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章

第 1 章

0.楔子

白家客廳。

熏香祥和,空氣中不存在一絲暴戾。

被審判的男人不發一言,修長白皙的大手款款,洗茶、斟茶。

肩寬腿長玉樹臨風,有種施施而行,漫漫而游的優雅自在舒展。

還有他的容貌五官,罕見的俊美,卻又非鋒芒畢露,而是猶如一叢遺世獨立的竹。

還不是碧瑩瑩少年氣的青竹,而是深沉蘊藉的墨竹。

以至于見他穿着那一襲合身的高級訂制黑色西服,都覺得不合襯。

他這樣的人才風采,好像就應該穿一襲白色盤扣的長袍,衣擺繡上流雲紋還是繪幾株蘭草挺竹。

捏着兩只白玉小盞擺進茶盤。

關聞西托着茶盤,無視身邊衆人,走到客廳主位的老者面前緩緩跪下,神色鄭重,嗓音溫雅悅然,“白爺爺,請将白棠嫁給我。”

老爺子神情肅穆,擺擺手,“你不守承諾。”

門外突然駛來十幾臺車,沿路停滿白家門前的小道,車裏下來的人統一穿黑色西裝制服,胸前嵌金色工牌,手中都抱着東西,幾十人浩浩蕩蕩,卻格外安靜。

身穿黑制服的人敲門進屋,朝跪在地上的人點點頭。

遞上一份紅底燙金的本子,便出去了。

那是一份聘禮文書,以關家的名義下聘,光明正大求娶白府千金,從聘禮單子的長度可見之豐厚。

白雪松老爺子掩不住興致,嘴角輕輕上揚了幾分。

聘禮單子一打開。

字畫類……瓷器類……鎏金器類……玉器類……雕刻類……絲繡類……拓本類……法帖類……

單子上羅列的古董數不勝數,通常都只聞其名未見其物的東西。

白老先生偶爾出席業界探讨會時,在圖片上看到這些瑰寶收藏,卻無法真正窺見其全貌。

“起來吧,”老爺子端起來白玉盞,“不是一兩年的功夫。”

關聞西唇角輕勾,站了起來,身長玉立風流倜傥,光穿過紅木雕花,被切割成細碎的枷鎖,打在他寬闊的肩膀上。

黑制服的人去而複返,送上厚厚一本禮單相冊,還用絨布托着一個玉盒。

隔着絨布手套,将玉盒裏的東西取出來。

是那串‘清.乾隆年間上用內造’的沉香瑪瑙十八子。

昨天剛從拍賣會上拍的。

沉香為串珠,紅瑪瑙做佛頭,翡翠為背雲,碧玺做墜腳。

女子适合佩戴沉香,沉香能靜心助眠、納氣平喘,紅瑪瑙則是自古有辟邪保平安之說。

而翡翠可令人心平氣和、肺腑協調平衡……至于碧玺,有一說法是能穩定磁場,排除周圍的負能量。

他希望這串沉香瑪瑙十八子在白棠身邊,能夠讓她日日好眠,安神喜悅,事事無憂。

可将滿屋親人巡視一圈。

關聞西只能溫柔地将念珠放進鋪了深紫絨布的一只明代雙魚玉盒裏,俊臉掩不住失落。

這串珠子的主人不在這裏。

1.

兩年前。

圍棋,講究謀定而後動。

每一次落子都是為下一步鋪路。

執棋者,布局亦入局。

白棠晶亮的眸子鎖着關聞西,“你說的,如果贏了你,就答應我一件事?”

“嗯,合理範圍內的,都可以。”關聞西淺笑颔首,眉宇之中,透出一股雍容的自信。

黑子沉穩,白子明亮,相互交織中,早已成了一張錯綜複雜的網。

得了允諾,白棠低頭看了會棋盤,考慮片刻,擡臉,“嗯……我媽要回來了,你幫我應付下?”

“阿姨又不會害你?”關聞西被逗笑了,但仍點了點頭,“行,我答應。”

“你答應就行!”

