烈問:“吃宵夜麽?”
“吃吃吃,在你眼裏,你二姐就知道吃是不是?”寒瑤色不耐煩指指身邊位置,“坐下。有話問你。”
寒滄烈沒再說旁的,依言坐下。
他目色冷靜,側臉冷白如瓷,像精心雕刻的清冷玉塑。
寒瑤色看着他,沉聲道:“你別着急。”
“嗯。”
“唉……這事還不定是怎麽回事呢。你不是說,那年上元夜你和太醫尹家的姑娘一同遇險,月兒出手相救後之後就和尹姑娘成了很好的姐妹嗎?尹姑娘的醫術,連我都略有耳聞,他們家族中更是數不清的好大夫。按說若有不妥,當早早就防治了,怎麽會拖到如沈輕照所說的那麽嚴重?你日前到過太醫院查案,有沒有留心此事?”
寒滄烈道:“有。”
有,但她從未聽他提及。寒瑤色明白了:“沒查出來?”
“尹太醫防備心重。事關月兒,她更不輕易說了。”
“我們與尹家素無來往,她不信你,也正常。”
寒瑤色仰頭望着房梁,若有所思良久:“這件事急不來,只要查,總能查出結果。若月兒當真體弱難支,爹娘在天上看着,你我絕不能冷眼旁觀,排除萬難也要為她尋對症之藥。”
寒滄烈又低低“嗯”了一聲。
寒瑤色又道:“今夜沈家的态度,你怎麽看。”
寒滄烈道:“二姐,你也看見了。沈老夫人的言行舉止,和平素經營的名聲,可還相同?”
這兩句話砸在空曠房間內,回響铿锵。靜谧溫潤的燭火輕曳,火苗觸到一滴飽滿的蠟油,險些熄滅。
寒滄烈掀去一眼,明滅的火光,襯他一雙眼眸寂寂黑沉:“即便難求她将月兒當做親生女兒一般疼愛,可月兒那麽乖巧懂事,她至少應該憐愛看重。而不是,為了自己的兒子,口不擇言到肆意輕賤。”
“沈輕照此人,更是谲而不正。”
寒瑤色評價:“的确聰慧圓滑。三年前他和月兒定親,你我也查過的……三年不見,他心性變化不小。”
寒滄烈低頭,向側捋一捋零碎垂落的鬓發,但他發質烏順,沒兩下重又散垂,半遮在側頰,投下些許陰影。
寒瑤色拍拍他:“這個人,今夜所言只要一查便知,倒不見得是假的。他的神情模樣,我也細看了,确實沒覺出有說謊成分。但……我覺得他哪裏奇怪,只是并無證據。”
寒滄烈沉默。
他也沒有證據。
但是他心中有一杆秤。
若他是月兒的夫君,便是受再大的折辱,或搭上一條性命,也絕不會将月兒不育之症此等私隐陳于人前。
沈輕照用月兒名聲換來的,是他自己的安全和人前賢善的名聲。
寒滄烈緩聲道:“他待月兒不好。至少,沒有我想象中的那樣好。”
寒瑤色注視他。
垂眸想了一會,道:“這是你的感覺。寒四,我們不能僅憑感覺辦事,你實在是太在意、太在意月兒了,才會如此多思多疑。我問你,若你真的将月兒帶出來,她不願意走怎麽辦?确實是你多心了,怎麽辦?最怕的就是你從頭到尾都是一意孤行。若最後無法收場,即便皇上和皇奶奶偏心護你,強.奪臣.妻的罪名,也不是你能擔待得起的,你自己就是獄署司司尊,又拜入內閣,多少雙眼睛盯着你,你清楚會受到什麽刑罰。”
寒滄烈眼皮都沒眨一下。t
寒瑤色嘆口氣:“拼着一身殘疤,你要是願意……也行。她要是不想跟你走,至少證明她過的生活是她想要的,苦也好難也罷,人不可用自己的心意替他人做決定。寒四,人生難得,求而得之。爹娘也疼月兒,如此泉下有知也欣慰。”
人生難得,求而得之。
人生難得,求而得之……
這八個字來來回回撞擊心扉,直教人痛不欲生。
“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不給月兒添一絲麻煩,不會沖動的,”寒滄烈道,“二姐,你很久沒用過侍女,所以不知道,今夜沈老夫人身邊的嬷嬷與丫鬟,規制不對。”
寒瑤色目光一銳:“怎麽說?”
“沈老夫人是三品诰命夫人,按儀制,她身邊侍奉的人年紀不得小于二十五歲。今日有幾人,看着年紀實在太小了些。”
“會不會是月兒的人?”
“不會。沈輕照說那番話時,那幾個侍女面上毫無傷憂之色。她們不是沈老夫人的人,也不是月兒的人。纣南侯府一支獨脈,沒有其他姑娘,也沒聽過近日投奔的親戚。”
他轉頭,燭光倒映在一雙深冷眼中,如同點漆明亮,使他整個人折出似利刃的鋒利寒芒:“也許,在纣南侯府裏,還有一個見不得光的女人。可能……”
寒滄烈慢慢捏緊手指,聲音低輕,沉重:“可能是沈輕照的妾室。”
***
沈家人仰馬翻了幾日,今日終于消停下來。
無他,只不過是沈老夫人還想動動關系,希望能有人照顧她兒子一二,再不濟,叫她知曉兒子平安無虞的消息也好。
但折騰了幾日,誰敢應承下來這種事,上趕着去得罪寒滄烈?
