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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玄烨也知道自己這存屬遷怒，但想着佟庶妃的樣子就有些忍不住，對一個母親來說，把孩子從她身邊帶走才是最殘忍的吧，

回到南三所之後，玄烨才冷靜了下來，察覺出幾絲不對勁，董鄂氏那天晚上召見自己，分明是皇帝派人過去的，按照當時吳良輔帶的路，基本上很少人看見，而董鄂氏這些日子一直在宮內養病，聽說都謝絕了宮妃們的探望，那麽是誰知道了這件事，透漏給佟庶妃的呢？

至于為什麽不是佟庶妃，玄烨想也想得到，佟庶妃在宮內根本不能有什麽眼線，她要是有那麽厲害，當初玄烨也不會被送出宮養，而不是像其他皇子一樣，只是挂名在其他人名下，實際上還是養在宮中的。

那是董鄂氏故意向佟庶妃透漏的？也不大可能，那天晚上董鄂氏并未有想要過繼自己的想法，也只是說了一句讓他多多照顧董鄂氏的家弟費古揚，這麽一說，當時董鄂氏是不是就猜到了順治帝會将他冊封為太子？也深知自己活力不多久了，所以才.....

想到這，玄烨猛然想起，當天晚上可不止他和董鄂氏有對話，順治帝和皇太後是不是也有？想到這，他忙叫祿歡過來。

“主子。”祿歡小跑着過來，躬身朝他行禮。

“不必了。”玄烨擺了擺手，示意她起身，一邊問道：“前幾日，我去承乾宮時，汗阿瑪是不是在慈寧宮？”

祿歡楞了一下，沒想到他問的是這事，但也很快就反應過來，回道：“正是，奴婢記得當時皇上亥時三刻才離開，只是當時天色太暗，奴婢離得遠，沒能看得清具體了。”

聽她這麽一說，玄烨感覺事情完全清晰了，他當太子這事，肯定是有皇太後在其中使了力，而其中與董鄂氏也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按照時間來說，最初就是順治偏寵董鄂氏，皇太後出宮禮佛，卻在戒臺寺遇見了自己，而自己正好又是可以回宮的年紀了，沒有皇太後，玄烨少說也要遲半年才能被想起回宮的事。

這樣一來，董鄂氏似乎自從皇四子薨了之後，身體就不大行了，順治因她身體也每況愈下，甚至有些無心朝政。玄烨前些日子還曾聽說順治帝近來越發親近僧人了，還曾透漏過若是董鄂氏離世，他也不想留在這紅塵中了，言語之中是有幾分想要出家的意思。

再加上玄烨剛查到的，順治十七年（1660）八月十九壬寅日，董鄂氏香消玉殒，病逝于東六宮之一的承乾宮，眼瞅着時間只有四日之久，這就代表董鄂氏的病情并不像表面上說的只是身體不适，而是真的不行。尤其玄烨前陣子見過董鄂氏一面，她狀态的确差，這樣串聯起來，玄烨就全知道了。

順治帝因為董鄂氏病情有了想要出家的心思，而皇太後早就察覺出這種念頭，在衆皇子中扒拉了一圈最後找到自己這個，爹不親娘不得勢的，甚至親自去戒臺寺考校了他一番，才決定由他來接任順治帝的位置。

董鄂氏傳出病危的那天晚上，皇太後與順治帝密談多半也是因為就皇位一時商談，至于到底談的怎麽樣，看玄烨今天被封太子就能看得出，皇太後沒勸住順治帝，只能後退一步選擇他，甚至還給順治帝許諾了一些什麽，才會讓順治帝有了立太子的想法。

而順治帝那天突如其來去尚書房考校他和福全多半也是因為此事，依照玄烨所想，董鄂氏在這裏頭也出了不少力，她多半是猜到了皇太後的想法，在福全與他之後，選擇了幫他一把。

玄烨不免嘆了一口氣，他也算是知道董鄂氏當初為什麽和他說那句話了，這麽大的人情，他還真是要斟酌一番。

思及此事，玄烨幹脆就着他查到的資料，看看其中有沒有幫得上董鄂氏的，搜索到的資料不像野史又或是電視劇顯得那麽離譜，更貼合玄烨所知道的那個董鄂氏。

董鄂氏的确剛入宮就三連升，不說歷史，起碼在大清歷史上算是第一人了，但人家也并不像野史說的那樣是秦淮八豔之一董小宛，而是正兒八經的滿洲正白旗人，出身雖比不上皇後一脈，但也不是太差，更何況她身上還有滿蒙女子沒有的才學，也不是說滿蒙女子沒才學，只是她們都偏向于騎馬狩獵，一個個都是姑奶奶。

而董鄂氏偏江南女子風情，再加上順治帝又是個敏感叛逆的性子，還有小文藝青年在身上，這兩人在一起，不就郎有情妾有意，至于晉升速度為什麽快，純粹是順治帝任性，要不是有皇太後穩坐後宮，說不準前朝都要吵翻天了。