清脆一聲,棋盤上落下了一顆白子,在關聞西異樣的注視之下,白棠緩緩吐出三個字。

“我、贏、了。”

陽光透窗揮灑,少女的紅裙更顯濃郁熾熱。

大約是有了軍師的緣故,逢父母回國必遁逃的白棠,突然安靜沉潛下來,連着兩日陪着白老爺子在家曬太陽聽曲。

白雪松看了眼身旁窩在躺椅裏的孫女,“你該去機場接你爸媽的。”

白棠食指滑動手機的頻率快了些,“他們又不是不認路。”

話音剛落,敲門聲起。

扶上門把手那一刻,白棠隐約看到了門外的景象。

打開門,跟預想的一樣。

“棠棠。”白笙站在門口看着她,滿臉的笑,身後跟着孫嬈。

一樣又不一樣。

白笙的臉容多了明顯的細紋和滄桑。

白棠怔望着父親,以及父親身後眼神不再得意的母親,忽然心生不安,定定地站在那裏,啞巴了一樣。

“堵着門幹嘛!”孫嬈不耐煩,“不喊爸媽就算了,連門都不讓進了?”

“棠棠。”白笙察覺女兒的異狀,迎上前揉了揉女兒發頂,正式踏進了家門,“以後爸媽都不出去了,開不開心?”

“嗯。”遲疑地點了下頭,白棠後退幾步,讓出玄關的位置。

父母之于白棠,并不是常譬喻的‘守護者’,因為成長時刻他們都不曾參與。她一直覺得,父母就像是學校宣傳非遺文化時曾介紹過的洋片機。

老師傅站在機器旁不斷拉動機關,畫片随之交替,配上生動的劇情解說。呆板的畫面雖然結合成了故事,然而每一幕景象也僅是定格畫面的呈現而已,結束之後,看客所能記住的,不過是那幾張的畫片。

眼下重逢的場面也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張畫片而已。

一年一年畫片推進重複,沒有任何溫暖與陪伴。若是生命選在此時終結,她甚至無法銘記那所謂的父愛母愛。

然而她仍在期待,期待一些撫慰發生的瞬間。

孫嬈抱臂旁觀父女倆的對話,斥聲,“這麽大人了,都不知道幫我拿一下箱子,越大越不懂事了!”

“你少說兩句!”白笙以眼神責怪妻子,又看了眼女兒。

孫嬈不悅地睨視女兒,“我錯了嗎?她連個爸媽都不叫,看見我們跟見了瘟神一樣,沒個笑臉。”

“總得給孩子一點時間适應。”

白棠沒有為自己辯駁清白的念t頭,握着手機,取了外套,開門的瞬間身後傳來了親媽的委屈。

“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喊聲媽,還得等她适應。”

帶上門,争吵随之被關在了屋子裏。

一定是拉洋片的老師傅只顧解說忘了換畫片,要不,怎麽老是出現同一個場景畫面。

“怎麽又看這本?”

腦袋上方,傳來低醇的嗓音。

對着書本發呆的白棠,機械動作仰起頭來“什麽?”耳朵聽到的問題這才慢吞吞地傳達到腦袋裏,“喔,呃,我,随手拿的……”

從家裏跑出來後,白棠又想不出自個兒能去哪兒?

這個節骨眼回學校明顯不理智,要是真走了,只會加大矛盾,次次去聞姑姑家也不是個辦法,走走停停,就又進了宏宇書店。

“我們回去吧。”

點頭微愣,白棠像只跟屁蟲跟在關聞西身後,必須用小跑的速度,才能追上他的步子。

關聞西替她打開車門,她才一坐好就忍不住看向駕駛座,“聞西哥,你怎麽會在這裏?”

他來買書?

白棠蹙眉頭,否定這個猜測。

自從表嫂去留學了,她表哥半隐退後,關聞西反而成了關家最忙的人,加班熬夜連軸轉,吃飯的空都沒有,還能看書?再說了,他真要看書吩咐一聲就得了,哪裏需要他親自來買呢?