故而根本無人插手。
雪月這幾日便靜靜等機會。
——沈老夫人很聽沈輕照的話,那日後将她嚴加看管起來,不僅不許出府門,就是院門也很難出。但她也不急,只要對手不是沈輕照那個瘋子,她總是有幾分把握。
終于,這日院子裏風風火火闖進來好幾個婆子,一進來便叫嚷着吵鬧。
雪月在屋中聽見,擡手壓一壓鬓發,起身出門。
日光映在她雪白臉孔上,恍若冰雪化就的琉璃玉人。往那一站,婆子們一呆,竟一瞬間讪讪閉了嘴。
雪月道:“不知幾位嬷嬷有何貴幹?”
人群裏走出個一個一臉橫肉的婆子:“老奴奉老夫人的命令,請夫人換個地方居住。這裏想是有些晦氣,老夫人打算請人做場法事,去去黴。但只怕會沖撞到夫人。所以,請您還是移步之前所住的偏院吧。”
雪月道:“好啊。”
沒想到她倒痛快,婆子道:“那夫人這便請吧,您現在一個人,想來也沒什麽東西拾掇。”
“東邊有個偏院,就委屈夫人在那裏住着了。”
雪月轉身便向東邊去了。
這一舉止叫幾個婆子面面相觑,好生莫名,原本她們還想着生拉硬拽,替老夫人好好出出氣。沒想到一拳打在棉花上,人家壓根不在意。
雪月确實不在意。
沈老夫人的手段比之沈輕照,道行不知淺了多少。格局之限,不過是在這內宅一道使絆子罷了。
眼下,她因着沈輕照不講道理地遷怒她,反倒幫了她大忙。
一進偏房,迎面一股陰風,這裏沒有炭盆,冷得很。雪月攏一攏衣衫,交握着雙手四下看了一圈。
雖說這荒涼清冷,但到底也是個正兒八經的屋子,設施齊全,只是十分陳舊破落。
當下她也不在意這些,自己尋了茶具,打些井水洗刷幹淨,給自己添些水,一邊喝一邊靜待。
沒想到高姨娘來的比她想象中還早。
“哎呦,我是真沒想到,咱們纣南侯府還有這麽荒僻的地方,可真真是清冷啊,”不見其人先聞其聲,下一刻,高姨娘趾高氣揚推門進來,臉上含笑,笑容卻是輕慢的,“夫人真是受苦了,這裏,可比我丫鬟的住所還不如啊。”
雪月點頭道:“所以,我也沒有好茶可以招待你,你随意坐吧。”
高姨娘嫌棄地看一眼落層灰塵的凳子,“坐?你以為我是來找你閑話的麽?若不是受母親之請,誰會稀罕來這破地方。”
說是破地方,還真名副其實。高姨娘盯着雪月手邊的茶杯:這大冬日裏的,連口熱茶都喝不上,淨是些冰涼冷水。
循着對方目光,雪月往前推了推茶壺:“要喝水的話,請自便。”
“哈,”高姨娘氣笑了,“我怎麽會喝你這裏的水?你都已經這樣了,就不要再擺侯夫人的譜了。”
“那你待如何?”
高姨娘道:“母親有心給你立立規矩。但她老人家,貴人事忙,實在轉不開身,便拖我前來代勞。”
雪月道:“好,你先将門關上。”
高姨娘一愣,旋即心頭又疑又怒:什麽意思?什麽叫好?這是妥協還是不妥協?怎麽,她還指使她?她可是奉了母親命令來的!
“你……”
“算了算了,我關就是。”雪月起身去掩上門,纖細的身軀靠在門縫,“實不相瞞,我等你很久了。”
高姨娘懵了:“……什麽意思?”
“我想讓你幫我一個忙。”
高姨娘回了點神,輕蔑道:“我說夫人,雖說您是高門大戶的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可也該明白天下沒有白吃的餐飯這個道理。我幫你忙?憑什麽?我有什麽好處麽。”
雪月微笑:“自然有。你幫我,我定投桃報李,不叫你白白受累。”
“呵,”聽了這話,高姨娘以帕掩口,一雙精明美目上下掃,“這話,誰信呢?你自己都落魄成這個樣了,說得不好聽,就是個囚犯嘛。怎麽看……也不像是能翻身的模樣。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又能許出什麽好東西來。”
雪月道:“我能許給你的,比你想象的還要多得多。”
高姨娘一點也沒信,只當笑話聽,随口狂道:“是麽?比如呢?你能讓我進宮當個被人伺候的娘娘?還是世家大族的當家主母?”
“當個娘娘不敢保證,高門主母綽綽有餘,”雪月淺笑道,“所以,你可有些興趣與我合作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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