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章
第 15 章
屋裏燈火漸杳, 人間寂寂。
他的呼吸依然平穩寧靜,越睡越沉,她輕輕地, 慢慢地, 俯過身, 飛快用自己的唇觸一下他。
沒想到竟然在三更半夜的時候偷親男人, 而那個被偷親的人還是她視如神明的關聞西。
白棠捂住自己的嘴, 又羞又窘地退開。
他不會發現吧?
他還有知覺嗎?
關聞西突然呓語一聲, 她吓得正要彈身而起, 眼睛緊閉的關聞西突然反手一扣, 将她按向自己!
瞬間,白棠的腦中一片空白。
關聞西,主動, 吻了她……
柔軟的唇瓣帶着淡淡的酒味侵入她的齒關,在她唇內進掠輾轉。酒味之下,他好聞的氣息漫溢她的鼻間,突然之間,她的全世界裏都是他的存在感。
他的唇, 他的吻, 他堅硬的身軀, 他強壯的手,他綿細的糾纏。
腦袋糊成一片,她必須呼吸!白棠用力想吸口氣,無意間舔到他的唇。迷睡中的關聞西喉間發出一聲奇特的低吟,含住她的嘴唇。
她茫茫然閉上眼, 生命中的第一個唇舌交接,在一個滿天星光的夜裏完成。
不知道過了多久, 關聞西的手松開,沉沉跌回醉鄉裏,她怔怔跪坐在原地,盯着他從未睜開過雙眸的俊秀容顏。
他一定是夢見他在吻喬顏吧?
輕嘆一聲,白棠擡頭望着上方的枝頂搖曳。
風吹動了樹梢,也吹開了她體內的某個跟情與愛相連的關卡。
二樓,聞靜漪掩上了窗簾縫隙。
“祖宗,咱們要不要給他倆添把柴?”黎凡動作熟練地鋪着床。
聞靜漪指了下床頭櫃的香薰,“我只喜歡隔岸觀火,不喜歡燒火。”
點好了香薰,黎凡還在争取,“我也是想讓你看得熱鬧些。”
“你确定不是報私仇?”
聞靜漪早就看穿了,腳尖點了點地上的箱子,“這才是你的窩。”
“祖宗呀!”黎凡一個翻身,滾上床,抱着被子委屈叫嚣,“名分名分不給,我這還得偷摸□□,伺候完了連腿都不讓伸直!”
“閉嘴。”
“好嘞,祖宗。”
月光照亮夜色,明不了燈下藏黑處,通不了故意藏心人。
情天意月之下,只剩心中動亂。
過了這一夜,有些事情注定會不同了……
這個暑假,白棠一改往常,突然明豔得如同一朵燦然怒放的玫瑰,令人不敢逼視。
白笙對女兒的改變頭痛之至。
“我不是個守舊的人,你平常去個一兩次也沒什麽,可你不該這麽張揚,你在酒吧跳舞的視頻被傳得到處都是,你讓我以後怎麽見人?”白笙揉着額頭,煩悶不已。
白家的門風清白,白雪松老爺子素有名望,白笙的工作性質也是極其看重臉面的。孫嬈反而覺得視頻在網絡上熱傳是好事。
“我就跳個舞而已,有什麽丢人的!心髒的人看什麽都髒。”白棠突如其來的叛逆,頑固得讓所有人束手無策。
白笙關不住她,因為孫嬈老是偷偷放人。
白笙動用老爺子出來勸,沒用;去找聞歌,她不僅不管還支持;總算關厲東說的話對白棠還有點分量,可是那也頂多是讓她盡量不要超過晚上十二點回家而已,她還是每晚出去玩。
“孩子大了,出去玩怎麽了?”孫嬈啧怪,“正是交朋友的年紀。”
“我沒有不讓她交朋友,可她不能成天去酒吧那種地方?”白笙無法茍同地皺起眉頭,“當初你非要跟我走,把孩子留在家,養成了她有恃無恐的性格,你就該留在她身邊,好好管教。”
孫嬈撇開臉不願再多說。
白笙嘆了口氣,給關聞西撥了電話,“白棠最近幾個晚上又跑得不見人影,實在太不像話了。我現在才知道她脾氣這麽硬,我們都說不動她,你幫我勸勸她。”
“好,我盡量試試。”電話那頭傳來回應。
白棠跳累了,跟孫宇帆比畫了一下就往舞池外走。她不知道為什麽孫宇帆一個外地人在這,反正每次她總會碰到他。
往無人的卡座邊緣一坐,十一點了,看來今晚準來不及趕上十二點的門禁,反正早回家晚回家都是挨罵,不如玩累了直接回去睡覺。
她不能閑下來,一得空,情緒就高低起伏,心情的好與不好連她自己都掌握不住。她知道爸媽現在對她感到很頭痛,她就是故意的,體內仿佛像有一只反叛的小獸,非要弄出點動靜,就是不肯安安分分。
“白棠。”
“關聞西?”她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怎麽知道她在這裏?這段時間他不是總出差,全國各地到處飛,就是不落地,午夜近淩晨,怎麽會出現在酒吧?
“重北說,你可能在這,我就來碰碰運氣,沒想到真找到你了。”關聞西仍然站在五步遠的地方停住,臉上是平淡自然的微笑。
白棠霎時板起臉,“一定是我爸叫你來帶我回家的,對不對?”