“我媽熬了雞湯給你和爺爺,路過這裏,剛好看到你坐在窗邊看書。”關聞西指了指她腳邊的保溫壺。

“哇,聞姑姑的雞湯!”她彎下腰,把保溫壺捧在懷裏,小心翼翼地轉開壺蓋,香香暖暖的蒸氣撲面而來,閉起眼睛,極為享受地深呼吸。

早上忙着逃出來,壓根忘了早飯,這會兒正餓得前胸貼後背,這鍋湯剛好用來祭她的五髒廟。

那嘴饞的模樣,讓關聞西嘴角的笑意深了些。

“回去再喝,先把安全帶扣上。”

“喔。”白棠極度不舍地蓋上壺蓋,拉起安全帶扣環,想把它按進榫眼,但是她懷裏抱着那壺寶貝雞湯,實在不容易扣妥,摸索了半天,眼看車子都發動了,扣環卻還是遲遲找不着正确的位子。

“等,等一下,我還沒……”她低嚷着,努力摸啊摸,忙亂的手上突然間一熱。

寬厚的大掌伸過來,包住她軟嫩的小手,替她找對地方,輕而易舉地插入榫眼。

兩人若無其事,目視前方,驅車上路。

“姑姑要你帶着雞湯來拯救我嗎?”白棠把臉貼在保溫壺上,故意可憐兮兮地看着他。

關聞西瞥了她一眼,不答反問:“你需要拯救?”

“唔,不用,當我沒說。”

白棠抿嘴幹咽,連忙轉開視線,不想再繼續‘拯救’的話題。

這逃避的舉動太過明顯,關聞西看得出,她正因為父母的回國無措不安。

此刻,她坐在車裏,一改往日的懶散,特別端莊,坐有坐相,車窗降了三分之一,涼風微拂,眉眼間的愁緒都快成林黛玉了。

“餓了?”

“嗯。”白棠驟然回神,車子正好因紅燈停下來。

下一秒,一只大掌伸過來。掌心躺着一顆她常吃的巧克力,腦袋還沒做出反應,手已經自覺伸過去了。

關聞西靜靜地等着她拿走巧克力,微硬的指甲輕微觸碰他的掌心,癢癢的。

這丫頭似沒有感覺般,只顧着拆包裝紙。

從書店到白家的路程并不長,車子駛過那道圍牆,白家三層的獨棟房已經近在眼前。車子在前院熄了火,一旁則停着四、五輛車。

關聞西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卻看見她抱着保溫壺,咬着下唇,一臉掙紮的模樣。他挑眉,沒有催促,反倒停下動作,靜靜望着她,極有耐心地等着。

半晌之後,白棠才有了下車的動作。

孫嬈女士一回來,家裏的氣氛果然變了!

早上還耷拉着臉的孫嬈,這會兒神情愉快,正坐在沙發上,跟五六個女人捧着本硬皮書,七嘴八舌地讨論着。

看什麽呢?讨論得這麽激烈。

白棠踮起腳尖,遠遠地偷看,發現除了正在翻閱的那本外,桌上還堆着好幾疊同款式的書冊。看起來好眼熟,很像是……很像是……

臉上的表情瞬間轉為驚恐。

相親冊!

相親冊出現在她家客廳了!

驚覺大事不妙,白棠腳跟一旋,轉身就想逃走。可惜還沒跑幾步,迎面走來的關聞西大手一撈,輕而易舉地就把她拎回來。

“你要去哪裏?”他問。

“我…我…我……”吞吞吐吐半天,絞盡腦汁卻還“我”不出個下文。

腦袋咋突然這麽鈍,扯個謊都不利索了。

猛翻相親冊的孫嬈,聽見門口有動靜,立刻擡起頭來,響亮地呼喊淩空而來。

“白棠啊,你可回來了,你幾個阿姨都等你半天了。”與早上截然不同的另一種面貌。

“阿姨們好!”白棠招呼着,不動聲色往樓梯口挪。

“又是聞西送你回來的,”孫嬈對關聞西投以感激的微笑,“不過你也不能老是麻煩聞西啊,他這麽忙,可沒時間收拾你那些爛攤子。”

“放心放心,等白棠嫁人,聞西就可以輕松些了!”號稱太太圈第一紅娘的淩阿姨用眼睛再給白棠估價。

“對對對,白棠有了對象,聞西就能分出些精力找女朋友了。”有女兒的程阿姨眉開眼笑,低頭又翻起相親冊,“我覺得這個很不錯。”

“我覺得前兩頁那個比較好。”

“不,我還有個更好的!”