至于董鄂氏與順治帝之間是否有愛情，玄烨是不清楚的，但看董鄂氏病倒，順治帝也跟着每況愈下，甚至連皇帝都不愛做了，這要是說沒有也不可能吧。

只是帝王的愛情太過奢侈，顧忌太多，尤其是在這不穩定的大清初期，對董鄂氏來說是幸運也是不幸，也得虧順治帝沒像其他皇帝一樣，像其他皇帝一樣最後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董鄂氏身上，就是後來電視劇，也只是強調了董鄂氏和皇太後之間緊繃的關系。不像楊貴妃與唐玄宗一樣，最後落得魂斷馬嵬驿。

對此玄烨倒是不多做評價，他往後看了看，卻真的發現了一點不一樣，【順治十七年，原任禮部郎中呂朝允、筆帖式額勒穆在安葬榮親王時，不遵守所擇時刻，拟斬監候。後改為呂朝允、額勒穆各戴枷號兩個月，并鞭責一百，流放寧古塔。】

而且後面，在湯若望筆記中也有記載，【1658年(順治十五年)皇帝遭遇一酷烈打擊。第三位皇後所生之子，原定為皇位繼承者的，于産後不久，即行薨逝，欽天監內所設之一科，應行按照舊規則，規定殡葬正确地點與吉利之時刻，可這次殡葬儀式是歸滿籍之禮部尚書恩格德之所辦理，他竟敢私自更改殡葬時刻，并且假造欽天監之呈報。于是這位皇子便被在一個不順利的時刻裏安葬。這樣便與天運不合了。因此災殃竟要向皇室降臨。這位皇子的母後不久崩殂，就是頭一次所發生不吉利之事件。】

這記載雖然有點不可置信，但玄烨卻在其中提出了一件事，那就是，皇四子榮親王下葬時辰被改了，這別說被董鄂氏後會怎麽樣，就是落在玄烨眼裏都覺得不好，這事別說古人了，就是擱在現代人身上都有些無法容忍吧，

尤其是還是個小孩子，據玄烨所知皇四子離世時才不過幾個月，究竟有什麽深仇大恨讓這麽小的孩子死後都不得安寧，讓玄烨覺得不适，只是不知道如何把這個消息告訴董鄂氏，若是告知董鄂氏，恐怕她連八月十九都撐不過吧。

玄烨思慮了良久，覺得還是得細細規劃一番之後才行，既要捅出來又得不把董鄂氏氣沒了，還真是有點難度。不過玄烨很快就沒時間想這事了，随之而來的遷宮、測量禮服等一幹事就忙的不了。

就這他還得開始每日去順治帝面前報道，就連上朝之事也被提上了日程，短短三日，他就瘦了不少，原本還有些肉肉的小臉一下子變沒了。

這廂剛聽完順治帝教導他的，準備繼續學着批改事務的時候，吳良輔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神色也極為緊張，湊到了順治帝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玄烨只能聽見幾個字，依稀是什麽“皇....知道....暈.....”，沒來及聽仔細就見順治帝如同一陣風一樣走去了，吳良輔在後面慌慌張張的小跑着，一口氣還沒喘勻呢，卻不敢輕易的叫皇帝慢點，想也知道皇帝這會真是暴怒的時候，他可不想被禍t及無辜。

待到晚間的時候，玄烨終于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原來是有人将榮親王下葬時辰被作假之事捅到了董鄂氏面前，氣的董鄂氏當初吐血暈了過去，到現在還沒醒過來。

而順治也開始徹查這件事，這會看着下方的人，如同看死人一樣，“恩格德你可知罪？”

禮部尚書恩格德仿佛是早有準備一樣，只是磕頭認罪，氣的順治将案臺上的杯子砸了下去，指着恩格德大罵道：“你怎麽敢的？！”說罷又踱步轉了兩圈，似乎冷靜了一些，“來人，将他給朕拖出去砍了。”

很快就有帶刀侍衛上前來将恩格德拖了下去，吳良輔則是在一旁努力給順治降火，“皇上您消消氣，消消氣。”

順治擺了擺手，不愛聽他那一套，扭頭看到玄烨時，似乎想起了什麽問道：“玄烨，你對此事怎麽看？”

“回汗阿瑪，兒臣覺得此事恐怕不簡單。”玄烨沒想到順治會突然問自己，但還是很快就反應了過來，見順治示意他接着說，便道：“禮部尚書豈會輕易篡改下葬時辰，尤其是之前此時隐瞞不報，今日卻突然捅到了皇貴妃面前，各種緣故，需要細查。”

“你說的有道理。”順治點了點頭，似乎冷靜了下來，正好這時承乾宮傳來消息，皇貴妃醒了，順治帝又馬不停蹄地回了承乾宮。

玄烨只以為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沒曾想淩晨時分，皇貴妃董鄂氏，薨于承乾宮。

順治帝哀痛至極，傳谕親王以下、滿漢四品官員以上、并公主、王妃以下命婦等，俱于景運門內外齊集哭臨辍朝五日。

讓後宮衆妃恨得牙癢癢的，董鄂氏就此落幕。