關聞西慢慢走到她身邊,兩人都沒有立刻說話。
空調冷風拂過,将屬于他的味道淡淡送到她鼻端,那是一種混合了樹葉、青草和成熟男子體息的好聞味道。
白棠突然有一種想哭的感覺。關聞西曾經是她生命中唯一的英雄,可是現在關聞西也有他自己的生活,他們的生命軌道,終于完全地岔開。
他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牽着她的手,帶她去逛街吃好吃的。有一天,他會不會從她生命中永遠消失呢?
“我們聊一聊好嗎?”關聞西慢慢走到她身旁坐下。
“不聊。”她倔強地撇開臉。
關聞西微微一笑,“你來酒吧都不喝酒?”
右手邊的礦泉水被白棠塞到了身後,“……我是來跳舞的不行嗎?”
“這裏太吵,我們換個地方。”
她走到酒吧的消防通道,天地間突然安靜下來。白棠背靠着粗砺的牆面,仰頭望着身前人,“你要跟我說什麽?”
“冷嗎?”關聞西瞄她露出來的小臂和長腿。
“不冷。你到底有什麽事要跟我說?”關聞西還是會關心她的,她的心稍微平衡一點,可嘴巴好像不受大腦管束,吐出口的話仍然沖沖的。
關聞西靜靜看她一會兒,“白棠,我不懂。你以前不是和我很親近的嗎?為什麽突然之間變得像陌生人一樣?”
“不是變成陌生人,只是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生活。”
“你喜歡這樣的生活?深夜不歸,整天在酒吧跳舞,故意惹家人生氣?”
“那你想讓我怎麽樣?我發展自己的生活圈,不行嗎?”
“當然行。”關聞西耐心地說,“可是你起碼應該維持正常的生活作息。你還沒有步入社會,你的專業課成績是很好但只能應付考試,如果你想過獨立自主的生活,還有許多東西要學,以後這種地方少來,來了也早點回家,爺爺他們也會少擔心些。”
“那是我爺爺不是你爺爺,你姓關我姓白,說到底我們也沒什麽關系,你憑什麽管我!”她心直口快地嚷完,話一出口便後悔了。
關聞西的眼眸頓時一冷。
她知道這句話很白眼狼……其實她根本不想跟他劃清界限,話一到嘴邊卻自動轉了調……白棠咬了咬下唇,又有那種連自己也無法掌控自己情緒的無力感。
氣氛僵凝了好久好久。
就在她幾乎想不顧一切地走開時,關聞西終于開口。
“你說得對,我多事了。”他的語氣很淡,像跟陌生人講話一樣。
我不是那個意思。道歉的話到了嘴邊就是說不出口,白棠絞着手指,胸口冰冰涼涼的,不敢讓他看見自己泫t然欲泣的眼。
“你剛回來嗎?”她低聲轉開話題,“關重北說你最近一直都在出差。”
關聞西的臉色漸漸回複和緩,“嗯,半個小時前剛下飛機,過兩天還要去英國……那個人是你朋友?”
白棠擡頭,孫宇帆正站在通道門外,時不時隔着玻璃看一眼她和關聞西,“同系學弟。”
“重北說的那個接送你的人就是他?”
“嗯,他叫孫宇帆。”她擠出一絲笑容,然後低頭從他身畔繞過,“如果沒有別的事,我要去找他了。”
“白棠。”關聞西突然拉住她的手。
白棠愕然回頭。
然後她便迎上了他的眼。
後來她一直記得那天晚上他的眼。
那雙眸極深極濃,黑幽得沒有盡處。眸心中央隐約有着光影跳動,情緒是如此豐沛而複雜,似乎要傳達些什麽。
白棠有一瞬間被鎮在他的眸子裏,無法動彈。
“喲——我當是誰呢!”
一句突起的嘲谑,打破通道樓梯間裏詭異的寧靜。
關聞西立刻将她拉到自己身後,所有情感、所有深意全部斂去,代之而起的是警覺。
白棠微顫,驚地擡頭,愕然中看到有人下了兩層臺階,倚着牆,指尖燃着一支煙,正垂眼望着她。
她定睛一看,那人竟然是黎凡。
探過身,看清黎凡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時又想起那晚偷窺被發現的窘迫,縮回了腦袋。
“你怎麽在這?”關聞西明顯不待見黎凡。
黎凡虛擡了下手,“吸個煙。”
又下了幾層臺階,散漫道:“倒是你倆,哥哥妹妹,整得跟偷情一樣。”
“胡說八道!明明是你偷情!”白棠探出頭來喊。
關聞西淡淡看她一眼。
呃,她眼神躲藏縮了回去。
黎凡眉一挑來了興致,“你看到我和誰偷情了?”
白棠愣了下,随即明白他是故意,之前答應過靜漪姐保密的,她忙擺手:“反駁你……随口說的。”
黎凡倒是沒拆穿,甚至還煞有介事地說:“妹妹,我能猜中你心中所想,還能讓你得償所願。”
關聞西将白棠擋在自己和牆壁中間,阻斷了黎凡靠近的意圖。
孫宇帆看勢頭不對,推門進來,正巧對上黎凡戲谑的眼神。他還沒弄清狀況,黎凡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下句,“道阻且長。”就走了。
最後關聞西也只是輕聲叮囑,“早點回家。”對孫宇帆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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