現場氣氛再度變得激昂,太太團們評頭論足,看似都在竭盡全力為白棠物色丈夫人選。

“白棠,你也過來挑一挑,看看有沒有中意的。”淩阿姨招呼。

“呵呵,還、還是算了……”

孫嬈擰眉看過去,“這麽重要的事也不上心,你淩阿姨特地把資料都拿來了,哪能辜負她一番心意?”

“是是是……”白棠含糊地應和,繼續往樓梯口走。

“杵在那裏做什麽?沒聽到我叫你過來嗎?”孫嬈的聲音拔高了幾分。

白棠三步并作兩步跑上樓,一溜煙回了自個兒房間,砰的一聲關上房門。

孫嬈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太太圈的興致不減。

因為跑了一個,還有一個。

“聞西,你喜歡啥樣的?”

注意力立刻掉轉到關聞西身上。

“是啊是啊,這幾年可也不見你有好消息,我家囡囡昨晚還問起你呢?”程阿姨心裏打着主意,想把女兒嫁給關聞西。

關聞西笑得禮貌,“就不勞阿姨們費心了。”

“啊?”淩太太瞪大眼睛,“一個人過一輩子?”生怕少牽根紅線。

薄唇上的笑意加深。

“不,我有對象了。”他簡單地說道。

太太團發出訝異的呼聲,程太太甚至懊惱。

白棠在卧室磨蹭了老半天,慢吞吞的收拾了床鋪,把散亂的衣服疊好;把攤在書桌的各類讀本資料書收好,檢查了書評作業的錯別字;收拾掉落在化妝臺各處的化妝刷,甚至還都洗了,裝網兜裏放衛生間陰幹。

這麽長時間,本以為樓下的人都該撤了,可白棠打開卧室門,樓下的嘈雜聲依然,讨論大會尚未散場,成員反倒有增無減,甚至連關聞西都沒離開。

白笙從白老爺子的書房出來,正巧路過,拍了拍女兒的肩膀以示安慰,就下樓張羅晚餐去了。

見丈夫默許,孫嬈更積極了。

“聞西啊,你一向照顧白棠,來來,幫我看看,哪一個跟白棠最合适。”她拿着相親冊,湊到關聞西眼前。

“媽,有必要那麽急嗎?”白棠站在樓梯口,“我才二十歲。”

關聞西雙手交疊在胸前,神态從容地坐在沙發上,高大的身形,在一群女人間,顯得格外突出。

她一下樓,雙眼就自動自發地跳過其他人,落到他身上。

“二十歲正合适,現在不上心,過兩年就沒好的了!”

白棠挫敗無言,孫嬈什麽時候聽過勸,從來都是嚴格按照她的邏輯行事。

“快,過來看看。”

當着這麽多阿姨的面,白棠沒反抗,乖乖走過去,在關聞西身邊坐下,視線刻意不跟相親冊接觸,消極地來個眼不見為淨。

“要喝些雞湯嗎?”關聞西的視線追着她,直到她坐下,才開口。

她一懵,吃了氣,差點把那壺雞湯給忘了。

關聞西勾唇一笑,起身往廚房走,過了一會兒再回到客廳時,手中不但拎着那壺雞湯,還多了一副碗筷與調羹。

相識多年,兩家早已熟得不需要客氣,自個兒倒茶或拿碗筷,那更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沒人會覺得不安。

他回到桌邊,大手輕易打開保溫壺,還親自舀了一碗香噴噴的雞湯,擱到她面前。

“喝吧!我盛一碗給爺爺送去。”

“我去吧。”

從樓上下來,白棠才端起自己那碗,舀起金黃色的雞湯入口。

“吃雞肉嗎?”

“嗯嗯。”白棠嘴巴沒空,點頭。

幾塊炖得肉嫩骨酥的雞肉,被舀進碗裏,白棠饞得顧不得餐桌禮儀,擱下碗筷,動用萬能的雙手,拎着雞骨頭,把雞t肉送到嘴邊大快朵頤,纖細白嫩的十指沾到些許肉汁,沿着指尖滴落。

面紙盒自動遞到她面前,她想也不想地抽了兩張,拎起另一塊雞肉繼續吃着。

關聞西沉默不語,倚靠在沙發上,長腿在腳踝處交疊,神态從容。

吃飽喝足的白棠,用面紙包好雞骨頭,放進空碗裏。她抽了一張面紙,假裝在擦嘴,掩飾着說話的嘴形,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你可是答應過要幫我應付我媽的。”

“我沒忘。”他淡淡地說道。

“白棠,別顧着聊天,快來看看這個你喜不喜歡?”孫嬈抓起整本相親冊就湊過來,還用手強行轉過白棠的腦袋瓜子,把她的眼睛固定在照片前頭,強迫她非看不可。

“不行。”

“為什麽不行?”

“他長得像青蛙。”她小聲地說道。

太太團一陣沉默,瞪着照片裏的男人瞧。

“呃,啊,的确是有點像。”不知是哪個阿姨小聲附議了聲。

孫嬈還不死心,“那不正好,你不是最愛吃麻辣牛蛙嗎?”

“這能一樣嘛!”白棠要坐不住了。

淩阿姨連忙出來打圓場,再送上另一個人選,“哎呀,這個好,人老實,是個工程師。”

“不錯不錯。”太太們一看到那照片,連連點頭。

一片叫好聲中,低沉醇厚的男性嗓音卻突兀地響起。

“這個是不錯,不過……”

孫嬈轉頭,詫異地看着關聞西,“不過什麽?”

“他哥說他自小身體不好,常年喝中藥。”不疾不徐地陳述,那語氣、那聲音,都讓人無法懷疑。

“白棠不能嫁給一個葯罐子!”孫嬈推了,“換一個。”

“聞西,那你覺得這個怎麽樣?我聽說啊,他的連鎖餐廳都開遍全國了。”林阿姨把自己帶來的照片攤在桌上。

“盛骁這兩年生意确實做得不錯。”

孫嬈笑容才剛上臉,關聞西卻又有了下文。

“但是外頭那些女人……”他欲言又止,環顧室內的太太們。

在外頭拈花惹草?!這可是犯了她們“正室”的大忌啊!

“什麽?再換一個!”孫嬈嫌惡丢掉那張相片。

“那下一個,”淩阿姨抽出一張照片,“這個最好了,長相家世都是一等一,沒生過大病,也沒出過車禍,還不喝不賭不嫖。”

孫嬈看了眼照片,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我怎麽把好閨蜜的兒子給忘了,白棠嫁給南琛最合适不過了。”

關聞西沉默着。

眼看關聞西沉默不語,淩阿姨得意洋洋地深吸口氣,像只驕傲的孔雀似的,忍不住昂頭挺胸。

這下子總無話可說了吧?!

沒想到,他竟開口給了致命的一擊。

“他喜歡男人。”

“男人?”衆人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男人?!”

他慢條斯理繼續,“孫姨可能忘了,南琛常年帶着一群保镖,禁止女人靠近。”

孫嬈和白棠同時點頭,證實。

淩阿姨一陣扼腕,看着關聞西只剩鼻孔出氣了。

“孫嬈,我想到一個任誰也挑不出毛病!”

“誰啊?”程阿姨也好奇。

淩阿姨站起身來,左右環顧一圈,制造緊張氣氛,接着才陡然把相親冊轉過來,讓衆人一睹這終極人選的廬山真面目。

這回,衆阿姨一掃先前的沮喪,争先恐後地開始叫好。

“這個好、這個最合适!”

“這個準沒問題!”

“這個留給我閨女吧。”

一片叫好聲中,關聞西始終一言不發。他瞪着那張照片,全身僵硬,半天無法動彈。

白棠伸出食指,戳戳他的手臂。

“關聞西。”

他低下頭,黑眸陰鸷。

“這個……沒問題嗎?”她期待他再開口。

太太們聽到白棠的問話,立刻閉嘴,室內變得鴉雀無聲。眼睛緊盯着關聞西,就等着他開金口。

他繃緊下颚,過了半晌才開口。

“沒有。”

白棠落敗地低頭,那模樣比落水小狗還要可憐。

關聞西眯起的眸子裏,透出幾分殺氣。他沉默地看着那個所謂“最合适的”,這家夥跟他有數十年的交情,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照片裏的男人,名叫關重北。

是他的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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